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女子閱讀概說

古今女子閱讀 作者:吳冰,趙春艷 著


能讀書,在今人看來,只要有時間,只要不過于饑寒,大概不會成為什么問題;讀什么書,在今人看來,只要有興趣,只要不過于出格,大概也不是什么問題。然而對于我們這個時代以前的幾千年間的女子來說,讀書,讀自己想讀的書,常常成為一種難以企及的奢望,每每成為一種需要爭取的權(quán)力。

魯定公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496年,由于對魯國政治的失望56歲的孔子帶著幾個學生,駕著一輛馬車,大體上沿著今天的日東(日照—東明)高速一路向西,開始了他周游列國的旅程,他的第一站就是那個給他造成唯一一次緋聞的衛(wèi)國。

在電影《孔子》中那個讓美麗的南子在山野的花草間忘情奔跑的春天里,孔子來到了衛(wèi)國。

但《史記·孔子世家》中對孔子這段故事記述得并沒有這么浪漫。《史記》中司馬遷是這樣說的:

孔子遂適衛(wèi),主于子路妻兄顏濁鄒家。衛(wèi)靈公問孔子:“居魯?shù)玫搸缀危俊睂υ唬骸胺钏诹f。”衛(wèi)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于衛(wèi)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鬃涌肢@罪焉,居十月,去衛(wèi)。

這段話用白話說,就是這樣的:

孔子于是去了衛(wèi)國,寄居在子路的妻兄顏濁鄒家。衛(wèi)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的年薪是多少呀?”孔子說:“也就夠買六萬斗小米的?!庇谑切l(wèi)國也按這個標準給孔子開工資。在衛(wèi)國住了沒多久,有人向衛(wèi)靈公說孔子的壞話。衛(wèi)靈公派大夫公孫余假頻繁出入孔子住所??鬃雍ε碌米镄l(wèi)靈公,住了十個月后,離開了衛(wèi)國。

與電影《孔子》不同的是,在孔子作客衛(wèi)國的十個月間,并沒有見過南子一面?!妒酚洝飞险f孔子見南子是他離開衛(wèi)國一段時間后再次回到衛(wèi)國之后的事:

月余,反乎衛(wèi),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愿見?!笨鬃愚o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鬃尤腴T,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佩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居衛(wèi)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鬃釉唬骸拔嵛匆姾玫氯绾蒙咭??!庇谑浅笾?,去衛(wèi),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在翻譯這段文言之前,我們有必要解釋一下孔子與南子二人行的禮。

孔子一生追求“克己復禮”,他所復的禮就是周禮?!吨芏Y·春官·大祝》中將見面禮儀謂為“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頓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動,五曰吉拜,六曰兇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肅拜。”其中最尊重、最莊重、最隆重的就是“稽首”了。

電影《孔子》中的“子見南子”

行稽首禮時,施禮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掌心向內(nèi)),拱手于地,頭也緩緩至于地。頭至地須停留一段時間,手在膝前,頭在手后。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禮,常為臣子拜見君王時所用。后來,子拜父,拜天拜神,新婚夫婦拜天地父母,拜祖拜廟,拜師,拜墓等,也都用此大禮。

孔子對南子施稽首禮,就是以臣下自居了。因為畢竟拿了人家老公的六萬斗小米,折合十多萬公斤,按照日前北京大洋路農(nóng)副產(chǎn)品批發(fā)市場的小米平均報價,就是年薪七八十萬元人民幣,相當于國企高管了。

南子行的是什么禮呢?《史記》上說“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佩玉聲璆然”。再拜就是褒拜,也叫報拜,是一種對他人施禮的回禮。動作幅度就要小得多了。

解釋完了周禮中的拜禮,理解這段文言就不難了:

一個多月后,返回衛(wèi)都,寄居在衛(wèi)國大夫蘧伯玉家。衛(wèi)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靈公派人對孔子說:“四方來的君子不以為辱想與寡人結(jié)為兄弟的,必定會見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希望見到你。”孔子推辭謝絕,最后不得已而拜見南子。夫人在細葛帷帳之中??鬃舆M門,面朝北行稽首之禮,夫人從帷帳中行再拜禮,身上的佩玉叮當作響。(出來之后,見在外等候他的子路等得很不耐煩)孔子就說:“我原來是不想見她的,既然見了便以禮相答?!钡勇愤€是不高興,于是孔子起誓說:“我如果不是所說的那樣,就讓上天厭棄我!上天厭棄我!”孔子師徒在衛(wèi)都居住一個多月,有一天,衛(wèi)靈公和夫人同乘一輛車,宦官雍渠為車右擔任護衛(wèi),出宮游覽,讓孔子乘第二輛車,招搖過市??鬃诱f:“我還沒有看見過愛好德行如同愛好女色的人啊。”于是對衛(wèi)靈公不再抱有希望,就離開了衛(wèi)國,經(jīng)過曹國。這一年(公元前495年),魯定公死了。

在司馬遷的這段記敘里,南子雖然出場了,但卻躲在絺帷中沒出來,因為絺帷的透明度不好,再加上在地上跪了很久,孔子甚至連南子的容貌都沒看清(難怪孔子對子路喊冤),只是從南子身上的佩玉發(fā)出的叮當作響的聲音,猜想南子起身行再拜禮。

至于孔子到底為什么離開衛(wèi)國,《東周列國志》上說衛(wèi)靈公和南子同乘一輛車子出門,孔子乘另一輛車子作陪。走過街市的時候,聽到有人唱起歌來:“同車者色耶?從車者德耶?”(同坐車上的人好色嗎?跟隨車上的人有德嗎?)于是,孔子悻悻地丟下一句“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自炒魷魚了。

而《論語·子路》中“子適衛(wèi)”則多了個花絮:

子適衛(wèi),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用白話說,這段話就是:

孔子來到衛(wèi)國,冉有給他駕車。孔子高興地說:“好多的人??!”他的學生冉有問:“人多該怎么辦呢?”孔子說:“讓他們富裕起來。”冉有又問:“富裕了又該怎么辦呢?”孔子說:“教育他們。”

平民教育家——孔子

作為中國歷史上很失敗的政治家的孔子,無疑是世界歷史上最成功的教育家,作為教育家首先要有生源,所以孔子見到衛(wèi)國人口眾多就高興起來,但只是人多還不行,還要富裕起來,這樣才能交得起“束■”,也就是充當學費的肉干。

孔子教育思想的核心是“有教無類”。在孔子眼里,什么“子”都可以做他的學子,勤奮且賢能的子淵(即顏回)可以,魯莽且正直的子路可以,聰慧且敏捷的子夏可以,多金且巧辯的子貢可以,愚鈍且矮小的子羔可以,就連被孔子大罵為“朽木不可雕”的子我(即宰我)也可以,這么多的“子”都可以,唯獨一種“子”不可以,那就是女子。

女子不能成為孔子的學生,有人的解釋是因為孔子蔑視女性,最著名的證據(jù)就是他說過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也有人說是苑囿于當時就有的社會上普遍的男尊女卑思想,這個證據(jù)也很充分,《詩經(jīng)·小雅·斯干》上就有這樣一段關(guān)于男女一出生就按不同等級對待的話:

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

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

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

這段話的用現(xiàn)代漢語表示就是:

如果你生了個男孩

那就讓他睡在床上

穿上那漂亮的衣裳

還給他玩弄華美的圭璋

如果他的哭聲高昂洪亮

那將來必定會把門楣光揚

不是繼承和發(fā)展家業(yè)

