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7歲。
有人說這是一個人最好的年紀,還沒有變成大人,青春可以滴出水來,朝陽遍山,每個早晨和黃昏都想寫詩,心里充滿愛情。
總而言之,很多人看待17歲,眼睛就像自動裝載了柔光或者美顏的相機,怎么看怎么都覺得美好無比,溫暖無比,幸福無比。
當然,能這樣說,或者能這樣想的,大部分都過了17歲,或者說,離17歲很遠很遠,遠得隔了一整個青春的時光。
回憶這個東西啊,永遠跟真實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誰愿意承認自己的17歲,其實又丑又懶又孤獨又沒人愛呢?
就比如此刻,頂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穿著發(fā)黃起球的卡通睡衣,對著鏡子與額頭上突然冒出來的痘痘抗爭的我。
我叫莫小喵,我的整個人生就跟我的名字一樣,極其隨便和隨意。
小喵,十歲以前我家養(yǎng)的花斑貓的名字,聽說從我生下來時,這只叫小喵的貓就住我家了,我那把我當成空氣的爸媽,大概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到底要給我取個啥名字比較好時,見到了正在叼著小魚干的小喵,便草率地決定,嗯,我跟一只貓有了同樣的名字。
十歲那年,小喵死了,老死的,莫子喬抱著它毛茸茸的尸體哭得稀里嘩啦,爸媽苦口婆心地安慰也沒能把她從傷心的泥沼里救出來,最后媽媽宣布,以后再也不沒收她的壓歲錢,這才止住了她的眼淚。
其實當時的我也很傷心的,可我沒有辦法抱著它的尸體,一邊喊著“小喵”一邊放聲哭,那感覺真是太奇怪了,于是我一個人躲在房間里一邊哭,一邊畫了很多它最喜歡的小魚干。因為是躲著傷心的,所以自然也喪失了被爸媽安慰的機會,也失去了留著壓歲錢的機會。
不得不說,懂得抓住每一次傷心以求得特權(quán)這種事情上,莫子喬簡直擁有神一般的天賦。
對了,莫子喬是誰?
喏,此刻在客廳被爸媽重重包圍,當成重點保護對象,喝著牛奶,吃著烤好的面包,長發(fā)飄飄、模樣秀美的就是莫子喬。她是學(xué)生會會長,是學(xué)校紅旗手,是全年級前五的??停彩菍W(xué)長學(xué)弟眼中的女神,更是大我兩歲同爹同媽的親生姐姐。
莫子喬的人生,不論從她的名字還是長相,在外人眼中都是那么完美和精致,只有我,這個跟她一起長大的我,才知道她其實懦弱膽小得要死,從小到大,都不敢關(guān)燈睡覺;才知道她敞開腿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摳鼻屎的難看樣子;也只有我才知道,她因為小賣部老板少找了她五塊錢就發(fā)瘋的癲狂,也只有我才知道她披頭散發(fā)對著我大吼不準偷穿她襪子時有多么猙獰。
莫子喬,嘖嘖……
看著眼前的一幕,結(jié)合腦子里的所想,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那些把莫子喬當成女神的男生們,知道他們女神在家的樣子嗎?
“小喵,別磨蹭了!上學(xué)要遲到了!”
媽媽從門口探出頭,開啟了嘮叨模式。
我吐了吐舌頭,放棄跟痘痘的斗爭,一臉不情愿地朝著臥室走去。
跟所有有姐妹的人一樣,從小我所擁有的一切都跟莫子喬脫不了干系,睡同一張床,玩她嫌棄的玩具,穿她穿舊的衣服,看她不要的參考書,簡而言之,我擁有的東西,都是莫子喬剩下的。
就這樣悲慘的待遇,我媽竟然還老是感嘆,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姐妹,為什么莫子喬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考進全年級前五,拿到作文大獎賽的冠軍,變成全校知名的優(yōu)秀學(xué)生,而我呢,勉勉強強能保持成績屬于中下游,競賽基本跟我無緣,體育還經(jīng)常不及格。
歸根結(jié)底,還是資源分配不均引起的直接后果,不是嗎?
