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版序
屬于我們的精彩,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
這本書首次出版于2015年,書出來后,為了感謝我采訪過的那些人,我送給他們每人一本留作紀念。跟黃舒駿先生聯(lián)系的時候,我說:“這本書的名字叫《只有大眾,沒有文化》,想必您知道書名是受到哪一首歌的某句歌詞的啟發(fā)。”黃先生回道:“心里有這么猜想,您說了我就比較確定了?!?/p>
書名取自第一版序言中的一句話,這句話當然源自黃舒駿的《改變1995》:“只有流行,沒有音樂,我看你眼不見為凈,也是好事一件?!?/p>
我很喜歡這首歌。我在1995年正式進入媒體做記者,歌詞里回顧的事件是我做記者后發(fā)生的。每次聽這首歌,都能勾起我回憶很多往事。我清晰地記得,有一天,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你知道嗎?鄧麗君去世了?!蔽毅读税胩?,一瞬間感覺天塌下了一半?!短┨鼓峥颂枴吩诿绹嫌硶r,我在一家報紙做編輯,我和一個朋友忙活好幾天,編了整整兩大版《泰坦尼克號》的介紹。還有老鷹復出、王子在臉上刻上“奴隸”、桑塔納獲得格萊美獎、收到一個朋友帶給我的多利羊的T恤……
做記者的好處是,可以有意識地去關注世界上發(fā)生的大事,并且從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判斷這些事件,雖說是帶有工作性質,時間長了,也會融入其中,成為一個旁觀者、見證者,而不是像今天社交媒體上,人們關注新聞事件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評判一件事是為了吸引眼球。
是的,一切都變了。
《只有大眾,沒有文化》第一版面世時,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些曾經(jīng)為一個時代奉獻了很多精彩內(nèi)容的人,已經(jīng)走向終結。他們或是在懸崖邊死死摳住石縫,不讓自己掉下去;或是以一種尷尬的方式謝幕。這,僅僅只過了五年的時間。
這不是青出于藍式的進化,而是黃鼠狼下耗子式的退化,正如過去一首歌里唱的那樣:“一片貧瘠的土地上,收獲著微薄的希望。”
黃舒駿在《改變1995》里傷感地唱著:“屬于我們的精彩,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他好像手里拿著一個水晶球,預見到了一個又一個未來。
我不是個戀舊的人,我更喜歡新鮮事物,我們常說,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捎袝r候懷舊,是因為看不到未來。我從《三聯(lián)生活周刊》辭職后,不再關注當下的文化現(xiàn)象,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眼不見為凈,也是好事一件。
我感到榮幸的是,在我做記者的這段時間,曾經(jīng)與那些出色的文化人活在同一時代,甚至有機會去評論、采訪他們。現(xiàn)在,這一頁不可逆地翻過去了,就像一本書翻完最后一頁,合上。
201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