就是做個高官輔佐君王

如果你生下個女孩

那就讓她睡在地上

隨便找個被褥把她包裹

丟一個陶制的紡縛給她玩

只希望她將來能夠溫順恭敬

專心為夫家操持酒食羹湯

不讓父母因她遭受指責而憂傷

這首詩也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弄璋之喜”的“弄瓦之喜”的出處。詩中說的貴族人家尚且舍不得給女兒一個質(zhì)量好點的玩具,何況搞平民教育的孔子怎么能招徠到平頭百姓家的女兒呢。

從前有首歌是這樣唱的:“小嘛小兒郎,背著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哪,沒有學問啰無顏見爹娘,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沒有學問啰無顏見爹娘。”這首歌唱了多少年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這里唱的小兒郎指的就是男孩,沒女孩什么事。

歷朝歷代的勤奮讀書故事里的主角,也無一例外的是男孩。如懸梁的孫敬、刺股的蘇秦、偷光的匡衡、囊螢的車胤、映雪的孫康等。故事里偶爾出現(xiàn)一兩個女孩讀書的場景,多半讀的也不太專心,如《梁?!分信缒醒b去讀書的祝英臺,《紅樓夢》里和賈寶玉一塊偷讀《西廂記》的林黛玉。再不就是《聊齋》中“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的女狐貍精。

從上面的故事看來,古代的女子似乎真的缺少讀書的機會。而且不僅中國如此,一些所謂開明的西方國家也是如此。德國作家斯特凡·博爾曼(Stefan Bollman,1958~)在他的新作《閱讀的女人危險》一書中明目張膽地說:男人畏懼讀書的女人。”

埃申巴赫夫人

類似的話奧地利的女作家瑪麗·馮·埃布納—埃申巴赫(Marie von Ebner-Eschenbach,1830~1916)早在19世紀就說過:“當女人學會閱讀以后,世界上就冒出了婦女問題?!?/p>

中國的古人似乎沒有婦女問題和女權(quán)運動這樣的概念,他們反對女子讀書的道理很簡單:

“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為賢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些丑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為愈也。陳眉公云:‘女子無才便是德?!芍^至言?!?/p>

發(fā)表上面這段“微博”的博主名叫陳繼儒(1558~1639)字仲醇,號眉公,明代文學家和書畫家,他的“微博”中出現(xiàn)的最令后人非議的就是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了,但仔細一讀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話并不是陳眉公的原創(chuàng),只不過是他的轉(zhuǎn)帖加評論而已。

似乎是為了證實這一“至言”,許多文學作品中的讀書女性也被賦予了“挑動邪心”,“做出些丑事”的形象。

《金瓶梅》中的女一號潘金蓮,是個知名度很高但形象很負面的人物,卻是書中諸多女子中唯一讀過書有文化的人,書中描寫其“生的標致,會一手琵琶,百家詞曲,雙陸象棋,無不通曉,又會寫字”。這種女子在今天的職場上肯定是個“萬人迷”,若是能去進修個EMBA,就更是讓各路“冰冰”們無地自容,而那個時代,潘金蓮讀書派上用場的表現(xiàn)就是給陳經(jīng)濟寫了幾封情書,其凄苦的命運并未因其讀過書而有絲毫改變。西門慶死后,時年三十二歲的她還是讓王婆給賣了一百兩銀子。賣給了磨刀霍霍的武松,下場可想而知。這個《金瓶梅》里唯一讀過書的女人,卻遭遇了最不堪的下場。

秦漢以來,中國的歷代統(tǒng)治者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為了江山的穩(wěn)定,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讀書人造反,而如何防止讀書人造反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讓他們更多地讀書,并堅信能通過讀書改變命運,“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死心塌地地為皇權(quán)服務。然而,帝王們也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由于古代的高考沒有實現(xiàn)“并軌”,錄取率相當?shù)?,結(jié)果使一些對“高考”徹底絕望的讀書人走上了造反的道路,黃巢、洪秀全就是這樣造反的。

也許帝王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加緊對“讀書有用論”的宣傳,其中流傳最廣、知名度最高又影響最大的非宋真宗莫屬,其《勸學文》是這樣說的: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jīng)勤向窗前讀。

這位頗具廣告創(chuàng)意天賦的皇上,用淺白易懂的語詞,以百姓普遍關(guān)注、追求的衣食住行、物質(zhì)福利乃至婚姻大事作號召,鼓勵天下士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刻苦讀書,努力進取,以謀求自己人生的福利;面包會有的,別墅會有的,奔馳、寶馬會有的,窈窕淑女也會有的。讀五經(jīng)寶典,做“四有”新人。這些話,學子愛聽,學子的父母也受用,也更多地被民間用來鼓勵子弟讀書進取。

當然,帝王們這些廣告詞是說給古代的男子們聽的,對于女子,她們對江山的威脅并不大,畢竟能當女皇的武則天,中國的歷史上只有一個。

那么,古代的女孩們是否有讀書的機會呢?經(jīng)由孔子修編的《詩經(jīng)·衛(wèi)風》中有一首《芄蘭》,這首詩或許能透露一些信息。

芄蘭之支,童子佩觿。

雖則佩觿,能不我知?

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芄蘭之葉,童子佩韘。

雖則佩韘,能不我甲?

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芄蘭》這首用文言讀起來呼氣如蘭的詩作,要是用今天的白話來翻譯,就實在有點俗了:

芄蘭樹的枝條呀多么茂密,和我一起長大的男孩呀,腰里別上了解繩扣的器具(觿音希,用動物的角或骨做成的解繩扣的工具,佩戴觿標志成年)。就算你戴上那東西,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底細,看你上躥下跳的樣子,就像你腰間的帶子晃來晃去。

芄蘭樹的葉子呀多么茂密,和我一起長大的男孩呀,手指上佩戴了拉弓射箭的器具(韘音射,用骨頭或玉石制成的扳指,也是成人的標志),就算你戴上那東西,我還不是一樣能夠把你耍戲,看你上躥下跳的樣子,就像你腰間的帶子晃來晃去。

這首通篇散發(fā)著山野氣息的衛(wèi)國民歌,是以一個少女的口吻歌唱出來的,這個少女,不僅天真頑皮,而且簡直就是少年版的“野蠻女友”。詩中雖然有“甲”(通狎),但卻無一絲的淫蕩,難怪圣明如孔子都感慨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p>

然而,令人不無遺憾的是,這個無邪的女子,正是沒有受過學校教育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如此的不知“禮”。但是她沒學上,沒書讀卻是既不能怪罪孔子,也不能怪罪父母的,這是因為一是她先于孔子出生;二是她不是貴族家的女孩。

我們知道,孔子是中國乃至世界上最偉大的教育家,創(chuàng)辦了中國最早的私立學校,但卻不是最早的教師,因為最早的學校是公辦學校,也就是官學。

據(jù)《周禮》記載,我國最早的學校出現(xiàn)在公元前2700年的五帝時代,名為“成均”。《孟子》記:夏、商、周“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yǎng)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稘h書·儒林傳》亦云:“聞三代之道,鄉(xiāng)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毙?、庠、序分別是夏代、商代、周代的學校。

據(jù)《禮記》、《周禮》等文獻記載,西周官學已有“國學”與“鄉(xiāng)學”之分。國學設在王城和諸侯國都,分小學與大學兩級;小學在城內(nèi)宮廷中,大學在南郊;王城的大學稱為辟雍,諸侯國的大學稱為泮宮。辟雍又分五學:居中者即以辟雍命名,也稱太學;南面的曰成均,也稱南學;北面的曰上庠,也稱北學;東面的曰東序,也稱東膠或東學;西面的曰瞽宗,也稱西雍或西學。鄉(xiāng)學則按地方行政系統(tǒng),州設序,黨設庠,閭里設塾或校。鄉(xiāng)學的優(yōu)秀生可以升入國學。國學教育對象限于王子、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以及經(jīng)過選拔的“國之俊秀”(鄉(xiāng)學教育的對象,史無明文)。入學年齡也有規(guī)定,但諸書記載不一致,說8歲入小學、15歲入大學者居多;也有說13歲入小學、20歲入大學,或15歲入小學、18歲入大學的。

