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jié) 就優(yōu)勝劣敗之理以證新民之結果而論及取法之所宜

在民族主義立國的今天，如果國民弱，國家就弱；如果國民強，國家就強；這大概就像是影子跟隨身體、響動之后必有回聲一樣，是必然會發(fā)生的事情。如今請允許我將地球上各個民族之間的形勢列成一個表，來討論他們之所以興盛衰亡、此消彼長的原因。

世界上的人大致分為五種，現(xiàn)在世界上最有勢力的民族是哪個呢？是白色人種。白色民族主要包括三個民族（白色人種不只有這三個民族，條頓民族也不只是有這兩種，這里只不過是要列舉其中的重要者而已。這篇文字不是用來考據(jù)種族的，沒有必要分得太細。）現(xiàn)在最有勢力的是哪個民族？是條頓民族。條頓民族主要包括兩個民族，現(xiàn)在最有勢力的是哪個民族？是盎格魯-撒克遜民族。在人類歷史的初期階段，各民族之間交通不便利，國民不相往來，不管什么民族，都可以在自己的一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但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的自然規(guī)律，使得人類不得不接觸，不得不往來，不得不競爭。一旦各民族之間產(chǎn)生接觸、往來、競爭，那么各民族之間的興衰存亡就會很快呈現(xiàn)出來。你難道沒有看過斗蟋蟀嗎？上百只蟋蟀各自居于自己的小籠子中，當然可以稱雄稱霸。但如果把他們都放在一起進行爭斗，只選出其中一個優(yōu)勝者，那么一天之內(nèi)就能死十分之六七的蟋蟀，兩天之內(nèi)就能死十分之八九的蟋蟀，三天之后能剩下來的蟋蟀也就一兩只了吧。而所剩下來的那一兩只蟋蟀，肯定是其中最強悍的了，那些稍微不強悍的蟋蟀早就死了！黑種人、紅種人、棕種人遇上白種人，就像冰雪被開水沖澆，瞬間就會消失，這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的了。如今黃種人與白種人相遇，也是連連敗退。如果我們看白種人之間的競爭，那個斯拉夫民族曾經(jīng)被阿士曼黎的專制政府和盧馬納以及哈菩士卜的條頓人所統(tǒng)治，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獨立發(fā)展起來。拉丁民族雖然在中世紀時代接近全盛，但是當它與條頓人相遇，就沒有什么抵抗能力了。自從羅馬解體以來，現(xiàn)在歐洲所建立的國家，沒有一個不是從條頓人手中所建立的。比如皮士噶人創(chuàng)建西班牙；士埃威人創(chuàng)建葡萄牙；郎拔人創(chuàng)建意大利；法蘭克人創(chuàng)建法蘭西、比利時；盎格魯-撒克遜人創(chuàng)建英吉利；斯堪的納維亞人創(chuàng)建丹麥、瑞典、挪威；日耳曼人創(chuàng)建德意志、荷蘭、瑞士、奧地利。這些國家都是現(xiàn)代各國的主動力，而全部都是由條頓人建立發(fā)展的。條頓人無疑是全世界動力的主人公。而在條頓人中，又以盎格魯-撒克遜人為主中之主、強中之強。今天地球超過四分之一的陸地都被他們占領，超過四分之一的人類都被他們統(tǒng)治?，F(xiàn)在我試著把百年以來使用各個國家語言的人數(shù)變遷情況列成一個表，就可以知道盎格魯-撒克遜民族的進步，實在是令人驚嘆！

