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回憶錄
這是一本回憶錄,無關(guān)確鑿的事實和精確的統(tǒng)計。當回憶起三四十年前的一個時代,我的同事們有時候會感到痛苦,有時又會覺得特別開心,通常是兩種情緒交織。起初還有些遲疑,緊接著回憶涌上心頭:曾經(jīng)的痛苦和歡欣、榮耀和恥辱。那時,也同樣有過歡笑。
他們講的都是真的嗎?這個問題就和彼拉多(Pilate,釘死耶穌的古代羅馬猶太總督)提出它時一樣不切實際,他的理論無法洗刷掉他的罪惡。在臨時歇腳的地方,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講述了他在加利福尼亞的痛苦遭遇,之后約德老爹(Pa Joad)向牧師凱西(Preacher Casy)提出了這個問題。
“老爹說:‘要是那家伙說的是真話呢?’牧師答道:‘他說的是真話,他的親身經(jīng)歷,并不是無中生有?!瘻穯柕溃骸俏覀冊趺崔k,也會是這樣的下場嗎?’凱西說:‘我也不知道?!?/p>
我想這位牧師說出了本書人物的心里話。他們的回憶都是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情。確鑿的事實或精確的日期都沒有那么重要。這不是律師的辯護狀,也不是帶注解的社會學論文。我們只是試著從一些沒有精心準備的幸存者的講述中去了解“大蕭條”那場浩劫。
還有些人并沒有受到波及,或者說有些人過得相當不錯,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兒。在所有災難中,情況都是如此。就像卡羅琳·伯德(Caroline Bird)所寫的那樣,“大多數(shù)人受到了這樣或那樣的傷害,在身上留下了‘無形的傷痕’。”非常感謝那些愿意在本書中揭開傷疤的人,我深表感激。這本書未能收納另外上百人(他們散落在四處)的生命片段,我對他們深感歉意,也表示理解:他們讓我對這段為人忽視的時期有了更全面的認識。
本書中出現(xiàn)了一些年輕人。他們并沒有經(jīng)歷過“大蕭條”,在很多時候都感到迷茫,對這段歷史一無所知。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成熟,反而標志著我們的不成熟。該是他們了解這段歷史的時候了,也是我們了解這段歷史的時候——了解它在我們身上加諸了什么,因而也是了解在他們身上加諸了什么。
我自己并不記得1929年10月里那個陰郁的日子。我也不像那些過目不忘的人,能夠記起三十年代里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事件。相反,一些模糊的畫面闖進了我的腦海。一些臉孔、聲音,間或一段悲傷的回憶或是快樂的一瞬,或是過去一個時代令人驚異的純真。然而,有一種感覺一直扎根在那里……
即便是現(xiàn)在,當我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一間小小的汽車旅館外面“尚有空房”的霓虹燈標識閃著微弱的光,就忍不住想去我母親過去經(jīng)營的威爾斯-格蘭旅館。按捺不住一股不可理喻的好奇,我問自己:“它能扛下去嗎?明年它還會在這里嗎?”