辟雍和泮宮是最早的學校校舍,這種校舍原是廳堂式的建筑,四面敞開,沒有墻,主要為習射之地,故又名“射宮”。建筑物四周有水澤環(huán)繞,故亦稱“澤宮”。水澤外面是森林。貴族子弟即在水澤中射魚射鳥,在森林中驅(qū)車圍攻野獸?!渡袝髠鳌氛f:“戰(zhàn)斗不可不習,故于搜狩以閑之也?!北儆褐械臐O獵活動,是一種實戰(zhàn)訓練。

周康王時的《麥尊》記:“在辟雍,王乘于舟為大豐,王射大禽?!敝苣峦鯐r的《靜簋》銘:“隹六月初吉,王在蒡京。丁卯,王命靜司射學宮,小子眾服,眾小臣,眾氒仆學射?!敝芄鯐r的《師湯父鼎》記:“王在周新宮,在射盧。王乎宰雁錫盧弓、象弭矢載、彤欺。”上引銘文記周王親臨學宮,率群臣及貴族子弟在辟雍演習射箭,成績優(yōu)良者給予獎賞?!按蟪亍?、“學宮”、“射盧”皆指辟雍而言。這些彝器制作的時期雖去西周建國已歷數(shù)世,但銘文反映出大學中仍保持著尚武之風。

這些早期的學校不僅學武,也要學文,傳說當時的識字課本有《史籀篇》,數(shù)學課本有《周髀算經(jīng)》。

有學校當然就有教師,青銅器上的文字表明,西周初期的學校,是以習武為主,教師可能是由軍官擔任,“師”這個詞即源于軍旅和軍官的稱號,如王宮小學教師“師氏”即是擔任王宮警衛(wèi)的高級軍官。

隨著六藝教育的形成和文化課程的加強與水平的提高,教師多改由文官擔任。見于《周禮》、《禮記》的西周教官如大司樂、大樂正、小樂正、大師、小師、大胥、小胥、籥師、執(zhí)禮者、典書者等,大都是不同等級的典司禮樂的職官。與這種變化相應,大學也由兵營式的建筑演變?yōu)樗暮显?,出現(xiàn)了整齊對稱的課堂。所謂辟雍“五學”種種不同的名稱,可能就是這些課堂的命名。

西周在科學技術(shù)方面,如天文、歷法、醫(yī)藥、建筑、冶煉、機械制造等,都有很大的進展,但貴族們奉行的原則是“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認為學習這類東西是同貴族的高貴身份不相稱的,所以學校中并不重視科技教育。科技的傳授是通過另外的渠道,由專門事務官祝、史、醫(yī)、卜及“百工”,父以傳子,世代相繼,成為“世業(yè)”。學校教育與“世業(yè)”并行,是中國古代教育制度的又一特點。

所以我們說教師在孔子之前就有,而且不但有教師,還有專門教女子的女教師,那就是姆師。

看過小說《簡·愛》或電影《音樂之聲》的都會記得其中的女主角簡·愛或瑪麗亞,她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就是家庭女教師。

中國古代的女教師與西方近代的女教師不同的是,她們通常是像黑鴨子或S.H.E一樣以一個三人組合進駐主人家,而且只教女孩。

《禮記》是我國最古老的儒家十三經(jīng)之一,為孔子弟子及后來學者所記。《內(nèi)則》為《禮記》的第12篇。內(nèi)容為在家庭內(nèi)部父子、男女所應遵行的規(guī)則。這一篇里就講到了姆師:

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絲,六年,教之數(shù)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后長者;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shù)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學書記;衣不帛襦褲;禮帥初,朝夕學幼儀,請肄簡、諒。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

……

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zhí)麻枲,治絲繭,織纴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于祭祀,納酒漿籩豆菹醢,禮相助奠。

上面這段話,說的就是春秋時期貴族子女的教育,教育從能吃飯開始,到能說話就要分男女了。在裝扮佩飾上也有不同,十歲之前都在家中接受教育,十歲以后就有分別了,將這段話譯成現(xiàn)代漢語就是:

孩子能吃飯了,就要教他用右手;能講話了,就教男孩答“唯”,教女孩答“俞”;掛上的佩囊,男孩用皮革的,女孩用絲繒的。孩子六歲時,就教他認識數(shù)目和四方名稱。七歲時,男孩女孩就不同席,不共食。八歲時,進出門戶和就席飲食,必須在年長者的后面,開始教孩子懂得禮貌謙讓。九歲時,教孩子朔望和天干地支的知識。十歲時,男孩就出外求學,居宿在外,學習六書九數(shù)。衣褲不用帛做,(還是穿孩提時的服裝,為了防止奢侈。)舉止動作都要遵循當初所教的長幼之禮,每天早晚要學習灑掃進退等禮節(jié),請長者來教習書策和應對言語信實。十三歲,學習音樂,誦讀《詩》篇,練習文舞《勺》舞。十五歲以上的兒童,練習武舞《象》舞,學習射箭、御車等。

女孩十歲時就不再出門。姆師教她們言語柔婉,容貌貞靜,聽從長者的教導;學習治理麻穎、繅絲、織布、織繒、編結(jié)綬帶等,學習這些女工之事而以供給衣服之用。對于祭祀、奉納酒漿、籩豆、菹醢等事,以及行禮時幫助長者尊置祭饌等,都得觀看學習。

在這段話中,出現(xiàn)了一個教師的稱謂,那就是“姆師”。

什么樣的人能做姆師?為什么姆師是一個組合?《禮記·內(nèi)則》是這樣說的:

擇于諸姆與可者,必求其寬裕、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皆居子室。

選擇姆師的標準是寬裕、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完全符合標準的就可以聘為子師,也就是主講教師,差一點的聘為慈母,這個慈母不是孟郊的那個“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慈母”,而是指導生活兼作子師的助教的“慈母”,再差一些的,就只能作保母了,也就是管理后勤保衛(wèi)的。

有了姆師,自然就有了教育,有了女子的書讀。有了女子的閱讀,中國最早的全民閱讀應該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姆師出現(xiàn)于先秦,結(jié)束于晚清,其中不乏佼佼者,在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中,最著名的姆師當屬漢和帝時期的班昭了。

班昭(約35~100,一說約45~117),一名姬,字惠班。是中國第一位女性女子教育專家。班昭14歲嫁給曹世叔為妻,所以人稱“曹大家”。班昭常被召入皇宮,教授皇后及諸貴人誦讀經(jīng)史,宮中尊之為師。也就是說班昭不但是一位姆師,而且是最大的貴族——皇族的姆師。

班昭有個顯赫的身世,她的曾祖是西漢成帝的左曹越騎校尉班況,班況有三子一女,分別是兒子班伯、班游和班稚,都卓有成就,名噪一時,女兒班婕妤(公元前48~前6)更是才華橫溢的女文學家,少年即有才學,善于詩賦。公元前32年被選入宮,成帝授予她少俠名號,后封為婕妤,居未央宮第三區(qū)的增成宮,在眾多妃子中居第十位。后趙飛燕得寵,驕妒日甚,為求自保,自請奉養(yǎng)太后于長信宮。成帝死后,她又伺奉園陵,死后亦葬園中。原有文集一卷,后散失,今僅存《自悼賦》、《搗素賦》、《怨歌行》三篇,表現(xiàn)了她在宮中的苦悶,文辭哀楚凄麗,千百年來傳誦不絕。

