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老僧

六月初避暑登巖，就石趺坐，望西五里許，山環(huán)樹蔚，擬是古剎。到已見一茅廬，竹扉半掩，內(nèi)聞魚聲誦經(jīng)。候音止而進，有一老僧儀容可敬，余向禮拜。彼云：黃冠之流多不禮僧，汝從何來？名號是誰？余答是浪穹蕭園還極，今受請住赤巖書室。彼叉手云：聞師在三營龍華會中，飯僧濟貧，不別門戶，善導檀信，令空我相。請問所師者誰，看何經(jīng)教，能如是作大佛事？余云：未曾拜師，亦未閱教，皆自為耳。彼驚訝云：汝所為者，皆菩薩行，大有慧根。速拜明師，剃發(fā)為僧，弘揚法化。吾恒誦《華嚴經(jīng)》，汝可請去恭敬跪閱。佛道之理淺深，菩薩愿行無量，汝自然發(fā)菩提心，不藉他人開示。余聞拜謝，請經(jīng)而返。焚香跪閱至“世主妙嚴品”竟，又思初出家夜夢，急欲披剃為僧。

【譯文】六月初，天氣炎熱，我為納涼，攀登至赤巖上，找了塊巨石，盤腿而坐。向西一望，只見約莫五里遠的地方，群山環(huán)抱之中，樹林蓊郁，想必是一座古剎。就起身向那里走去。到了那里，只見一座茅廬，竹扉半掩，從里面?zhèn)鞒瞿爵~和誦經(jīng)之聲。等到經(jīng)聲停止，進去見一老僧，儀容可敬，我就禮拜。他說：“你們黃冠（道士）之流，多不禮僧。你從什么地方來？名號是誰？”我說我是浪穹蕭園的還極，現(xiàn)今受請住在赤巖書室。他就拱手問訊，說：“聽說還極師在三營龍華會中，齋僧濟貧，不分門戶貴賤，并且善于開導施主和信眾，空去我相。請問你拜誰為師？看什么經(jīng)教，能這樣作廣大佛事？”我說：“未曾拜師，也未誦閱佛門經(jīng)教，全憑自己的意思這樣做的?！彼H感驚訝，說：“你所做的，都是菩薩行，你大有慧根，快些拜位明理之高僧為師，剃發(fā)為僧吧，以便弘揚佛法，化導眾生。我常誦讀《華嚴經(jīng)》，你可以請去，恭敬跪閱。佛、道之理，有淺有深，而菩薩的悲愿行持是無量無邊的。你自然發(fā)菩提心，不用藉助于別人的開示?！蔽衣牶蟀葜x并請了《華嚴經(jīng)》回到赤巖，焚香跪閱到“世主妙嚴品”完，就回想起最初出家時夜里所作之夢。想披剃為僧的心情，驟然急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