正如我一個年輕的同事所指出,害怕?lián)p失財產(chǎn)是三十年代遺留下來的問題。有一位年長的公務人員,在華盛頓工作。只要手頭存夠了錢,她就會去買一塊土地?!叭绻賮硪淮未笫挆l,我還可以靠它們過活?!彼€記得新奧爾良碼頭附近的爛香蕉,那是她每天的伙食。
得益于現(xiàn)代科技,東西可以產(chǎn)出大量的東西。熬過大蕭條的那些人很難理解這一點。因此,在嚴重的情況下,他們會為了保護自己的東西(也就是財產(chǎn))去打架,甚至去殺人。許多年輕人往往看不清這一點,那是因為他們對大蕭條一無所知。這個詞只在長輩責備他們的時候偶爾出現(xiàn),并不能讓他們對此有所了解。
在二十年代中期,威爾斯-格蘭旅館的五十個房間總是客滿,經(jīng)常還有人等著住進來。我們的客人來自各個行業(yè),基本上都是常住。暫時寄宿的旅客只有那些追求浪漫但又沒錢去高級地方的夫妻。奇怪的是,旅館里總是有房間,即便是給那些有過錯的罪人。
每到周六,大部分的客人都會支付上一周的房錢。傍晚時分,我會跑到街區(qū)銀行去存錢。除了幾個流動工人和一位老銅匠(因為禁酒法案而賦閑),所有的客人都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法庭》(Judge)和《生活》(Life)(當時還是周刊)上有喬治·讓·內(nèi)森(George Jean Nathan)和帕爾·洛倫茲(Pare Lorentz)的評論文章,還有杰弗遜·馬查默(Jefferson Machamer)畫的各色女人,十分熱鬧。《自由》(Liberty)上有維斯特布魯克·佩格勒(Westbrook Pegler)撰寫的體育報道,最難忘的是一篇向被文明毀掉的有幾分孩子氣的杰出拳擊手巴特林·西基(Battling Siki)致敬的文章?!段膶W文摘》(Literary Digest)仍在發(fā)行,尚具備償債能力,還沒有預測到阿爾夫·蘭登(Alf Landon)在幾年之后的勝利。在高中生辯論隊,我們討論的是美國應不應該準許菲律賓獨立,應不應該加入國際法庭,應不應該承認蘇聯(lián)。我們可以任選一個立場。那真是一段悠閑的時光。
這可能是最好的時代,也可能是最壞的時代。史考特·聶爾寧(Scott Nearing)強烈抨擊美元外交。鮑勃·拉福萊特(Bob La Follette)和喬治·諾利斯(George Norris)在議員競選講臺和參議院表達了和霍雷肖(Horatio)相似的立場,反對對外巨額投資。然而,有兩張臉孔在我的腦海中反復出現(xiàn):副總統(tǒng)查爾斯·蓋茨·道斯(Charles G. Dawes)和查爾斯·柯蒂斯(Charles Curtis)。前者是一位有責任心的銀行家,嘴里總是叼著一根重心極低的煙斗;后者之前做過騎師,長相平平,態(tài)度和藹。當時的整體氛圍很單純,但絕非伊甸園式的。
說起那年股市的崩盤,我個人什么都不記得,除了店里的客人漸漸減少,不過一開始還察覺不出來。他們好像被人帶走了,沒有反抗,也沒人看見,跟愛德華·阿爾比(Edward Ablee)的祖母不一樣。我們在旅館門口掛上了“內(nèi)有空房”的牌子。
留下的客人每天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門廳里。之前,我只在傍晚和周末的時候能看到他們。撲克牌磨損得越來越快。棋盤上的紅黑格子變得幾不可辨??死锉绕媾频哪踞斠瞾G得更頻繁了……人們越來越暴躁,冷不丁就為了難以名狀的原因打上一架。
那些突然閑下來的人會責怪自己,而不是把責任推到社會頭上。沒錯,在市政廳和華盛頓都有饑餓游行和示威,但是當數(shù)百萬人拿到解雇通知書時,內(nèi)心是覺得羞愧的。盡管其他人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但他們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低喃:“我是個失敗的人?!?/p>
沒錯,許多窮人都有同樣的想法,但沮喪有時會演變成暴力,暴力又會轉(zhuǎn)向他們的內(nèi)心。于是,父子背離,正在找工作的母親一言不發(fā)。從某種含糊不清的角度而言,除了那些雄辯的政治反對派,外在因素要對此負責。事實并非如此。這就是個人內(nèi)心感受到的愧疚。
