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倫·韋爾什·杜勒斯
艾倫·韋爾什·杜勒斯1893年4月7日上午出生于紐約沃特敦,生下來便患有先天性馬蹄內(nèi)翻足,俗稱畸形足。自希波克拉底時代起,醫(yī)學界就采用機械慢壓的治療手段來矯正這種癥狀。19世紀60年代后期,隨著麻醉藥的出現(xiàn),醫(yī)生開始通過外科手術(shù)來矯正這種腳部損傷。當時,艾倫的父母尋到了費城的一名骨科醫(yī)師,并且成功地給小嬰兒進行了手術(shù)。盡管如此,這家人仍把艾倫出生時的殘疾視為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伊迪絲·福斯特·杜勒斯一直對生第三個孩子憂心忡忡。她曾兩次難產(chǎn),1888年生約翰·福斯特和15個月后生瑪格麗特的時候,醫(yī)生都曾警告她,再生孩子可能會要了她的命。然而伊迪絲無法忍受禁欲的生活,生下艾倫之后,1895年和1898年又添了兩個女兒,分別是埃莉諾和娜塔莉。盡管生育讓伊迪絲的身體變得虛弱,而且讓她飽受偏頭痛和抑郁癥的痛苦,但她依然是個果斷而強勢的女人。她在社會工作中非?;钴S,講一口流利的法語和西班牙語。埃莉諾回憶道:“她是這樣一個人,總會說:‘現(xiàn)在不要瞎忙一氣了,讓我們盡快把這件事做好。’”
伊迪絲·福斯特在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期出生于上層社會的外交官家庭。她的父親約翰·沃森·福斯特從印第安納州志愿軍第二十五軍的少校榮升到了夏伊洛戰(zhàn)役的戰(zhàn)地指揮官,之后晉升為聯(lián)邦部隊的將軍直至退役。南北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這位高大挺拔的軍官,留著波浪般的白絡(luò)腮胡,帶著哈佛法學院的學位,成為了尤利西斯·辛普森·格蘭特總統(tǒng)駐墨西哥的全權(quán)公使,并由此獲得更多的外交職位。1880年,他出任駐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圣彼得堡冬宮的大使;1883年,出任駐西班牙特使。全家陪同他一起在海外就職,其間伊迪絲游遍了拉丁美洲、歐洲甚至亞洲。本杰明·哈里森當政的最后幾個月,福斯特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的“美國國務(wù)院中的名人”,1892年成為美國國務(wù)卿,仕途達到了巔峰。而他并不是家族中唯一一個從政之人。伊迪絲的妹妹埃莉諾嫁給了羅伯特·蘭辛,一個面孔英俊、皮膚黝黑的法務(wù)方面的外交官,講一口正宗的英式英語,穿得像個花花公子。1915年,羅伯特成為了伍德羅·威爾遜的國務(wù)卿。
1881年,在一次巴黎的社交晚會上,伊迪絲第一次遇到艾倫·梅西·杜勒斯,他那玉樹臨風的氣質(zhì)和濃眉大眼又略顯稚嫩的娃娃臉給她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當時,杜勒斯剛參加完普林斯頓大學橄欖球隊的比賽,接著從普林斯頓大學神學院畢業(yè)。26歲的年輕人對這位18歲的女孩也是一見鐘情,毅然決然地發(fā)起追求。直到五年后,也就是1886年,她才同意嫁給他。杜勒斯也算是出身于名門望族。1629年,“五月花號”進行第二次航行時,他母親的家族乘船來到了普利茅斯的英屬殖民地。父親的祖輩,牧師約翰·韋爾什·杜勒斯參加過美國獨立戰(zhàn)爭。艾倫·梅西作為杜勒斯家庭中七個孩子之一,曾在費城黑斯廷斯學院求學,該校校規(guī)十分嚴苛,他的兄弟頗擔心他會因此“窒息”而死。但艾倫·梅西堅持了下來,最后在普林斯頓大顯身手。他除了參加被認為極為殘酷的橄欖球比賽之外,還在合唱團里唱男高音;他擅長哲學,成為了“納索(Nassau)圣經(jīng)協(xié)會”的主席。1875年畢業(yè)后,他曾在普林斯頓的預備學校做了短暫的教學工作,然后考進了神學院。畢業(yè)后,在去往歐洲和中東的旅途中遇到了伊迪絲。
