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孩子,成長為更完善的自己
一整天的忙碌,回家晚,停車的時候隔著窗戶看見弟弟坐在臥室地上玩兒腳丫子,逆光下小胖子的剪影像只憨憨的小熊,我舉起手機(jī)在窗邊晃了晃,他抬頭咿咿呀呀朝我揮舞小手臂。
大門這就開了,走過去,聞聲而動的兩個姐姐穿著睡衣赤腳撲過來吊在我的大腿和脖子上,弟弟也歪歪倒倒地從里屋竄出來,一屁股坐在不遠(yuǎn)處要抱抱。大姐嫌我回家晚,二姐連聲追問買的演出服為什么還沒寄到。我一邊安撫解釋,一邊抱起弟弟,他兩只手使勁勒緊我脖子(生怕一不留神被放下),勒得我呼吸困難。
我的背包還挎在一只肩膀上,車鑰匙捏在手中,手機(jī)眼看要從衣服口袋里滑落到地上,鞋子也沒機(jī)會換,想說話,一張口嗓子痛,才想起幾個小時沒喝水了。
這是平常的一天,這是一個媽媽的日常,是涌上來的,是甜蜜的負(fù)擔(dān)。
這也是平常的一天:
要帶三個孩子去動物園。早晨妹妹在門外喊“媽媽快點”的時候,我正折疊弟弟的推車,要收起來才能放進(jìn)后備箱。明明賣點是“一鍵單手收車”的,關(guān)鍵時刻怎么也收不起來了,初冬的天氣,穿一件襯衣忙得滿頭大汗。偏偏弟弟還不想出門,正舉著他的塑料挖挖機(jī)到處跑,按都按不住。
先把嬰兒車推出去再說吧,這么一邊想著,一邊取車鑰匙,咦,車鑰匙不見了。玄關(guān)處翻箱倒柜找了一遍找不到,快崩潰的時候想起臥室有一把備用鑰匙,放下推車和行李回臥室拿備用鑰匙,折回來妹妹還在門外不耐煩地吼:快點啊媽媽。
出門看見姐姐拿著明晃晃的車鑰匙瞪著我,我說:你拿了鑰匙怎么不早說???她一邊嘟嘴一邊說:我出門時說了啊,你忙著收車根本不聽我說的。
妹妹還在吼:再不走動物們要睡午覺啦!
一股火從胸口往外沖,到底還是壓下去了,走到車子后備箱處,用力繼續(xù)收嬰兒車(以此發(fā)泄體內(nèi)怨氣),咦,收起來了。
上車,出發(fā),姐姐妹妹嚕啦啦嚕啦啦唱著,弟弟也笑得嘎嘎嘎的。他們的壞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就我這個無趣的,不再喜怒于色的大人,手握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半天不想說話。
這些日子,也不是多大的麻煩,但拉拉雜雜的小事總把人往低處拖,就好像生活一直在彩排,正式演出永遠(yuǎn)不會到來。
時常有人講,我們這一代的媽媽和上一輩不同,不會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孩子身上,所以做起媽媽來更輕松無負(fù)擔(dān)。既要做媽媽又要做自己,既要照顧孩子又想關(guān)照自己內(nèi)心住著的那個永遠(yuǎn)不會長大的孤獨小孩,有多少人能輕松應(yīng)對?
小時候看到“愛恨情仇”四個字就會兩眼放光,看到“苦難”就以為是吃不飽穿不暖,看到“殘酷”就浮現(xiàn)一把眼淚一身血汗。事實上,一個人在與庸常日子作斗爭,在雜亂細(xì)碎的生活泥淖里奔命的同時還能把自己拔起來,太不容易了。假如有一部書“論一位文學(xué)青年成了媽媽之后如何在與世俗交戰(zhàn)中贏得自我”,我一定會買來讀一讀。
“我們都努力著,向著光的方向?!蔽乙晃煌菋寢尩暮门笥言谝黄獙懳业奈淖掷镞@樣鼓勵彼此。這位好朋友和我一樣都懷揣著一顆文學(xué)少女的心,兩年前辭去光鮮的某電視臺節(jié)目總監(jiān)的工作,帶著六歲調(diào)皮搗蛋的兒子旅居在大理,渴望寫出一部拿得出手的好作品。我讀她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有點難過。幾年前我也寫過類似的一句話:我們都腳踩大地,并隨時準(zhǔn)備迎接飛翔。當(dāng)了媽媽之后讀起來,心境自然是不同了。因為已經(jīng)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容易,踐行它,太難。
但還是要堅持下去呵,畢竟我們都看見那或許微弱或許明亮的光,就在前方。正是在經(jīng)歷這一切庸常,穿越泥濘的過程里,我們才會獲得生命的廣度和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