或許是怕我的懶散和惰性影響到了他們心中的天之嬌女,耽誤她的高考,從高一下學(xué)期開始,爸媽說是為了讓我們兩姐妹好好學(xué)習(xí),暑假會重新裝修把書房變成臥室,正式批準我們開始單飛生涯。
終于可以不用跟莫子喬睡在同一張床上,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這樣的消息對我而言,簡直趕得上班主任宣布暑假不用補課。
從這個消息宣布,我跟莫子喬都開始爭取入住新臥室的機會,媽媽更是決定,只要期末考試我能進前二十,就把新臥室分給我。為了能進前二十,我挑燈夜讀,鑿壁偷光,使出渾身解數(shù),就差懸梁刺股,終于工夫不負有心人,剛好考了二十名。
眼看著新臥室的整理已經(jīng)全部完成,為了防止媽媽變卦,我忍不住提醒道:“媽,你一定要說話算數(shù)呀!我這次可是好不容易考進前二十,新臥室得是我的!”
“算數(shù),肯定算數(shù),趕緊去學(xué)校吧!”媽媽不耐煩地將書包遞給我。
見到她那副敷衍的模樣,我的心里就忍不住打鼓。
都說女人善變,可即便是孫悟空,也沒我媽善變。
小時候,我拿著莫子喬穿舊的沾滿墨水的衣服跟她哭鬧,說是被同學(xué)們笑。她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心不在焉地告訴我,馬上就會給我買新的,這一馬上,就馬了五年。
“這次我說什么也要住新臥室!”留下這么一句話,我就踩著帆布鞋有些憤憤地走出家門。
喏,這就是我的十七歲,活在100分超完美的莫子喬的陰影之下,還得跟善于編制謊言的媽媽周旋。
對了,那個坐在客廳一邊看著報紙,存在感幾乎為零的,就是我爸。
我爸叫莫言,不是寫《豐乳肥臀》的那個莫言,就是少言少語的那個莫言。
怎么樣?
真實的十七歲,夠糟糕了吧……
02
“怎么,又挨批了?”
剛走到十字路口,等著我一起上學(xué)的死黨朱夢楠見著我這副喪氣樣問道。
朱夢楠是我發(fā)小,更是可以分享同一只冰棍、同一條裙子的人,我看著她手里嶄新的mp3,臉色更加難看了:“為什么同樣有爸媽,你媽怎么就那么好,我媽怎么就那樣呢?”
朱夢楠分給我一只耳塞,冷冷回了一句:“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發(fā)瘋的時候多恐怖?!?/p>
這句話倒是不假。
如果說,我媽的特色是擠對、無視和冷落我,那么朱夢楠她媽的技能就是用愛綁架和淹死她。
她媽是個電視劇發(fā)燒友,迷上了古裝劇,就嚷嚷著朱夢喃去學(xué)個古箏或者書法,迷上了時裝劇就讓她學(xué)個畫畫以后搞個設(shè)計。反正,她給朱夢喃設(shè)計的人生,完全依照自己迷上了什么電視劇。
虧了她們家挺有錢,只是朱夢喃除了讀書,其他的基本沒啥愛好更沒有天賦——上次學(xué)書法,直接讓老師給委婉勸退了,學(xué)古箏呢?趴在古箏上睡著,滴了一攤口水,一萬多的古箏差點報廢。
即便這樣,她那極有韌性,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的媽媽,仍舊不死心地給她報各種興趣班。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所以啊,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百分百完美的父母?!闭f到這里,朱夢楠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補充道,“不過對于你姐來說,你爸媽肯定特別完美?!?/p>
朱夢楠就是這樣,看起來是個甜美無公害的小蘿莉,可隨便一句話就直戳你心臟,給你一萬點暴擊。我癟了癟嘴有些不服氣:“有很多人說莫子喬跟我還挺像的?小時候還有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我們倆呢!”