班況的三子班稚就是班昭的父親作《史記后傳》60余篇的東漢史學家班彪(3~54)。

班昭有兩個哥哥,一個是著《漢書》的班固(32~92);一個是投筆從戎,成為東漢名將的班超(32~102)。

永元元年(公元89),以外戚拜為虎賁中郎將的竇憲(?~92)因遣客刺殺太后幸臣,得罪,被囚于宮內(nèi);因害怕被殺,自求擊北匈奴以贖死。適逢南匈奴單于請兵北伐,乃拜竇憲為車騎將軍。班固從竇憲出征,任中護軍,行中郎將事,大破匈奴后,勒石燕然山之銘文,即出自班固手筆。此外,班固另撰有《竇將軍北征頌》一文,對竇憲北征匈奴大加歌頌。

姆師代表——班昭

但到了漢和帝永元四年(92年),竇憲還朝,漢和帝沒收其大將軍印綬,改封為冠軍侯,命令他到封邑去,等他到達以后,迫令自殺。竇憲死后,班固受牽連而被免官職,因其家奴曾醉罵洛陽令種競,種競借機逮捕班固,日加笞辱。班固死在獄中,年61歲。此時他所著述的由其父《史記后傳》增刪的《漢書》中的八《表》及《天文志》均未完成。

漢和帝劉肇(79~105)也為《漢書》的未竟感到遺憾。于是命其妹班昭就東觀藏書閣(東漢皇家圖書館)所存資料,續(xù)寫固之遺作,可惜的是班昭在有生之年也沒有完成這部史書?!稘h書》的終稿還是班昭的同郡和學生馬續(xù)奉命完成的。

班昭除漢書外,還作賦、頌、銘、誄、哀辭、書、論等,共16篇。原有集三卷,大都失傳。她所作《東征賦》一篇,被昭明太子蕭統(tǒng)編入《文選》,保存了下來。李善注引《大家集》說,“子谷,為陳留長,大家隨至宮,作《東征賦》”。又引《流別論》說:“發(fā)洛至陳留,述所經(jīng)歷也?!薄稏|征賦》是班昭隨同兒子到陳留赴任時,描述自身經(jīng)歷的作品。又曾為班固《幽通賦》作注,今存《文選》李善注中。

這首《東征賦》是這樣的:

這篇征行賦作于漢安帝永初七年(113年)賦其父班彪的《北征賦》而作。賦中記敘自洛陽至陳留的經(jīng)歷,對于孔子、子路、蘧伯玉等先哲前賢多有稱頌,都是觸景生情,發(fā)為感慨。和班彪的《北征賦》相比,《東征賦》的感情描寫更為細膩,作者把自己內(nèi)心的矛盾和苦悶曲折而真實地反映出來,強自開解而又無可奈何,低回往復,而又有古淡的文風。

雖然這首《東征賦》是在漢和帝死了以后第八年作的,但班昭在當時的文名已經(jīng)遠播海內(nèi),所以她為和帝一再邀請入宮修書并任后宮的教師。

班昭在皇宮修書任教期間,得到了皇帝的禮遇。關(guān)于這段故事,《后漢書》是這樣說的:

帝數(shù)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師事焉,號曰大家。每有貢獻異物,輒詔大家作賦頌。及鄧太后臨朝,與聞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關(guān)內(nèi)侯,官至齊相。時《漢書》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馬融伏于閣下,從昭受讀,后又詔融兄續(xù)繼昭成之。

用白話表示就是:

和帝多次下詔讓班昭進宮,并命令皇后和貴人們以老師之禮對待她,班昭因此號稱“大家(gu)”。每當各地或外國有貢獻來的奇異的東西,就下令讓班昭寫詩賦頌揚。當時《漢書》剛一完稿,大多數(shù)人都不能理解,同郡(扶風郡)的馬融趴跪在樓閣下邊,拜班昭為老師誦讀《漢書》,班昭去世后,馬融的哥哥馬續(xù)又被皇帝招入宮中續(xù)書《漢書》并最終完成。

獲得皇家“大家”稱號的班昭可謂是歷史上最杰出的姆師,但班昭成為姆師代表的最主要原因還不在于此,而是因為她寫出了一部令后世爭議不斷的作品——《女誡》。

班昭之后的姆師就很難找到有班昭這樣大的名氣的了。唐代韓愈在《順宗實錄五》中說:“良娣王氏,家承茂族,德冠中宮,雅修彤管之規(guī),克佩姆師之訓?!边@個培養(yǎng)出中宮皇后的姆師是誰,韓愈沒告訴我們,想必他自己也不知道。

姆師最早出現(xiàn)于先秦時期諸侯貴族家庭,后世一般只有豪門大族才可能施行姆師教育,到明清時期,士大夫等官宦之家也常常延聘塾師來專門教授自家女性,這個時候的姆師已經(jīng)不再完全由女性擔任了。

《紅樓夢》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有這樣一段:

原來這林如海之祖也曾襲過列侯的,今到如海,業(yè)經(jīng)五世。起初只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到了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雖系世祿之家,卻是書香之族。只可惜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沒甚親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五十,只有一個三歲之子,又于去歲亡了,雖有幾房姬妾,奈命中無子,亦無可奈何之事。只嫡妻賈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歲,夫妻愛之如掌上明珠。見他生得聰明俊秀,也欲使他識幾個字,不過假充養(yǎng)子,聊解膝下荒涼之嘆。

為了“欲使他識幾個字”,林如海便請來了賈雨村做黛玉的家庭教師。那賈雨村人品雖然不高,但學問卻是不差(人品不高也是進了官場以后的事,好人進了官場又有幾個是清白的呢),更何況其父林如海的官可不是花錢買來的,人家“出身雖系世祿之家,卻也是書香之族??贾刑交ê?,遷為蘭臺寺大夫,欽點為巡鹽御史”,那探花雖然不是狀元,但也是“一般一般,全國第三”,學問自然不可小覷。其母也是飽讀詩書的貴族小姐,這樣的家教背景基本上與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才女李清照雷同。

到第三回“托內(nèi)兄如海薦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林黛玉初見賈母時,“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到寶玉來問:“妹妹可曾讀書?”時,黛玉的回答已經(jīng)成了:“不曾讀書,只上了一年學,些許認得幾個字?!?/p>

“只上了一年學”就“念了《四書》”的林黛玉究竟念了多少書,書中沒有細表,但在第二回中有這樣一段描寫:

雨村拍案笑道:“怪道這女學生讀至凡書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寫字遇著‘敏’字,又減一二筆,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聽你說的,是為此無疑矣。怪道我這女學生言語舉止另是一樣,不與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

從賈雨村的話中我們可以知道,這個5歲的小黛玉在見到賈雨村之前,就已經(jīng)飽讀詩書,并且知道避諱了。可見林黛玉的父母在她的早期教育上是傾注了大量的心血的,否則怎么會有這海棠詩社中每每奪魁的瀟灑仙子呢?