艾倫·梅西·杜勒斯回到美國后,被底特律長老會任命為牧師,同時兼任底特律的特朗布爾大街教堂的牧師?;楹笠荒辏岬搅思~約北部靠近安大略湖的沃特敦——一個快速增長的貿(mào)易和工業(yè)中心,升任為底特律第一長老會教堂的牧師。起先,他將自己人數(shù)漸增的家人安置在了克林頓街附近的一座白色隔板搭建的牧師住所,之后在教堂邊上的馬林斯街修建了一個十分寬敞的帶長廊的牧師住宅。杜勒斯善于冥想,富有想象力,算是那個時代里比較自由開放的牧師。他會花數(shù)小時在三樓的書房精心研究書寫得密密麻麻的布道文,好讓宣道的時間最多不超過20分鐘,因為他不相信人們的靈魂會在聽完布道后得以救贖。有兩次他差點被驅(qū)逐出教會:一次是為一個離婚的女人舉行正式的婚姻儀式,另一次是公開質(zhì)疑童貞瑪麗亞得子。雖然他一年的收入從未超過3500美元,還要支撐一個七口之家,但卻出手闊綽,經(jīng)常宴請賓客,即便遇上時運不濟也能安穩(wěn)地在房間里睡大覺。
他有個幸福的家庭。教會中其他家庭的孩子們樂意到這個熱心的牧師家里來玩,因為這個家庭讓人感覺很溫馨。他自己的孩子們經(jīng)常比賽,看誰能唱出最多的贊美詩。杜勒斯要求孩子們每個禮拜日去教堂時,帶上筆和紙為他的布道做筆記。而孩子們也樂得這么做,并不覺得是什么繁重的活兒。禮拜日吃晚飯的時候,他們拿著書寫潦草的筆記對當天的布道進行討論。如果他們寫得含含糊糊,艾倫·梅西就會責備自己未能很好地傳達自己的意思。
有位家族成員稱杜勒斯的孩子們個個“生龍活虎”。戴著鑲邊眼鏡的女兒埃莉諾總是愛埋頭讀書,是一個精力充沛的知識分子;長子約翰·福斯特,家人們都叫他為福斯特,個性最強,從兒時起看起來就是那么盛氣凌人,家中四個弟妹都聽他的;被家人們叫作艾力的弟弟對福斯特更是忠心耿耿,小時候總是跟在哥哥的后面。
艾力,也就是艾倫·韋爾什·杜勒斯,他繼承了父親的眼睛和溫柔的性情,總是對周遭的人充滿好奇。孩提時代,他就對大人們所談及的國內(nèi)外時事很感興趣,總會全神貫注地傾聽。剛學會寫字的時候,他就開始記錄所見所聞。幼年起,他便養(yǎng)成了討人喜歡的習性。只有埃莉諾注意到她這個哥哥身上那種不可抗拒的魅力有時會因暴怒而中斷。
約翰·沃森·福斯特,即使在就任國務(wù)卿后,仍喜歡人們稱他為“將軍”。在杜勒斯家族中,他一直占據(jù)著主導性的地位。1894年,他為家族建造了一座紅色的隔板小屋,圓形的門廊一直延伸到安大略湖岸邊一個叫亨德森港的小海灣。他將這個簡單的房子命名為“海崖之下”,房子里有一間大客廳和一間大廚房。廚房內(nèi)配置了可燒木柴的爐灶,一個供孩子們洗澡的馬口鐵浴缸,用來照明的煤油燈,還有取水用的手壓泵,因為那里既沒有管道也沒有電。艾力和其他孩子都很喜歡這個避暑勝地,他們可以在這里游泳、航行、捕撈湖中的小口黑鱸,夜晚的時候還可以圍坐在約翰·沃森身邊的長凳上,聽他講美國南北戰(zhàn)爭的故事。將軍很疼愛艾倫·梅西的孩子們,輪流“借”他們?nèi)トA盛頓與他享受冬季,屆時他還可以讓孩子博學廣聞,而這種教育他認為是女婿做不到的。他常把導師與家庭教師帶到家中,那是一棟位于第十八街很有氣派的城市別墅,周圍都是外國大使館。他會在家中舉辦首都政要們都會參加的沙龍,并允許每個外孫或外孫女偷聽。艾倫·梅西開始厭惡這些“綁架”。但每當輪到艾力的時候,他總是興奮不已,因為福斯特將軍會教他了解外交事務(wù)。
