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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濟南

這個世界有誰知道你曾經(jīng)來過 作者:袁存亮


又到濟南

又回到了濟南,又到了那個賓館,只是父親和姐姐已經(jīng)回去。

我一個人在房間里,淚水流個不停。我不想控制自己的眼淚,因為我不想在家人面前哭泣,讓他們更加悲傷,尤其是母親。

第二天,我八點多才起床。

突然很怕回家,想慢慢地回家,那種怕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的眼睛有點紅。母親那時還不知道真相,流淚是因為覺得父親一天天不吃東西肯定是有問題的,一個好好的、能走路的人,怎么在住院之后反而身體越來越差呢?

父親躺在床上,很沒有精神。

晚上,三姐把醫(yī)院檢查的報告單給我看。或許是母親猜到了什么,過來要看報告單。三姐一把扯了過去,說是沒什么,不讓母親看。母親跟著到了我的房間,一直追著要看。

我走到房間里,把報告單拿給母親。在燈光下,母親一個一個字挨著讀,看到了那兩個讓人心痛的字。

剎那間,母親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我一直安慰著母親,解釋著那句話后面還有一個問號。

母親已聽不進去我的解釋了。

二姐大聲地埋怨著三姐,說不該讓我那個時候看報告單,讓母親那么直接地知道結(jié)果。

我說,不要再怪誰了,母親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結(jié)果的。

母親坐在我的床上,小聲地哭了。鄰居都過來勸母親,我一再地解釋著那個問號的意思,并說父親身體養(yǎng)好一點,我?guī)еケ本?/p>

母親說她很早就覺得別人在騙她,不給她說實話,因為她每次問姐姐和堂嫂,得到的答復(fù)都是“炎癥”。可是母親是明白人,早就懷疑父親的病不簡單,因為若是炎癥,父親為何會身體那么差,為何會一直咳血。只是,這個報告讓母親那一點點僅存的希望都破滅了。

第三天,天氣比較暖和。我和姐姐把父親扶到院子里的躺椅上,鼓勵他在外面曬曬太陽。母親就坐在父親旁邊,一看到父親咳嗽就趕快拿紙擦。只要有血,她就會說“這次又帶血了”;若是沒有,她會語調(diào)高一點說“這次沒有”。

每次看到母親一個人走到房間,我都會趕快讓姐姐去房間看看母親是否在流淚,然后我再去勸母親。

母親哭的時候,總是用被子蒙著頭,小聲地啜泣著。我會掀開母親的被子,然后說著別的事情。

母親哭著說:“我沒想別的,只是覺得要是你爹不在了,是沒有人能夠伺候得了我這個身體的。我不會做飯,家里的什么事我都沒有操心過。”

我知道母親的痛楚。一個照顧了她20多年的丈夫若是突然離去,她肯定會無法適應(yīng)。

“你爹在菏澤住院的時候,讓別人捎話說讓我想開一點,別再省錢了。這么多年以來,你爹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我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p>

母親在那里說著。

第四天,父親的身體突然很差,一天基本上沒有吃東西。

母親的心情也很差。

我叫上母親到村西的麥田里去看看她和父親種的麥苗。

母親不愿意去,她只想守在父親的身邊,可是那樣她會更難受。

我和母親并肩走在大街上,和街坊鄰居打著招呼。

母親好像沒事一樣。

晚上,四姐、四姐夫、兩個外甥女,還有我堂弟從萊州回來。

夜空下,堂弟站在院子里,哭了。

我也哭了。

“你大爺(大伯)關(guān)心你比關(guān)心我多?!蔽艺f。因為,父親一直在操心著堂弟的事情,諸如房子、結(jié)婚和婚后如何謀生。甚至連堂弟喜歡打牌,他都要訓斥幾句。對于我,父親好像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這樣的親近?;蛟S,我讓他太放心了。

那個晚上,我收到了深圳葉緣希同學的電話,告訴了我曾姊妹的事情,說是曾姊妹有偏方。冥冥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一點點希望,趕快給曾姊妹打了電話。

那個晚上,大姐沒有留宿在我家。二姐和母親睡一張床,照看父親。

第五天,我早早起來,走到父親床前,給他說我今天要回深圳。看得出,他有一點失落。

由于是一個吉利的日子,很多親戚來看父親。二姐夫家的人,三姐的公公婆婆,還有我的兩個表姐,一個表姐夫,一個表哥和表嫂,還有我的舅舅。

十一點,我離開家,和二姐還有四姐的大女兒騎車去了鎮(zhèn)上坐車到菏澤。由于時間太緊,我買票后只是和她倆吃了一點包子、涼皮,安排她們?nèi)ソo父親買點吃喝用品。

站起身要走的時候,我強忍住眼淚。

我不想看二姐那樸實的眼神。在這近兩個月的時間里,她是最辛苦的。

生活是什么,不是那些卿卿我我,也不是那些所謂的甜言蜜語,就是如此的現(xiàn)實,現(xiàn)實到讓我覺得有點窒息。

坐在車上,我看著窗外的冬天景色。

累了,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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