我們將那些老住客都登記在冊。母親、哥哥和我每天翻看那本越來越難以辨認的賬簿時,都會談起其他人的命運。當情況變得糟糕時,我和哥哥就試圖安慰母親——不管怎樣,我們和客人都會挺過去的。她的回答就是指著賬簿上潦草的筆跡:真是債臺高筑。
我們越來越頻繁地去拜訪房東。(在日子好過的時候,我們簽了一份長期租約。)他是一個經(jīng)歷過世紀之交的人,沒有電話,所有的文件都是手寫簽署的。他的筆跡醒目流暢,用詞也沒有錯漏。鑒于形勢的奇怪轉(zhuǎn)變,他對租約的調(diào)整是相當合理的。他這個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選本黨候選人時,他投給了胡佛(Hoover),而不是麥金萊(McKinley)。他看上去比我想象得還要讓人摸不著頭腦。他一下子變得笨拙、慌亂起來,這讓我很吃驚。
華爾街一位德高望重的金融家回憶道:“華爾街的人也普遍覺得困惑。他們并不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他們覺得會宣布點兒什么?!保ㄎ业闹攸c)1930年,財政部長安德魯·梅?。ˋndrew Mellon)預測道:“……這個國家將在來年取得穩(wěn)步進展?!币晃煌稒C者誠惶誠恐地回憶道:“像皮爾龐特·摩根(Pierpont Morgan)和約翰·洛克菲勒(John Rockefeller)這樣的人也損失了巨額財富。無人幸免?!?/p>
凱里·麥克威廉姆斯(Carey McWilliams)建議華盛頓的聽證會研究引發(fā)大蕭條的原因?!八麄兩涎萘俗詈玫穆嬜髌?。主要的實業(yè)家和銀行家都出席做證。他們還是頭緒全無……?!?/p>
我們的旅館只住滿了一半,許多客人更愿意用救濟支票而不是之前慣用的現(xiàn)金來交房錢。星期六的晚上再也不能讓我興致勃勃了。
越來越少人談起奧爾良街頭小房間里的姑娘,白天喝酒的人明顯增多。有意思的是,賭馬的人越來越多:半美元的賭注,六匹馬。大家愈發(fā)認真地研究起《賽馬報道》(The Racing Form)。賽馬雜志《伯特·E. 科利爾之選》(Bert E. Collyer's Eye)和賽馬簡報在眾人手邊傳來傳去。輸?shù)舻暮谌巳ネ鏀?shù)字游戲,輸?shù)舻陌兹藙t在一邊發(fā)牢騷。
我在芝加哥大學的法學院待了三年,沒有什么好講的。我?guī)缀跏裁炊纪?,只記得我們班上有一個黑人——來自非洲的王子,他的領(lǐng)地屬于英國(還是法國來著?)。還有一個案件我記得很清楚——涉及法定強奸罪。我什么都沒記住也怪不得那些教授,他們?yōu)槿松屏?,而且學識淵博。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總是昏昏欲睡。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直到現(xiàn)在也沒弄清楚。這是不是一種我自己當時沒有意識到的感覺——一天天過得無關(guān)緊要?還是一個懶學生事后的文飾心理?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弄明白。
在大學的那幾年(1931年—1934年),我確實學了點兒東西。從威爾斯-格蘭旅館到大學校園,我得經(jīng)過黑人區(qū)。我是不是為了逃避“侵權(quán)”和“不動產(chǎn)”這些東西,才找到了藍調(diào)音樂。我不清楚。
我知道的是,我在其中挖到了寶藏:那些見錢眼開的人稱之為“種族唱片”(race records)。我記得的歌手有大比爾(Big Bill)、孟菲斯·梅尼(Memphis Minnie)、坦帕·雷德(Tampa Red)和大馬塞奧(Big Maceo)。他們讓我知道生活之外還有很多東西,甚至超出了維斯特布魯克·佩格勒的想象——就此而言,他們說的是巴特林·西基和塞內(nèi)加爾。
生存。不論當時還是現(xiàn)在,黑人藍調(diào)音樂的核心就是貧窮。盡管它們顯而易見的主題和歌詞通常都關(guān)乎女人、變化無常或永恒持久,以及征服者約翰(John the Conqueror)的英勇無畏,然而真正吟唱的卻是他“貧困潦倒”的生活狀態(tài)。這位年長的黑人小聲低語:“黑人本就生來貧苦。如果有人可以告訴我現(xiàn)在的不景氣和1932年的大蕭條對黑人有什么不同,我倒是很想聽一聽?!?/p>