林黛玉畢竟是小說中的人物,那么現(xiàn)實中又是如何呢?清代方德發(fā)為其女方芳佩所著的《在璞堂稿》題跋中說:

小女與書卷有緣,喜涉獵……老友胡且安,經(jīng)師也,館課之余,邀至書齋為之講解四書,課誦詩禮。庚申春,黃綺村表弟來舍傳寫先代遺像,始教以臨帖作詩。甫半年,謝去……癸亥夏,移家鳳山之麓,杭荃浦太史摯眷同居,素托通門,辱收子女之列。

至于中華民族之外的女性閱讀,由于沒有中國禮教的束縛,自古以來,西方女子的閱讀更傾向于愉悅自己,面向女性讀者的多為詩歌、小說,但也并非完全沒有類似的女教讀本。

公元前七世紀的薩福(Sappho,約前630~約前560)是古希臘最著名的女詩人,她是第一位描述愛情的詩人。青年時期曾被逐出故鄉(xiāng),原因可能同當?shù)氐恼味窢幱嘘P(guān)。被允許返回后,曾開設女子學堂。這表明至少從那個時代起,西方的女性閱讀已經(jīng)開始。

加拿大的阿爾維托·曼古埃爾(Alberto Man-guel,1948~)在他的《閱讀史》(A History of Reading)中說:早在古希臘時期,愛情小說便是專門給女性看的書;一直到曼古埃爾的童年時代,書店也依然特別區(qū)分,那些粉紅色封面的書就是專供女孩子閱讀的。

早期專門寫給女性的書寥寥無幾,從9世紀一直流行到15、16世紀,除了《圣經(jīng)》外,一本個人祈禱的小冊子——《凱爾經(jīng)》(Book of Kells),幾乎成為富裕家庭母親教育孩子的唯一案頭讀物。

14世紀,意大利著名作家喬萬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1313~1375)在1348~1351年間創(chuàng)作的《十日談》(Decameron)開創(chuàng)了歐洲近代短篇小說的先河,發(fā)表后蜚聲文壇,大獲成功。此后,他又在20年的時間內(nèi),用拉丁語陸續(xù)寫出了西方文學史上第一部女子傳記文學作品——《名媛》(De Mulieribus Claris)。作者精心收入書中的106位女子既包括堪為楷模者,也包括惡名昭著者;既包括神話傳說人物及歷史人物,也包括當時的現(xiàn)實人物,形象地反映了中世紀婦女觀向近代婦女觀的演變。這些傳記本來是為拉丁文百科全書撰寫的,匯集成書后,立即大受歡迎。薄伽丘生前一直在對這部作品披閱增刪,使它成為當時最流行的讀物之一。

Sappho,約前630~約前560

《名媛》是薄伽丘1361年夏天到1362年夏天在故鄉(xiāng)契塔爾特完成的。薄伽丘說,啟發(fā)他寫此書的是被他奉為尊師的大詩人彼特拉克(Petrarch,1304~1374)的《名男子傳》(De Viris Illustribus)。薄伽丘采用了“著名”一詞的寬泛含義,“將因任何行為而聞名世界的女子均稱為(西方)名媛”,所以此書并非單純歌功頌德之作。薄伽丘在書中收入不少以惡德聞名的女人傳略,他認為:“贊美可嘉壯舉,間或強烈譴責罪惡,這不僅能激勵高尚者去追求榮譽,而且會在一定程度上約束惡人的為非作歹?!遍喿x此書,我們不但會誠心嘆服作者洞悉世情、勘破人性的能力,而且會掩卷深思他在書中發(fā)表的議論,它們飽含睿智,褒貶分明,謳歌美德,鞭撻罪惡。

在這部作品中,薄伽丘將古希臘、古羅馬的非基督教女子收入《名媛》,意在填補空白,因為當時“尚未出版過任何專門贊美異教女子美德的書籍,尚無任何人有此打算”,而她們的懿行與業(yè)績也值得褒揚贊頌。全書人物可大致分成四個系列:

(1)從夏娃及亞述女王塞米拉米斯開始,然后是6個異教女神(第3章到第8章);

《名媛》書頁

(2)34個古希臘羅馬神話中的女子(第9章到第42章),她們或是傳說人物,或為半人半神,并以《圣經(jīng)》人物尼考拉(即示巴女王)結(jié)尾(第43章);

(3)以年代為順序的、有據(jù)可依的歷史人物(第44章到第100章),其中包括亞他利雅和米麗暗兩個《圣經(jīng)》人物;

(4)收入的最后6個人物則都屬于中世紀初期及中期。

從薄伽丘敘述的內(nèi)容看,他的資料來源除拉丁語《圣經(jīng)》外,顯然還包括里維、老普林尼、普魯塔克、奧維德和維吉爾等許多古羅馬作家的作品。此外,他還可能參考了中世紀作家的著作及同代人寫的編年史。

《名媛》反映了薄伽丘的婦女觀,其中雖仍有中世紀傳統(tǒng)思想的烙印,但已經(jīng)顯露了早期人文主義思想的萌芽。一方面,他仍舊認為女子在身體和智力上不如男人,天性執(zhí)拗、吝嗇小氣、膽怯多疑、淫蕩貪婪、好逸惡勞,因此,他對女性的最高贊譽也只是說她“像男子一樣”,或者說她做出了大多數(shù)男子都無法完成的業(yè)績。這反映了中世紀思想對作者的影響,也是與他同代的男人普遍的婦女觀。但另一方面,薄伽丘畢竟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中世紀對女性的流行偏見,更加注重贊美女性的智力成就、文學成就、高尚道德和創(chuàng)造力,例如他贊美女子發(fā)明了農(nóng)業(yè)、紡織和文字,贊美女詩人、女畫家,贊美女子在艱難逆境中表現(xiàn)出的非凡勇氣和堅忍精神,贊美古代社會當權(quán)女子的文治武功。這些無疑都是文藝復興初期拉丁文學奏出的嶄新音符。

《名媛》帶有鮮明的文藝復興早期人文主義文學色彩。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rch,1304~1374)的人文主義者認為:古典作家的作品以雄辯的詞句和嚴謹?shù)恼Z言,寓道德訓誡于篇章詞采之中,而歷史著作中則包含著智慧和高尚美德的眾多先例。因此,深入研究古典文學和歷史,會賦予當時的意大利社會領(lǐng)袖們雄辯的口才和明智的思維,會為他們提供道德范例,從而使他們正確地行使權(quán)力。在書中,薄伽丘十分推崇古羅馬人的美德,即他們的自律自尊、雄辯口才、愛國精神、自我犧牲和英勇作戰(zhàn)。這些正是人文主義者希望的當時意大利社會復興的品質(zhì)。他們認為:高貴并不完全來自出身門第,而是來自美德,即高尚的言行。這一時期,薄伽丘的《名媛》最鮮明地體現(xiàn)了這種思想傾向。

薄伽丘遵循了古典傳記作品的體例,大多先介紹西方名媛的姓名、父母和門第,再列舉其出名的理由,然后以敘述的方式,詳細解釋其成名過程,但并不一一羅列史料來源,一是他并不完全贊同史料的說法;二是為避免枯燥,便于生發(fā)。薄伽丘畢竟不是歷史學家,而是文學巨匠。他這些傳記作品看來并不重在敘述歷史,而更像是以古為題,闡明對人情、人性、人生及人世的見解,并以古為鑒,針砭當時意大利社會的時弊,其中不乏精彩的議論,或弘揚正義,或揭露惡德,即使今天讀來也堪稱佳作。

