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你什么時候把這個孩子送走???真心煩?!?/p>
我站在書房門口,想要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動彈,這個聲音是葉明軒的媽媽的。我知道她討厭我,但是我沒想到她會讓爸爸再次拋棄我。
我悄悄回到房間,醞釀了人生的第一次離家出走。
我趁著葉明軒學畫畫,爸爸和葉明軒的媽媽在書房聊天的空當,收拾了一小背包的東西悄悄溜出去?;赝咨孔永锿赋龅拈偕珶艄猓彝蝗话l(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有點兒舍不得這個家了。雖然,這個家里并沒多少人會喜歡我、歡迎我,但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確在此過上了我人生中最富足、最安寧的生活。
本以為自此可以跟葉明軒一起守護這個家,直到永遠,可幸福只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我想起,我爸去接我時跟我說的頭一句話,他說,“你就是個災(zāi)星,但凡喜歡你的人,最終都會因你而死掉?!?/p>
我想,爸爸應(yīng)該一直沒有原諒我吧?因為我的出生,才導(dǎo)致了媽媽的死亡。
這個世上沒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母親,我的媽媽雖然死得早,但她心里一定是喜歡我的。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死掉。
爸爸的話可能說得沒錯。
想到這兒,我的心情更加不好。背著包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這是我第一次離家出走,根本沒什么經(jīng)驗,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是盲目地在家附近走著,走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數(shù)著路邊的梧桐樹,看著商店里亮著的霓虹燈。
我突然很想念外婆,可是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她安睡的地方。這個城市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我走了沒多久就迷路了。天色漸漸陰沉,天空中悶雷陣陣。我蜷縮在角落里,豆大的雨點砸在我的身上。
我被淋成了落湯雞,最后只好躲到一個商場門口避雨。有個男孩看到我,要借給我一把雨傘,被我拒絕了。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很可憐,但是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這只會更加刺激我那脆弱的自尊心。
我另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躲雨,此時的我又累又餓,渾身因淋濕而凍得瑟瑟發(fā)抖。
沒想到那個男孩子竟然追了過來,他問我:“這么大的雨,你為什么不回家呢?”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也在外面待著嗎?”
男孩子稍微愣了一下,可能是驚訝于我的態(tài)度。不過,他仍很和氣地說道:“我在等我爸爸下班呢,他馬上就出來了,我很快就會回家了。你呢,你為什么不回家?”
我看了看商場門口絢爛的燈光,只好告訴他,我無家可歸。
男孩子似乎又愣了一下,問我:“你是離家出走嗎?”
我轉(zhuǎn)身沖進雨里,他撐著傘跟了過來。我回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
他再次發(fā)愣了,最后,無可奈何地把傘塞進我的手里:“這個給你?!?/p>
他的態(tài)度很堅決,似乎我如果不接受,他就要一直跟我糾纏。我嫌麻煩,只好抓起雨傘跑到另一條街上。
終于甩掉了他,我稍微松了口氣。不過,接下來我要去哪里呢?
肚子好餓,腿也酸了。
算了,先找個地方將就一晚好了,明天再作打算,反正以前也不是沒在外面露宿過。
當然,我的計劃最終并沒有成功。我不過在街角那個垃圾桶旁躲了兩個小時,便被爸爸一行人找到,抓了回去。
后來,葉明軒告訴我,當時我所在的位置,離我們家的小區(qū)只有兩條街道而已。原來,我在那附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以為自己走出去很遠,其實不過是在附近晃悠而已。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次失敗的離家出走。我被爸爸帶回去之后,再次被關(guān)進了房間不準吃晚飯。這次沒有蘇雅然給我送紅燒肉,我只能自己忍著,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努力催眠自己,想讓自己睡著。
“星星,睡了沒?”
“睡了?!蔽颐勺☆^,這個時候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葉明軒,我可不想讓他聽到我的肚子咕咕叫。
“傻丫頭,”他輕輕推門進來,把一個熱乎乎的雞腿放到桌子上,誘人的香味立刻彌漫開來,“吃吧,不過這是最后一次哦。下次再惹爸爸生氣,可沒有人給你送吃的了?!?/p>
“謝謝你?!?/p>
“為什么不叫我哥哥?”
“就是不叫?!蔽夷闷痣u腿自顧自地吃著。我沒有告訴他,我之所以不叫他哥哥是因為我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喜歡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喜歡著。不過我不敢告訴他,我怕說了,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葉星……”蘇雅然小聲叫著我的名字,躡手躡腳地走進我的房間,看到葉明軒和雞腿,她顯然松了一口氣,“我還怕你餓著,還好沒有,這個給你?!彼龔囊路锾统鲆粋€熱騰騰的包子放到我手里,“快吃吧,我偷偷拿出來的。我爸一直不喜歡我們吃完飯再加餐,這個包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呢。上次因為紅燒肉的事情,我被我爸罵了好久?!?/p>
“你……”我看著她因為藏包子而被燙紅的皮膚,眼眶濕潤,“蘇雅然,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她粲然一笑:“對你好,我就有朋友了啊。”
我也笑笑,她還真是可愛。
蘇雅然的友誼,是我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份友誼,她也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有時候,我很慶幸自己跟著爸爸來了這里,因為在這里,我見到了葉明軒,也遇到了蘇雅然和蘇星索。
那個時候,我多么希望這份友誼能永遠地持續(xù)下去。
但是,這個愿望最終還是破滅了。
就好像,我十六歲那年,生平的第一個夢想驟然破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