各個國家語言的使用人數(shù)變遷情況統(tǒng)計表

從這兩個表的比較可以看出，在這九十年的時間里，英語的位置從第五躍而為第一，從2052萬使用者，一躍至11110萬使用者。比率從百分之十二多，一躍而至百分之二十七多，這樣迅速膨脹的樣子，有吞并全球、囊括四海的架勢。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氣勢，有誰能夠抵抗呢？從這個表來分析，就知道誰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民族了。五個人種相比較，白人最優(yōu)；只是白人相比較，條頓人最優(yōu)。只是條頓人相比較，盎格魯-撒克遜人最優(yōu)。這不是我趨炎附勢所發(fā)出的言論，這是自然界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規(guī)律，無可逃避，確實是如此啊。如果日耳曼人的自我革新能力，遠遠勝過盎格魯-撒克遜人，那么將來代替盎格魯-撒克遜人成為最強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假如斯拉夫人、拉丁人的自我革新能力勝過條頓人，假如黃種人自我革新能力勝過白種人，那么將來的結果也是一樣。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國家地位、民族地位優(yōu)劣，確實就是上面所說的情況。那么，我所說的廣泛考察強盛民族之所以強盛自立的原因，選擇其長處來彌補我們的不足，就實際的例子而言，不能忽略白人，不能忽略白人中的條頓人，不能忽略條頓人中的盎格魯-撒克遜人。

白種人比其他人種優(yōu)秀，為什么呢？其他人種喜歡安靜，白種人卻喜歡活動。別的人種喜歡和平，白種人卻不害怕競爭。其他人種趨于保守，白種人卻善于進取。因此其他的人種只能發(fā)明文化，白種人卻能夠傳播文明。發(fā)明文化，憑借的是天生的條件；傳播文明，憑借的是個人的努力。我們試著看西方文明動力的中心點，從安息、埃及到希臘，從希臘到羅馬，從羅馬到大西洋沿岸的很多國家，遍及于歐洲大陸，再飛躍大西洋蓬勃興盛于美洲，如今返回來又啟迪開發(fā)曾經(jīng)促進他們文明發(fā)展的東方，傳播運行一天都沒有停止。他們勇猛、果敢、活潑、宏偉的氣魄，和印度人比如何呢？和中國人比如何呢？其他的小國家就更不用說了。但是白種人之所以能夠傲視全球，不是依靠上天的眷顧，而是依靠他們民族自身的優(yōu)秀。

條頓人比白種人優(yōu)秀，為什么呢？條頓人的政治能力很強，這是其他白種人所比不上的。比如希臘人和斯拉夫人，雖然能夠創(chuàng)立地方自治制度，但卻不能傳播它們。他們的能力全集中在最小的公共團體上，但位于這些公共團體之上的，還有國家機關；位于這些公共團體之下的，還有個人的權利，這些都不是他們的能力所能夠達到的。因此他們這樣做產(chǎn)生的結果，就會有三個缺點：人民的權利不完整，這是第一個缺點；團體和團體之間不相連屬，這是第二個缺點；沒有防御外敵的力量，這是第三個缺點。因此，希臘人先是受到羅馬人的統(tǒng)治，繼而受到土耳其的統(tǒng)治，之后又受到條頓人的統(tǒng)治，幾千年都不見天日。斯拉夫人如今仍然在專制、暴虐的政體下呻吟，痛苦沒有盡頭。至于迦特民族（羅馬統(tǒng)一前的郜兒人以及今天的愛爾蘭人和蘇格蘭的高地人，都屬于這個民族），雖然他們勇武果敢的氣概曾經(jīng)為一時之冠，但是政治思想?yún)s更加薄弱。所以他們只知道崇拜一兩個孔武有力的英雄，國民卻不能獨立團結。雖然他們能建立無數(shù)個小的軍事國家，但是卻沒有把他們統(tǒng)一起來的能力。他們能創(chuàng)立大的宗教，卻不能成立大的國家。至于拉丁人，則遠遠比他們優(yōu)秀。拉丁人能夠建立偉大的羅馬帝國，統(tǒng)一歐洲大陸；能夠制定完備的羅馬法律，成為千年來的典范。即使是這樣，他們的思想太大而不能實施，動不動就想要統(tǒng)治全世界，但地方自治的制度卻被破壞，個人的權利也被蹂躪。拉丁人致力于擴張國力卻不注重人格培養(yǎng)，所以到了羅馬的末期，拉丁人的腐敗卑劣聞名于天下。即使到了今日，他們沿襲的舊制度還沒被消除。拉丁人喜好虛榮，缺少沉著踏實的態(tài)度。他們有時候傾向于保守，懷抱著陳腐的制度，不肯做一點點改變；有時候又趨于激進，做起變革來不按照次序。比如法蘭西人，就是其中的代表，在這一百年來，其政體變了六次，憲法改了十四次，現(xiàn)在名義上說是民主，但是地方自治和個人權利卻沒有一點點擴充。這就是拉丁人在今天世界競爭格局中變得一天天局促的原因。而條頓人，當他們最初在日耳曼森林中還屬于一種蠻族的時候，他們個人自強、自立、自由的氣概，傳承給子孫沒有喪失，之后又經(jīng)過羅馬文化的熏陶和鍛煉，使兩者結合，才成為這樣一個具有獨特個性的民族，建立起民族的國家。國會（National State）制度的創(chuàng)立，使得人民都能有機會參與和討論政治，集合人民的意見作為國家的意見，集合人民的權力作為國家的權力。他們又能界定團體和個人的權限，確定中央政府和地方自治的權限，讓彼此互不侵犯，民族全體都能夠順應時勢的變化，不斷繁衍生息，興旺發(fā)達。因此條頓人如今成為世界上的優(yōu)等民族，這不是靠上天的眷顧，而是靠他們民族自身的優(yōu)秀。