《名媛》自問世后,六百多年來一直備受關(guān)注,始終牽動著各階層讀者的濃厚興趣。不但有了上百種《名媛》手抄本,其拉丁文本也很快被譯成了多種文字,其中包括14世紀末由彼特拉克翻譯的意大利文譯本,阿爾班查尼(Donato Degli Albanzani,1328~1411)將它譯成拉丁文,15世紀初由勞朗特·德·普萊彌法特(Laurent de Premierfait,1380~1418)翻譯的法文譯本以及由海因里希·施坦霍維爾(Heinrich Steinhowel,1412~1482)翻譯的德文譯本。1440年前后,出現(xiàn)了它的一種古英語譯本,包括其中21個章節(jié)的內(nèi)容、緒言及結(jié)語。1494年和1528年它有了西班牙文譯本。16世紀后還出現(xiàn)了它的另一種英譯本及另外兩種意大利文譯本。1473年,約翰·蔡奈爾(Johan Zainer)印刷所將《名媛》拉丁文本首次印刷成書。1539年波恩的瑪西亞斯·阿皮亞琉斯(Mathias Apiarus,1500~1554)出版的拉丁文《名媛》,是它在16世紀唯一完整的版本。

《名媛》對后世文學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波及了英國、法國、德國、西班牙等國家。例如,早期英國文學名家喬叟(Jeffery Chaucer,1340~1400)在他著名的《坎特伯雷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創(chuàng)作于1387~1400)第22章里,就使用了《名媛》第100章《巴爾米拉女王——齊諾比婭》的大部分素材,甚至包括逐句的翻譯。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的歷史劇《科利奧蘭納斯》(Coriolanus)(1607)也使用了本書收入的羅馬貴族婦女維圖里婭事跡的題材;他的著名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Romeo and Juliet)(1595)中的情節(jié)也有本書第13章《巴比倫少女——提斯柏》愛情悲劇的影子。后世作家也紛紛效法此書體例,寫出了不少同類作品。正因為如此,這部《名媛》才堪稱西方女子傳記文學的開山之作,在文學史上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天路歷程》

到了18世紀,年均有兩百多種寫給女性的圖書出版,宗教寓言故事約翰·班揚(John Bunyan,1628~1688)的《天路歷程》(The Pilgrim's Progress from This World to That Which is to Come)至1792年已發(fā)行了160版。隨著熱衷于說教的文人教士們?yōu)榕詷淞⒌摹柏憹?、謙卑、順從”等“美德”形象的廣為流行,那些中上階層的女性,為了從閱讀中學習在用餐、行動、服飾、伺奉男人、取悅男人等方面成為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便把目光投向了說教類的通俗文學作品。于是“說教小說”成了女性閱讀的新熱點,一部《女人義務之探討》一連印了17版,還有一本《父親給女兒們的遺產(chǎn)》不但在英國連續(xù)出版,而且暢銷美國。

這種小說與宗教訓誨達成的某種協(xié)議,印刷商兼小說家理查遜(Samuel Richardson,1689~1761)成功地將道德和宗教的目的引入流行的以世俗內(nèi)容為主的虛構(gòu)故事中,進而大大增強了該類圖書的可讀性、趣味性和實用性。許多女性讀者,尤其是那些缺乏教育的下層女性讀者,多是以閱讀宗教小說為起始,繼而發(fā)展成更為廣泛的文學興趣。于是,世俗小說和浪漫小說以流行的浪漫感情、世俗內(nèi)容為主的虛構(gòu)故事,吸引了一大批對婚姻、愛情充滿幻想和寄托,對社會習俗、女性出路等充滿好奇和探索的女性讀者。

1740年由賽繆爾·理查遜(Samuel Richardson,1689~1761)創(chuàng)作并出版了小說《帕美拉》(Pamela)。這部小說是用當時頗流行的書信體寫成。理查遜的初衷不過是想指點文化水平不高的女孩子們?nèi)绾螌懶?,同時使她們得些品德上的教益。小說講述年方15、虔誠規(guī)矩的女仆帕美拉如何春心不亂、堅拒她的東家、青年貴族B的誘惑威逼;最后使B于無奈中幡然悔悟,明媒正娶討她做太太的事。帕美拉雖是女仆,但美麗出眾,一向被老女主人寵愛,只干太太小姐們的輕巧營生,能歌善舞,知書達理,可謂多才多藝;此外她多愁善感,體質(zhì)嬌弱,動輒落淚,緊要關(guān)頭必會昏倒。凡此種種,都是一位“淑女”斷不可少的標志。而理查遜又著意刻畫了她堅貞不移、謙遜自守的品德,所以小說的副標題叫作“美德得報”。帕美拉可說是“高尚淑女”理想的一個化身。

1801年的第14版《帕美拉》

《帕美拉》一經(jīng)問世,國內(nèi)外一派喝彩,連連再版,一時洛陽紙貴,有該世紀最暢銷小說之稱。不但太太小姐們生怕落在了時尚后面而趨之若鶩,文人教士們也紛紛出來為其中的道德教訓擂鼓助威。理查遜至此已是欲罷不能,乘勢寫了《帕美拉》的續(xù)篇,展示模范少女如何變成了模范的妻子、母親和女主人。后來他又完成了《克拉瑞薩·哈羅》(Clarrissa Harlowe)在這部兩千余頁的小說中,主題仍是貞潔的中產(chǎn)階級少女如何抵制紈绔公子的引誘,失身以后終于以身殉節(jié)的說教故事。

1957年,研究18世紀英國文學的著名學者伊安·瓦特(Ian Watt,1917~1999)寫了部名為《小說之興起》(The Rise of the Novel)的專著,說當時大多數(shù)英國小說出自女作家之手。盡管沒人能提供準確的統(tǒng)計數(shù)字,但人們一般都相信3/4的小說讀者也是女人??梢哉f,婦女是小說制造業(yè)的主要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1832年,英國出了一幅題為“小說讀者”的版畫,畫的是一位家庭婦女在餐桌上伏案讀書,桌上杯盤狼藉,未曾收理,孩子在地上哭喊,小貓在壇中偷食,工匠打扮的丈夫剛剛進門,正指著老婆在發(fā)難。此類美術(shù)作品的問世,也從一個角度說明了至19世紀初,“迷小說”在婦女(包括比較下層的女人)中已是相當普遍的“流行病”??尚Φ氖?,這些本來旨在培養(yǎng)孝女賢妻的小說卻使女人們忘卻了持家的“神圣”職責!這恐怕也是理查遜們所始料不及的。

廣大女性讀者日益涌動的閱讀需求,是女性小說興起的基本動因。尤其是在英國,迅猛推進的工業(yè)革命,歷史性地改革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和社會結(jié)構(gòu)。機械化大生產(chǎn)不僅大大提高了勞動生產(chǎn)率,而且把眾多的女性從小家小戶經(jīng)營的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或商業(yè)活動中解放出來,無論是在“城里的公寓”還是在“鄉(xiāng)下牧師的庭院里”,“年輕的伯爵夫人”和“農(nóng)家姑娘”都在通過閱讀小說來打發(fā)閑暇時光。1876年英國實行了義務教育,1880年,英國議會通過《芒德拉法》(Mundella's Act),宣布對全國5~10歲的兒童實行義務教育。1891年,英國政府頒布了《免費教育法》(Free Education Act),正式開啟義務教育的免費進程。至19世紀末,絕大多數(shù)兒童都能接受6~7年的正規(guī)教育,法定義務教育年限亦因此提高到12歲。英國的義務教育不分性別,這使得更多的女性有了學習和閱讀的機會。

而英國的公共圖書館的建立也為女性的閱讀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1850年議會通過了世界上第一部公共圖書館法,至1889年全國已建成153所免費的公共圖書館。這些公共圖書館的藏書主要是文學類書籍,小說居多,其次是歷史、傳記、游記、期刊等。其服務對象主要是那些處在購書大眾邊緣而經(jīng)濟能力較低的讀者,包括工人、手工業(yè)者、職員、店員,還有律師和傳教士等。在眾多讀者中,女性讀者占3/4,中下層女性尤其是女工、女傭占有很大比例。