艾力八歲時就令外祖父深感自豪。在將軍的餐廳里,關(guān)于時下華盛頓熱門的外交政策話題,即第二次布爾戰(zhàn)爭(Second Boer War)的辯論,讓這個少年聽眾非常著迷。該戰(zhàn)爭爆發(fā)于兩年前,當時大英帝國試圖奪取南非奧蘭治自由邦的田園和德蘭士瓦的遍地黃金,而這兩個共和國正被叛逆的荷蘭移民后裔所掌控。英國采取了焦土策略等殘酷戰(zhàn)術(shù)來消滅布爾人的游擊隊,甚至將布爾的老百姓趕到集中營,令成千上萬的婦女、兒童喪生。美國政府對此保持中立,但美國人對遠在非洲的這次沖突仍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并分成兩派,加入了各自陣營的戰(zhàn)斗。盡管家人們都站在大英帝國一邊,但是艾力卻認為英國人是在掠奪布爾人的財富。他在將軍并不知曉的情況下,開始把有關(guān)新聞做成剪報,并將在外祖父餐桌聽到的討論做成筆記,最后用稚嫩而潦草的字跡寫成一本題為《布爾戰(zhàn)爭:一段歷史》的短篇書稿。艾力寫道:“英國人進入南非奪取土地是不對的,因為最先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是布爾人,他們擁有對土地的第一權(quán)力。”他還用長達七章的篇幅針對這些移民進行了闡述。
約翰·沃森·福斯特把手稿寄給了出版商,他們僅對其中幾處拼寫錯誤進行了更正,就印刷出版了。該書一共30頁,印刷了700本,每本定價50美分(艾力將1000美元捐贈給了布爾鰥寡和孤兒基金會)。全國各地的報紙爭相報道有關(guān)這位八歲小作家的故事?!耙槐咀钣腥さ男?。”《華盛頓郵報》評論道。眾議院議長在芝加哥的一份報紙上看到了一篇書評,也去買了一本。伊迪絲欣喜若狂,在給兒子的信中寫道:“為我們親愛的小兒子感到驕傲?!彼€買了五本給她的朋友們。性情溫和的艾倫·梅西認為,書中視布爾人為“一個高尚的族群,也許是錯的”。但他要求站在英國一方的大兒子福斯特不要與弟弟就此問題展開爭執(zhí)。福斯特義務(wù)式地祝賀了艾力寫書成功,但卻對其他家庭成員說,他認為那本書“稚氣十足”。
艾力的書出版兩年后,也就是1904年,因牧師杜勒斯就任奧本神學院有神論和護教學的教授,舉家南遷80英里。艾倫·梅西不打算將孩子們的教育拱手讓給將軍岳父,也不想讓艾力就讀奧本高中,他雇了一名家庭女教師給孩子們輔導希臘語和拉丁語。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死記硬背語法規(guī)則,想讓他們把完成家庭作業(yè)的時間花在閱讀精美的文學作品上,去學習和吸收這些作品的風格。他省吃儉用地攢錢供孩子們到國外讀書。他把最喜歡歷史的艾力送到瑞士洛桑的一個家族朋友那里學習法語(暫時不受父親和福斯特約束的艾力徑自去伯爾尼阿爾卑斯山攀登了迪亞布勒雷峰),后來又去了巴黎圣母院、香榭麗舍大道、時尚前鋒的阿爾薩斯學校。1908年到1909年三學期制的學校成績單評語是:“智慧與品性兼優(yōu)”,但平均成績卻沒有超過B——因為法語作文的分數(shù)太低。