盎格魯-撒克遜人比條頓人優(yōu)秀，原因在哪里呢？他們獨立自主的風氣最為盛行。他們從幼年開始，無論在家庭還是在學校，父母和老師都不把他們當作可有可無對待，而是讓他們練習生存發(fā)展的技能，年紀大一點之后就可自立，不依賴他人了。他們遵守紀律和法律的觀念最為濃厚，他們的常識（common sense）最為豐富，常常不會做那些沒有經(jīng)過考慮就急躁冒進的行為。他們的權利思想最強，把權利當作自己的第二生命，絲毫也不肯讓步。他們的體力最為強壯，能夠冒很多的風險。他的性格最為堅忍，百折不回。他們以實業(yè)為主，不崇尚虛榮。他們?nèi)巳藦氖乱婚T職業(yè)，不講究職業(yè)的高低。而那些不從事生產(chǎn)的官吏政客，往往不被世人所重視。他們的保守本性也最多，但是常常能夠根據(jù)時勢，借鑒外部經(jīng)驗，來發(fā)揚光大他們本來所具有的本性。因為這樣的緣故，盎格魯-撒克遜人才能以小小的北極三個孤島，將他們的種族繁衍壯大到北美洲和澳大利亞兩塊大陸，讓他們的國旗飄揚到每一個太陽升起的地方，將他們的權力鞏固到五洲四海重要的咽喉之地，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和它匹敵。盎格魯-撒克遜之所以能夠稱霸十九世紀，不是靠上天的眷顧，而是靠他們民族自身的優(yōu)秀。

那么，說到這里，我們民族所應該借鑒學習的地方就可以知道了。分析這些民族衰落和弱小的原因、那些民族興盛和強大的原因，然后一一反省我們自身。我們中國國民的性質(zhì)與那些導致衰敗、導致弱小的國家相比，不同點和相同點有哪些？跟那些導致興盛、導致強大的國家相比，不同點和相同點有哪些？我們大致的缺陷在哪里？我們在細節(jié)上的薄弱之處在哪里？我們一一觀察，一一鑒別，一一改正，一一補充，這樣一來，締造新國民就能夠成功了。如今請允許我列舉我們中國國民應該自力更新的大綱小目，條分縷析，在下一節(jié)中詳細地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