這就是他在回憶那些“艱難的日子”時笑得如此苦澀的原因?!斑@些大人物為什么要自殺?他無法忍受只能帶豆子,而不是牛排或雞肉回家給他的女人。很少聽說黑人會因為錢自殺。在他們當中,很少有人有錢。”
即便是在“大蕭條”時期,白人過得“窮困潦倒”,黑人的境況也更加不堪。在他們的藍調(diào)音樂里,這一不爭的事實被反復吟唱。
我就像約伯那可憐的火雞,
無事可做,只能咯咯咯,
我太窮了,親愛的,
不得不靠著籬笆嘟噥。
哦,親愛的,我要換個地方待,
天啊,我太窮了,親愛的,
我在黎明的時候向上看。
親愛的,那些還在礦井下的人兒,
都抬頭瞧著我……
——大比爾·布魯茲尼(Big Bill Broonzy)
畫面開始模糊,時光流轉(zhuǎn)。接著就到了解禁年。我和一個同學出現(xiàn)在突然之間就變得合法的酒館里。當時開始流行一種做法:酒館為客人的第三杯酒免費。我們?nèi)ミ^的所有酒館都是如此?,F(xiàn)在還是不遵守這一習慣比較好。
在我認識的人當中,老銅匠海尼克(Heinicke)因為禁酒令的解除受益最多。他原本總在旅店前廳閑坐,一把年紀,病懨懨的,耳朵又背,被生活折磨得疲憊不堪。突然之間,好些釀酒廠急需有他這門手藝的人。人們有多渴望喝到啤酒,熟練銅匠就有多短缺。
他一周工作六天,意想不到的高收入和(最重要的是)工作帶來的快樂讓他變年輕了許多,就像浮士德一樣。他新買了一臺超外差收音機,擱在占了房間一半的巴洛克式櫥柜里,音量開得特別大,可以清楚地傳到旅館全部的五十個房間。一半是因為他實在高興,一半也是因為他耳背。
其他人則打破以前的沉默,熱衷于政治爭論,言辭尖刻,通常熱鬧又滑稽,除了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F. D. R.)的爐邊談話。每到周日,前廳里都會響起一個新的聲音,那就是查爾斯·E.考福林(Charles E. Coughlin)神父,他的聲音會從一臺放置在高木架上的收音機里傳出來。有人低聲說:“關(guān)掉,關(guān)掉!”但是,馬修·麥格羅(Matthew McGraw)堅持要聽下去。這個干瘦的老人是我們的夜班職員,戴著眼鏡然而目光炯炯(長得和考福林神父極像)。
馬修有幾分像知識分子。在股市崩潰之前,他是一位木匠師傅。他經(jīng)常引用書中或者是激進周刊、月刊里的句子。他反對有錢階層、權(quán)貴還有壟斷。他會引用德布斯(Debs)、達羅(Darrow)和潘恩(Paine)的話?!?929年10月到1934年11月[社會正義聯(lián)盟(Union for Social Justice)此時成立]之間的某個時間,馬修·麥格又遇上事兒了。這個被人遺忘的人,手邊的那杯苦酒滿得都溢出來了。
一個印刷工還記得他的父親從鮑勃·拉福萊特——威斯康星州力主改革的議員——轉(zhuǎn)向了考福林神父。這個沮喪的人想要一個答案。那個態(tài)度溫和、講話輕聲細語的推銷員也是一樣,他之前從未質(zhì)疑過任何事情。他的女兒還記得他說起這位來自羅亞爾歐克的牧師:“他是對的?!边@位推銷員投了羅斯福一票。
而我的母親,手緊到吝嗇,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錢也隨著塞繆爾·英薩爾(Samuel Insull)帝國的坍塌打了水漂。這樣看起來,我之前跑銀行費的工夫全是白忙一場。這對母親的打擊特別大。幸虧她之前沒有聽信街區(qū)里一位銀行家的話。這位R. L. 奇澤姆(R. L. Chisholm)先生吹噓自己的銀行——諷刺的是,居然叫作信任國家銀行——是如何如何好。盡管他恨不能跪在自己母親墳前發(fā)誓,并對我母親的節(jié)儉表示欽佩,她還是把自己的幾千塊錢取了出來。第二天,這家伙的銀行就倒閉了。到頭來,這位公共事業(yè)巨頭還是吞掉了她這筆錢。母親為此恨上了英薩爾,還有她自己。