1910年秋天,艾力被父親的母校普林斯頓大學錄取。彼時,該大學校長伍德羅·威爾遜恰好在競選新澤西州州長之職,校方受托人要求他辭去校長職務(wù),此事令他很是沮喪——要知道威爾遜校長對這個新澤西的學校進行了一系列的體制改革,令其躋身全國名校,與哈佛大學和耶魯大學比肩而立。正是因為威爾遜的改革,當時艾力所就讀的普林斯頓大學行政管理煥然一新,師資隊伍中的老朽已經(jīng)被年輕的“學術(shù)明星”替代,課程也進行了改造,入學標準有所提升,通過行政管理方的融資籌款,煥然一新的新哥特式風格的教室拔地而起。但這位17歲的小伙子起初對他能夠接受改革后的教育并無感激之情。身高將近六英尺,開始長胡子的艾力只喜歡打網(wǎng)球、追求女孩子、在宿舍里擲骰子,周末到紐約享受音樂喜劇和香檳,學習成績一塌糊涂,他父親看到兒子帶回的報告單后怒不可遏。大學四年級的時候,艾力終于有所收斂,并奮起直追,成績大大提升,最后入選斐陶斐榮譽學會(美國大學優(yōu)等生榮譽學會),在全班94名學生中以第九名的成績畢業(yè)。
后來,艾倫·韋爾什·杜勒斯回顧往昔歲月時,將1914年6月視為他最終踏上情報職業(yè)生涯的起點。他們班是最后一屆畢業(yè)于和平世界的班級,至少在數(shù)年內(nèi)是如此。那時,普林斯頓大學為艾力提供了一份獎學金,讓他可以留校到1915年。但他在給父親的信中寫道:“在這里繼續(xù)等待一年毫無意義。”當他收到了一份去印度教書的工作邀請時,便決定接受這份工作,從歐洲乘船到東方,沿途看看世界風光。
6月20日,他登上了奧林匹克號郵船。這艘船有七層甲板、四部電梯,有一個帶壁球場的健身房,還有一家名叫麗茲的優(yōu)雅餐廳。船上有一大幫女大學生,不久就與他熟絡(luò)了。6月28日,他抵達巴黎,入住在巴黎歌劇院酒店。一個懶散的星期日下午,在香榭麗舍大道的露天咖啡館里,他與普林斯頓大學的朋友坐著閑聊時,突然被街上叫賣“號外”的報童打斷,報紙的標題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夫婦在薩拉熱窩遭到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刺殺身亡。
歐洲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艾力只得乘火車先到威尼斯,接著坐船到的里雅斯特,又從那里登上輪船穿過蘇伊士運河和紅海進入阿拉伯海。7月20日,他抵達孟買,住進了高雅氣派的泰姬陵皇宮酒店(此時,年輕杜勒斯已經(jīng)習慣了高雅的旅行風格,而且一生都保持了這種品味)。之后乘坐了三天舒適的火車頭等艙,艾力身穿他在孟買新買的奶白色絲綢西裝,帥氣十足地到達了目的地——位于印度東北、塵土飛揚的阿拉哈巴德,開始在尤因基督教大學擔任英語教師。
在這里,他偶爾會發(fā)現(xiàn)一只眼鏡蛇蜷縮在公寓的浴室里,一只大猴子躲在餐桌下面。室內(nèi)悶熱壓抑,他經(jīng)常會在戶外支起一個防蚊蟲的帳篷來睡覺。在靠近亞穆納河與恒河交匯處的岸邊那所教會學校教書,對艾力來說非常輕松。他每天早上6點起床,吃點兒吐司,喝杯茶,開始學習印度語直到上午10點,然后吃早午餐。接著從上午11點到下午4點,他給印度青少年上英語課,所用的課本就是柏拉圖和莎士比亞的著作。下午茶過后,他去網(wǎng)球場與傳教士打幾局網(wǎng)球。晚上8點半,傭人會準時給他備好晚餐,他每月只需付給傭人2.5美元。
艾力發(fā)現(xiàn)阿拉哈巴德的英文報是他曾讀過的最好的報紙。到了秋天,該報每天印刷兩版,用來及時報道日漸失控的歐洲戰(zhàn)事。就在他到達印度后一周,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zhàn)。8月1日,德國對俄國宣戰(zhàn),兩天后,對法國宣戰(zhàn)。德國入侵比利時后,8月4日,英國成為交戰(zhàn)國。1913年就任總統(tǒng)的伍德羅·威爾遜宣布美國將保持中立。9月初,首場戰(zhàn)役即馬恩河戰(zhàn)役打響,之后交戰(zhàn)雙方進入了長達四年的拉鋸戰(zhàn)。其間數(shù)以百萬計的平民慘遭屠殺,而最終能爭奪到的地盤卻非常之小。