社會的進步,教育的普及,廣大女性讀者群的強烈呼喚,催生了女性小說首先在工業(yè)革命成熟的英國興起。在英國,早在16、17世紀就出現(xiàn)了星星點點的女性作家,但是名氣不大。據(jù)《大不列顛百科全書》記載,埃芙拉·貝恩(Apha Behn,1660~1689)是17世紀末英國第一位靠寫作謀生的女性小說家,她證明了一個女人可以憑其智力每年掙到500英鎊的事實。到了18世紀,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女性作家。

1792年,英國著名女權(quán)主義先驅(qū)瑪麗·伍史東考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1759~1797)發(fā)表了驚世駭俗的《婦女權(quán)利的辯白》(A 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提出婦女的人格是獨立的,應有與男性平等的權(quán)利等……,這是女權(quán)運動的第一篇宣言。從此,女性自由、自我獨立的意識覺醒了,這種“覺醒”把英國推到了小說全盛時代。

到了19世紀,英國的女性成為小說制造業(yè)的主要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其中才華橫溢的四大女性小說家簡·奧斯汀(Jane Austen,1775~1817)、夏綠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1816~1854)、艾米莉·勃朗特(EmilyBronte,1818~1848)和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1819~1880)。她們譜寫了英國小說史上最輝煌的一頁。

18、19世紀英國女性作家群,通過小說的創(chuàng)作,揭示了男權(quán)統(tǒng)治為基礎的家庭黑暗、財產(chǎn)糾紛、性暴力和偽善,表現(xiàn)了對女性日常生活最真切、最根本的認識。她們站在女人的立場上,用女性化的語言寫作,從女性視角看問題,讓女性讀者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文本中閱讀到自己最熟悉的生活,看到自己遭受的苦難,聽到自己郁悶的呼吸……女性小說的創(chuàng)作為女性提供了一個展示自我意識的平臺。

當然,僅靠小說來喚醒女性解放的意識是遠遠不夠的,西方女權(quán)運動開展以來,各種面向女性撰寫的宣揚女權(quán)的圖書與報刊就大量出版了。

1792年瑪麗《婦女權(quán)利的辯白》的發(fā)表成了當代女性主義的基石。

1832年,主張男女兩性完全平等的圣西門的女信徒克萊爾·德瑪爾(Claire Démar,1799~1833)出版了《婦女論壇》。女編輯們表示:“決心獻身于改善婦女命運的事業(yè)”,同時指出:“婦女自由的根本出路在于謀求經(jīng)濟獨立,和男子一樣受普通教育和職業(yè)培訓,同工同酬?!?/p>

1848年伊麗莎白·卡迪·斯坦頓(Elizabeth Cady Stanton,1815~1902)和柳克麗霞·莫特(Lucretia Coffin Mott,1793~1880)在紐約召開了美國歷史上第一次婦女權(quán)利大會,通過了主張“男女生而平等”的《女性獨立宣言》(De-claration of Sentiments)。1851年,美國第一次女權(quán)運動全國代表大會由著名的女權(quán)運動宣傳家露西·斯通露西·斯通(Lucy Stone,1818~1893)發(fā)起,1869年創(chuàng)立了“全美婦女選舉協(xié)會”(Na-tional Woma n Suffrage Association,NWSA)會刊《婦女雜志》(Woman's Journal)。在此之前的一年——1868年斯坦頓夫人和蘇姍· B.安東尼(Susan B.Anthony,1820~1906)創(chuàng)辦了《革命》(Revolution)周刊。翌年,露西·斯通等人創(chuàng)辦,爭取地方各州修改憲法,然后用超過半數(shù)的辦法迫使國家修改聯(lián)邦憲法,使婦女獲得選舉權(quán)。

1913年3月8日的《婦女雜志》

1881年著名的女權(quán)主義者貝爾蒂娜·奧克萊(Hubertine Auclert,1848~1914)創(chuàng)辦了法國第一家婦女參政報紙《女公民報》(LA Citoyenne)。

20世紀中葉,有關(guān)婦女問題的出版物大量出現(xiàn)。到1971年,在美國已經(jīng)有超過100種與婦女解放運動有關(guān)的雜志和報紙,還出版了為數(shù)眾多的女性研究理論論著,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Beau-voir,1908~1986)的《第二性》(The second Sex)(1949)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1921~2006)的《女性的奧秘》(Feminine Mystique)(1963),凱特·米利特(Kate Millett,1934~)的《性政治》(Sexual Politics)(1970),羅賓·摩根的《姐妹情誼是有力的》(Sisterhood is Powerful)(1970),舒拉米思·費爾斯通(Shulamith Firestone,1945~2012)的《性別的辯證法》(Dialectic ofSex)(1970),伊迪絲·霍希諾·阿爾特巴赫(EdithHoshino Altbach,1941~)的《從女性主義到解放》(From Feminism to liber-ation)(1971),和維維安·戈尼克和巴巴拉·莫立(Vivian Gornick&Barbara K.Moran)的《性別歧視社會中的婦女》(Women in Sexist Society)(1971)等。

在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東南亞諸國,早期的女性閱讀也與中國的女教相似,以記載了神武天皇即位至南北朝終結(jié)的江戶時代水戶藩編纂的漢文紀傳體日本史——《大日本史》為例,卷之二百廿四,列傳第一百五十一為《列女》,共為衣縫金繼女、福依賣、橘逸勢女、夜叉女等42位女性作傳。

其序云:

婉嫕淑順,婦女之道也。古風淳樸,而夫唱婦和之義,既見于太初葦原之歌,為風化之始。椒房蘭閨之椒慝,既各著其傳。而衣纓以及草野,事親能孝、夫死守節(jié)、治家整肅、臨難果決者,往往有之。其秉彝之心存乎人者,昭然可睹矣。迨中葉文物聿興,才女踵出,華藻艷發(fā)者,世不乏其人。而操行貞特者,寥寥寡聞。亦由彤史之化不修,內(nèi)則之教有闕也。易曰:“在中饋,貞吉?!迸右圆欧Q,其殆德之衰也歟。若源賴朝妻以女流操天下之權(quán),亦可以見世變。而楠正成妻、瓜生保母,果毅明敏,有大過人者,又豈區(qū)區(qū)詞章之比哉。今第其行事,洗孝女,次節(jié)婦,舉母則,表才藝,作列女傳。

這部傳記中所記載的女性多為儒家標準的“貞節(jié)烈女”如:

高橋波自采女,對馬上縣郡人。夫亡之后,誓不改志。其父亦尋死。廬于墓側(cè),每日齋食。孝義之至,悲感行人。神護景云二年,表其門閭,復租終身。【續(xù)日本紀。】

額田部蘇提賣,石見美濃郡人。寡居年久,節(jié)義著聞。且以能散財濟眾。神護景云二年,復其田租終身?!纠m(xù)日本紀?!?/p>

他田千世賣,信濃伊那郡人。少有才色,家世豐贍。年二十有五喪夫,守志寡居,五十余年。神護景云二年,褒其守節(jié),賜爵二級?!纠m(xù)日本紀?!?/p>

真玉主賣,(真,類聚國史作直。)壹岐郡人。年十五夫亡,自誓遂不改嫁。供給夫墓,三十余年,一如平生。寶龜四年,賜爵二級,并免田租,以終其身。【續(xù)日本紀?!?/p>

明治維新以后,日本社會加速了對西洋文明的引進。在思想界的啟蒙浪潮中,明治四年(1871年)7月,由中村正直(1832~1891)翻譯的英國斯邁爾斯(Samuel Smiles,1812~1904)所著《自助論》(Self Help)出版,取名《西國立志編》。該書內(nèi)容及所取形式切合了明治初年的讀者期待,刊行后暢銷不衰,意外地成為引領(lǐng)風氣之作。

