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欠” “倩”由來

春來夏往，轉(zhuǎn)眼進入了1968年。盡管元宵節(jié)早已過去，可一到晚上，魯欽和小倩便嚷著讓姥姥、姥爺給他倆點亮燈籠，然后跑到巷子里玩耍。雖說國家經(jīng)濟最困難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可畢竟元氣大傷，缺乏發(fā)展的后勁，生產(chǎn)和生活用品依然緊缺。為了給魯欽和小倩買兩盞小燈籠，身為姥爺?shù)聂旙K民不得不騎著那輛破舊的飛鴿牌加重自行車，串遍了濟水的大街小巷，跑了不下四五趟，最終也沒有買到。多虧老伴多留了一個心眼，把原來要扔的舊竹門簾翻騰了出來，拆卸下幾根劈成細而薄的竹篾，扎了兩個足球大小的燈籠。沒有蠟燭，老太太把兩個破口的青花瓷碗砸得只剩下碗底，用面筋把它粘在燈籠底部的木板兒上，里面倒了些棉籽油作燃料，一截子納鞋底用的粗棉線放進去就是燈捻了。用寫對聯(lián)剩下的紅紙糊成的燈籠雖說沒有買的精致，但因為燈籠上貼有姥姥剪的“喜鵲登梅”剪紙畫，因而得到了鄰居奶奶阿姨們的夸獎，所以兄妹倆照樣玩得很開心。

這一天，聽到院子的大門“吱扭”一聲響，正在玩“過家家”游戲的魯欽和小倩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一看到是魯驥民下班回來了，丟下手中用樹枝做的“筷子”、用枯葉做的“盤子”、用泥巴做的“烙餅”，嘴里喊著“姥爺、姥爺”，一齊跑了過去。

“慢些乖乖，別摔跤了。”魯驥民一邊提醒著，一邊把自行車支好，取下掛在車把上的竹籃子。

四只小手扒著竹籃子，腦袋頂腦袋地往里瞅。

“別急別急，我來給你們拿。”不等他去拿，魯欽就發(fā)現(xiàn)了籃子里有個小紙包，機靈的他一把抓到手，可是紙破了，幾粒水果糖掉在了地上。小倩也不與他爭手里的糖，只是蹲下去揀掉在地上的。

魯驥民生氣地說：“就你性子急，每次都和妹妹爭?！?/p>

因為與妹妹爭東西，魯欽沒少挨姥爺和姥姥的數(shù)落。可每次姥爺姥姥一離開，魯欽就會對小倩進行報復(fù)。這次也不例外，趁著姥爺往灶房送面條，魯欽又乘小倩不備，奪去了她手里的兩顆水果糖。本來就沒撿到幾顆糖的秋倩急得直嚷嚷：“姥爺，姥姥，哥哥奪我的糖?！?/p>

魯驥民聞聲從灶房出來，追上去就給了魯欽一巴掌：“壞小子，真是記吃不記打?！辈⒈启敋J把糖還給了小倩才罷。

六年前，魯紅雲(yún)丟下出生不滿一周的女嬰，不辭而別，回到了單位。姐姐紅霏雖說非常生氣，但還是替妹妹交了所有的醫(yī)療費用，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在登記女嬰名字時，魯驥民在一邊嘆息：“也不知魯家前世欠了什么債，就叫她‘欠’吧?！奔t霏想：“女孩兒家，哪有叫‘欠’的?！笨伤植缓迷偃歉赣H生氣，就順手寫了諧音的“倩”字，嘴里呢喃著：“小倩喲，好命苦的孩子！”

把小倩從醫(yī)院接回了家，小倩卻沒有奶吃。街道東頭甄鐵匠的媳婦生孩子，過滿月時魯驥民也湊了份子，卻沒有去喝喜酒，這時他就去對甄鐵匠說好話。甄鐵匠也是個爽快人，聽說魯驥民的外孫女沒奶吃，而媳婦的奶水又很旺，索性做個順?biāo)饲?，就滿口答應(yīng)了。魯驥民很感動，還仗義地說：“俺外孫女也不白吃，我一天給你媳婦一個大白饅頭?！?/p>

才過了一個多月，甄鐵匠的媳婦受涼感冒了，魯驥民怕給外孫女傳染，就買來煉乳給秋倩沖著喝。紅霏聽說了，覺得煉乳太貴，也不是長久之計，就坐車跑到郊區(qū)買了一只奶羊送過來。從此，這奶只羊不僅成了小倩每天食品的來源，也成了魯欽放學(xué)之后消遣的玩物，只要一放學(xué)回家，他就把奶羊從院子西北角一棵皂角樹上解下來，一會兒牽著遛，一會兒騎著滿院子跑，弄得奶羊“咩咩咩”地直叫喚，有時逼急了還用頭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