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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段 鳥

作家榜經典:枕草子 作者:[日] 清少納言 著,大星文化出品,周作人 譯


第三九段 鳥

鳥里邊的鸚鵡,雖然是外國的東西,可是很有情味的。雖是鳥類,卻會學話人間的語言。還有子規(guī)、秧雞、田鷸、畫眉鳥、金翅雀,以及鵲類,也很有意思。

山雞因懷戀同伴而叫了,所以看鏡,見了自己的影子,以為是同伴了,用以自慰,實在很是有情的。至于雌雄隔著一個山谷,乃是很可憐的了。

鶴雖是個子很大,可是它的鳴聲,說是可以到達天上,很是大方。頭是紅色的雀類,斑鳩的雄鳥,巧婦鳥,也都有意思。

鷺鷥的樣子很不好看,眼神也是討厭的,總之是不得人的好感,但是詩人說的在“萬木的樹林里不慣獨宿”,所以在那里爭奪配偶,想起來也是很有趣的。箱鳥

水鳥中鴛鴦是很有情趣的。據說雌雄互相交替著,掃除羽毛上的霜,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都鳥。古歌里說,河上的千鳥和同伴分散了,所以叫著,覺得是可憐。大雁的叫聲遠遠的聽著,很可感動的。野鴨也正如歌里所說的,拍著翅膀,把上面的霜掃除了似的,很有意思。

鶯是在詩歌中有很好的作品留下來,講它的叫聲,以及姿態(tài),都是美麗上品的,但是有一層,它不來禁中啼叫,實在是不對的。人們雖說“確是這樣的”,但是我想這未必如此吧,十年來在禁中伺候,卻真的一點聲音都不曾聽見。在那殿旁本來有竹,也有紅梅,這都是鶯所喜歡來的地方呀。到得后來退了出來,在微末的民家毫無足觀的梅花樹上,卻聽見它熱鬧的叫著哩。夜里不叫,似乎它很是晚起,但這是它的生性如此,也沒有什么辦法。到了夏秋的末尾,用了老蒼的聲音叫著,被那些卑賤的人改換名字叫作“吃蟲的”了,實在非常覺得惋惜而且掃興。假如這是常在近旁的鳥,像麻雀什么,也就并不覺得什么了。歌人說的“從過了年的明日起頭”,在詩歌里那么歌詠著,也就為的是在春天才叫的緣故吧。所以如只在春天叫著,那就多么有意思呵。人也是如此,如果人家不大把他當人,世間漸漸沒有聲望,也還有誰來注意,加以誹謗的呢?像鷂鷹、烏鴉那樣平凡的鳥類,世上更沒有仔細打聽它們的人了。因為鶯和它們不是一樣,原是很好的東西,所以稍有缺點,便覺得不滿意了。

去看賀茂祭回來的行列,把車子停在云林院或是知足院前面的時候,子規(guī)在這時節(jié)似乎因了節(jié)日的愉快的氣氛所鼓動,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時鶯也從很高的樹木中,發(fā)出和這聲音學得很相像的叫聲,合唱了起來。這是說來很有趣味的事情。

子規(guī)的叫聲,更是說不出的好了。當初還是很艱澀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時候,得意似的歌唱起來了。歌里說是宿在水晶花里,或是桔樹花里,把身子隱藏了,實在是覺得有點可恨的也很有意思的事。在五月梅雨的短夜里,忽然的醒了,心想怎么的要比人家早一點聽見子規(guī)的初次的啼聲,那樣的等待著。在深夜叫了起來,很是巧妙,并且嫵媚,聽著的時更是精神恍惚,不曉得怎么樣好。但是一到六月,就一聲不響了。在這種種方面,無論從哪一點來說它好,總都是多余的了。

凡是夜里叫的東西,無論什么都是好的。只有嬰兒或者不在其內。

  1. 箱鳥,一說是翡翠,一說是雉雞,究竟不知道是什么。
  2. 都鳥,即是海鷗,因中國說鷗鳥便聯(lián)想起海來,而都鳥卻是在內河,特別是江戶的隅田川。千鳥乃日本的一種候鳥,故有同伴失散之說,形似田鷸,喜在河海邊居住。
  3. 民間俗說,鶯喜在梅花上定住,故詩畫上二者每相連在一起。
  4. 上文說鶯啼只宜在春天,入夏便不佳,所謂已是“老聲”。但這里說賀茂祭乃是四月中旬的事,鶯學子規(guī)的叫,卻也是很有意思的,即對于前說多少的加以改訂了。鶯學子規(guī)固然不壞,但子規(guī)的鳴聲自當更佳,所以下節(jié)接下去,是那么的說。
  5. 子規(guī)初啼的時候,聲音還是艱澀,但到了五月,仿佛是自己的時候到了,便流暢起來了。
  6. 夜里叫的不但是子規(guī),這里并包括水雞、鹿及秋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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