在此風氣引領(lǐng)下,日本于1976年(明治九年)刊刻的《泰西列女傳》堪稱第一部介紹西方女杰事跡的著作。不過,若論影響力,則1887年(明治二十年)由宮內(nèi)省印行的《婦女鑒》還當首屈一指。這部應華族女學校教學之需,“就國史及漢洋諸書,采婦德、婦言、婦容、婦工之可法者”編輯而成的傳記,雖然記述的西方女性故事有限、且被納入傳統(tǒng)道德的框架中,但因憑借皇室之力,西方女子進入典范行列因此顯得意義非凡。

在以皇后名義編印的《婦女鑒》的示范、帶領(lǐng)下,明治二十年后,婦女傳記的出版一度形成熱潮。

在數(shù)以百計的“婦人立志”讀物中,關(guān)涉西方女杰且相對重要的是下列數(shù)種:

由上可知,明治時期的西方婦女傳記,在書名上大體經(jīng)歷了一個從“列女”到“名婦”再到“女杰”的變遷過程。這種稱謂的轉(zhuǎn)換,實際上蘊含著逐漸掙脫自中國傳入的劉向《列女傳》傳統(tǒng)、重建女性典范的歷程。與之相應,在內(nèi)文的分類上,也呈現(xiàn)出由德行到職業(yè)的轉(zhuǎn)移。1879年刊行的《西洋列女傳》,尚依照“孝行”、“友愛”、“貞操”、“慈母”分為四部;1892年出版的《泰西婦女龜鑒》與《婦人立志篇》則處于中間形態(tài),前者的類別“有貞女、有孝女、有文人、有詩人,又有愛國家、慈善家、勇婦等”,后者在人物的姓名前開始冠以“政治家”、“教育家”、“貞婦”、“殉教者”、“理學者”、“慈善家”、“文學者”、“大神學家”、“旅行者”一類名目;而到1901年編印的《泰西名婦傳》,帶有道德意味的指稱已完全消除,只剩下“法國畫家”、“克里米亞戰(zhàn)爭的女杰”、“英國慈善家”、“法國小說兼政論家”、“美國女教育家”、“美國女科學家”、“美國雜志記者”、“英國慈善家”的身份介紹。對西方女杰的認定,也由1877年的《古今萬國英婦列傳》之專收“女王”、“女帝”、“皇妃”、“大統(tǒng)領(lǐng)(即總統(tǒng))母”,漸漸擴及兼取“法國女杰”圣女貞德、“法國革命家”羅蘭夫人、“慈善家”南丁格爾等,至1902年的《世界十二女杰》一書,“女帝”、“女王”、“王后”的分量已大幅縮減,只保留了4人。顯然,西方女杰所屬階層的下調(diào),對日本女性無疑可以產(chǎn)生更普遍的激勵效應。

晚清以來至民國初年是中國報刊業(yè)的興盛時期,1872年4月30日(清同治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由英商安納斯脫·美查(Ernest Major,1830~1908)創(chuàng)辦的《申報》(Shun Pao)成為近代中國發(fā)行時間最久、具有廣泛社會影響的報紙。這份報紙自1876年3月30日開始,用白話文編寫的中文增刊《民報》,旨在“俾女流、童稚、販夫、工匠輩皆得隨時循覽,以拓知識而增見聞”。其后,各種女性報刊層出不窮,成為世界出版史上的一大盛況。

1900~1911年之間創(chuàng)作的長篇章回小說有署名“嶺南羽衣女士”的《東歐女豪杰》、“冷情女史”的《洗恥記》、“如如女史”著的《女舉人》、王妙如著的《女獄花》、“績溪問漁女史”著的《俠義佳人》、“慧珠女士”的《新金瓶梅》等12部。還有《女兒嘆》、《家庭樂》、《猴刺客》等發(fā)表在《白話》、《月月小說》等刊物上的短篇小說。由于在報刊上發(fā)表短篇小說既無須出資,又有較廣泛的讀者,因而在辛亥革命以后,短篇小說受到重視,大量涌現(xiàn)。依《中國近代小說目錄》進行統(tǒng)計,辛亥革命之后署名“某某女士”的長篇小說僅有“次眉女士”的《雙淚痕》和《玉如意》、“湘州女史”的《瀟湘夢初編》和“雪蓮女士”著的《雪蓮日記》等幾部,而在報刊上發(fā)表短篇小說的作者就有48人,數(shù)量達81篇,漏錄者尚不計其數(shù)。由此可見,民初女性小說的創(chuàng)作,不論是作家陣容,或是作品數(shù)量,均達到了一定的規(guī)模。女性小說終于在古老中國的大地上興起了。

民國時期,一大批優(yōu)秀女作家橫空出世,如張愛玲、沈祖棻、廬隱、梅娘等,她們不但擁有一大批女性讀者,同時也有大量的男性擁躉。同時,一些男作家的作品也為女讀者們爭相搶閱。

在1934年5月,魯迅寫給母親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到:

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三日前曾買《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張恨水作,分二包,由世界書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過,不知內(nèi)容如何也……

原來,魯迅的母親也是張恨水的粉絲,難怪魯迅幾乎罵遍了所有“鴛鴦蝴蝶派”的文人作家。唯獨對張恨水網(wǎng)開一面。

進入現(xiàn)代社會,女性的閱讀已經(jīng)從“婦女亦要讀書解文字,知古今情狀,事父母舅姑,然可無咎”(唐·李華《與外孫崔氏二孩書》)(為目的的塑造屈從于男權(quán)文化對于女性的期待的枷鎖下解放出來,)變成了增長知識、豐富閱歷、培養(yǎng)氣質(zhì)、提升品質(zhì)的為己讀書。

據(jù)2009年《中國圖書商報·中國閱讀周刊》對18~40歲大專以上的女性抽樣調(diào)查顯示:61.33%的女性讀者認為讀書“增加知識開闊眼界”,認為“閱讀能提高修養(yǎng)”的占41.33%,認為是“工作需要”和“滿足興趣愛好”以及“消遣娛樂”的也占相當大比例,此外,“掌握實用技能”和“應付考試”也影響閱讀,“與別人談話時有交流的談資”占4%。

另據(jù)2010年中國婦女雜志社委托華坤女性生活調(diào)查中心問卷調(diào)查顯示:66.2%的被調(diào)查者希望提升生活品質(zhì);60.8%希望通過閱讀修身養(yǎng)性;47.5%希望提高文化素質(zhì);42.0%希望提升職業(yè)技能;39.1%希望學習人際溝通技巧;29.2%希望解決心理情感問題;24.7%希望掌握教育孩子的知識,她們占已婚有子女被調(diào)查者的75%。

閱讀已經(jīng)成為當代女性最廣泛的興趣愛好與自由權(quán)利。閱讀在豐富女性的心靈的同時,也在改變她們的氣質(zhì)與容貌。

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妝》一文中借化妝師之口說:

化妝只是最末的一個枝節(jié),它能改變的事實很少。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體質(zhì),讓一個人改變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運動與營養(yǎng),這樣她的皮膚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妝有效得多。再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氣質(zhì),多讀書、多欣賞藝術(shù)、多思考、對生活樂觀、對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關(guān)懷別人、自愛而有尊嚴,這樣的人就是不化妝也丑不到哪里去,臉上的化妝只是化妝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三句簡單的話來說明,三流的化妝是臉上的化妝,二流的化妝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化妝是生命的化妝。

三流的化妝是臉上的化妝,二流的化妝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化妝才是生命的化妝。

古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閱讀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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