艾力采訪了一個在西線受傷后回到阿拉哈巴德的錫克族士兵,并寫信告訴他的母親:“德國人的射擊技術(shù)爛得要命,可是他們卻擁有最現(xiàn)代的機械設(shè)備?!痹诮o她的另一封信中,他擔心如果英國把太多的殖民地軍隊從印度轉(zhuǎn)移到歐洲戰(zhàn)場,這個殖民地“可能會有麻煩”,因為印度民族主義者正在鼓動脫離大英帝國而尋求獨立。另一方面,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此時戰(zhàn)爭對他造成的唯一影響就是來自美國的信件被加爾各答的英國檢查員打開查閱了,而且這些審查人員的審閱速度太慢,導致他的信件比往常推后了一個星期到達。不過,這件事情并沒有給他造成特別大的困擾。
1914年12月,艾力計劃縮短他在尤因基督教大學的任期并于次年年初回到家中。他其實很羨慕傳教士在大學的體面工作,但又覺得自己并不擅長教授英語,對這門學科也沒什么興趣。而且他一直不確定學生們到底能聽明白多少自己所講的柏拉圖的《蘇格拉底的申辯》,在給母親的一封信中,他承認:“我對英語句法和句法分析并不比他們知道的多。”1915年3月中旬,艾力離開了印度,手提箱中裝了價值160美元的美國和英國金幣,300美元的美國運通支票,200兩白銀的中國銀票。他決定向東完成自己的環(huán)球航行,在新加坡、香港、上海、南京、北京、漢城、神戶、京都、橫濱和東京等地逗留觀光。他給母親寄回了長長的旅行游記,將所見所聞描述得淋漓盡致,這一點情報官員可能會大為贊賞。他還讓外祖父給沿途的美國大使館發(fā)電報介紹信,期望與那些大使會面。他乘坐“滿洲里號”輪船在太平洋上一路航行,終于在7月底踏上了舊金山的美國國土。
艾力作為研究生返回普林斯頓大學學習了一年的國際事務(wù),但他并沒有用功準備學術(shù)功課,而是花了大部分時間來糾結(jié)自己以后做什么。他參加了摩根大通公司的員工選拔測試。第一天上班后,他才意識到這家投資銀行是想讓他作為榮譽店員翻譯法文合同。當天下班之前,公司主管發(fā)現(xiàn)這個求職者打字還需要看著鍵盤,便告訴他第二天不要再來上班了。后來,他在法律界謀了一份差事,但在給父親的信中說:“我一直很糾結(jié),因為我不喜歡那些專業(yè)術(shù)語和模棱兩可的說法,而這些似乎都與法律工作密不可分?!备赣H艾倫·梅西則毫不掩飾地希望兒子能繼承他的衣缽進入牧師會。福斯特將軍和“姨夫伯特”(艾力對羅伯特·蘭辛的稱呼,其剛剛成為威爾遜的國務(wù)卿)卻給他做思想工作,勸說他不要做神職人員而要想辦法進國務(wù)院謀得一官半職。他父親氣急敗壞地說,外交服務(wù)最多就是一種愛好,算不上是受尊敬的職業(yè)。
艾力并不完全認同父親的意見,他對父親說,參加外交部考試也沒什么害處。只要通過了考試,他就可以在國務(wù)院工作上一年半載。1916年4月,艾力參加了考試,不費吹灰之力就過了關(guān)。此刻他得考慮一下是否要進入外交部門工作,只要做好了這個選擇,一切都會容易許多。只是在普林斯頓大學期間,他還報名參加了新澤西州國民警衛(wèi)隊。沒料到的是他竟同時收到了兩封通知書:第一封是通知他已經(jīng)通過外交部的考試;第二封是說他的警衛(wèi)連被部署到了墨西哥邊境,加入了“黑杰克”約翰·潘興將軍(John Pershing)率領(lǐng)的遠征軍,去討伐襲擊美國人的墨西哥農(nóng)民軍領(lǐng)袖潘喬·比利亞(Pancho Villa)。最終,艾力選擇去說服當?shù)氐恼鞅?,說他去當外交官會比當?shù)孛媸勘鴮腋袃r值。5月22日,他進入了美國國務(w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