那是1936年。我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決定放棄走上法律這條道路,在這一年加入了“伊利諾伊州作家計劃”(Illinois Writers' Project)。我是電臺部門的一員。我們撰寫腳本,靈感源于芝加哥藝術(shù)學院(Art Institute)的畫作。這些稿子會在《芝加哥論壇報》的電臺WGN上播出。這些對城市文化的貢獻讓報紙的出版人麥考密克上校(Colonel McCormick)感到非常自豪。在他報紙的頭版,總是登載著一幅漫畫,要么是方帽長袍、瘋瘋癲癲的教授,要么是公共事業(yè)振興署(Works Progress Administration)無足輕重的人物,靠在自己的鐵鍬上。盡管如此,他還是堅持制作《偉大的藝術(shù)家》(Great Artists)系列節(jié)目。在節(jié)目尾聲,有這樣一段話:“……本節(jié)目由公共事業(yè)振興署支持播出,署長哈里·霍普金斯(Harry Hopkins)?!庇腥烁嬖V我他經(jīng)常聽節(jié)目,而且聽得還挺開心。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開始錄制廣播肥皂劇,參與過的節(jié)目包括:《帕金斯媽媽》(Ma Perkins)、《貝蒂和鮑勃》(Betty and Bob)和《首場??汀罚‵irst Nighter)。工作機會很多,而且沒有任期限制。解雇人的理由只有:電刑、終身監(jiān)禁或者槍斃。
隨著工會活動愈演愈烈,在《瓦格納法案》(Wagner Act)的支持下,美國廣播藝人聯(lián)合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Radio Artists)成立。廣播人幾乎都贊成。但總有一些固執(zhí)的高管,扮演著卡紐特大帝的角色。但工會運動的大潮席卷了他們。就此而言,當時的氛圍是相當宜人的。
其他行業(yè)的工會也不盡然。就以美國報業(yè)協(xié)會(Newspaper Guild)為例。對于三十年代,我最鮮活的記憶——當然也是最悲痛的記憶——就與芝加哥的這場沖突有關(guān),它給我之前的印象畫上了句號。赫斯特集團的早報《先驅(qū)考察家報》(Herald-Examiner)正在進行一場漫長而嚴重的罷工。記者們在辦公樓外聚集抗議。赫斯特集團的運貨車上裝了好些人。我記得其中一些是我的高中校友,還有一些曾有過合作。他們現(xiàn)在是雙重身份:送貨人和恐怖分子。一旦出現(xiàn)情況,他們就會沖擊聚集的記者。
我目睹了戲劇化的一幕:一個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記者躺在人行道上,他的同事和路過的行人驚恐地瞧著。大街的中間站著一個結(jié)實的大塊頭,手里拿著車用千斤頂。他四肢張開,似乎在向所有的來人發(fā)出挑戰(zhàn)。然而,我在他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恐懼。
其余的已成為歷史,我就把它交給那些記憶更完整的人們。這本書就是他們的記憶和反思。
- 出自美國現(xiàn)代小說家約翰·斯坦貝克(John Steinbeck)的作品《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
- 出自卡羅琳·伯德(Caroline Bird)的作品《無形的傷痕》(The Invisible Scar)。
- 傳統(tǒng)釀酒業(yè)會雇用專業(yè)的銅匠照看蒸餾器?!g者注
- 征服者約翰是非裔美國民間傳說中的英雄?!g者注
- “約伯的火雞”(Job's turkey)比喻一個人一貧如洗?!g者注
- 塞繆爾·英薩爾(1859-1938),英裔美國人。1881年赴美任愛迪生的私人秘書,1892年成為芝加哥愛迪生公司總經(jīng)理。1912年他的大型電力公司已擁有數(shù)百座發(fā)電廠。他又組織一些持股公司,供電網(wǎng)又迅速擴大。1932年這些公司因大蕭條而倒閉,英薩爾逃至歐洲;1934年被迫回到芝加哥,因詐欺、違反破產(chǎn)法和侵占罪而三次受審,均被判無罪?!幷咦?/li>
- 之后,英薩爾在芝加哥受審期間,漫畫作品《孤女安妮》(Little Orphan Annie)反映了瓦伯克爸爸——勇敢的紅頭發(fā)小姑娘的恩人——的痛苦經(jīng)歷。他自己也被釘在了十字架上。
- 全稱為“World's Greatest Newspaper”,即“世界上最偉大的報紙”?!g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