“你們有些時候,樣子倒是有些像?!?/p>
“大家都說莫子喬優(yōu)秀,我跟她很像,那是不是說,我也挺優(yōu)秀的?”
朱夢楠白了我一眼:“照你這么說,也可以得到這樣的結(jié)論,周杰倫喜歡女人,我正好就是個女人,所以周杰倫喜歡我?!?/p>
我頓時被噎住。
“好了,別幻想了,莫子喬是莫子喬,你是你。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嘛?!?/p>
明知道這是一句安慰人的客套話,但我還是忍不住反問:“我哪里好?”
朱夢楠想了很久,慢悠悠地回答:“胃口好?!?/p>
好吧,所以說,人千萬不要窮根究底,不然就會自討苦吃。
鑒于我們倆是小學(xué)同學(xué)、初中同學(xué),現(xiàn)在又是高中同學(xué),所以對她這樣的冷暴力,我也習(xí)慣了,搶過她手里的零食就當心靈的慰藉,然后便拉著她朝著學(xué)校走去。
用周杰倫的聲音作為背景音樂,我忍不住一邊模仿著周杰倫的發(fā)音,一邊蹦起來,沒跳幾步,就感覺有人用力地撞了我的胳膊一下。
我捂住胳膊,面帶怒氣地回頭,卻看見一張清秀帥氣的臉。
那人穿著白色的襯衫,帶著黑色的框架眼鏡,看起來有些迷茫,他低頭冷冷看了我一眼之后,說了句:“沒關(guān)系?!本惋w快地走掉了。
這人是語文沒學(xué)好嗎?“對不起”和“沒關(guān)系”的運用方法都能弄錯?
“什么人嘛!”我埋怨道。
“這人叫田宇文,成績經(jīng)常在年級前三徘徊,還是各大競賽的冠軍得主,學(xué)霸plus版,傳說中的男版莫子喬?!敝靿糸貞?yīng)我。
“還好意思叫田宇文?我看他是語文沒學(xué)好,他撞我,竟然跟我講沒關(guān)系?”
“好像……他跟我們同班來著?!敝靿糸嗣冶蛔驳募绨?,權(quán)當安慰了。
在家得面對正版的莫子喬,到了學(xué)校,還得面對這個盜版的莫子喬?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凄涼。
就在這時,耳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喵,夢楠!”比聲音更快進入視線的,是那對跳動大胸。
我跟朱夢楠站住,眼前沖我們打招呼的便是甘露。甘露,高一時的同班同學(xué),在我們班出了名的“大”美女,因為她發(fā)育得特別早,還發(fā)育得特別好,所以她的身材經(jīng)常成為男同學(xué)們調(diào)侃、女同學(xué)們議論的對象。不知道確實是心大還是藏得太深,甘露從來沒有對這些非議和調(diào)侃表現(xiàn)出不耐煩。
不過經(jīng)過了一年的相處,讓我震驚的并不是她胸部的發(fā)育,而是她那沒有一絲褶皺,平滑如同溜冰場一樣的大腦。雖然成績每每墊底,還經(jīng)常提出可笑的問題,但甘露有著非常良好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這讓所有的老師都放棄了對她提高學(xué)習(xí)成績的期待。
畢竟,一個人如果做不好一件事,并不是態(tài)度問題,而是真的能力有限,便真的不好再說什么了。
“甘露,你能不能叫我全名?”朱夢楠因為諧音的關(guān)系,對夢楠這兩個字特別敏感。
甘露捂嘴偷偷一笑,然后擺了擺手:“好啦,好啦,不好意思啦!我們?nèi)齻€一個班呢!好有緣分!”
“什么緣分呀!在那個孫煎人的班里,自求多福吧!”朱夢楠提到“孫煎人”這幾個字,就擺出一副不爽的臉色。
從暑假知道文理分科,我們倆都分到孫維澤的一七一班以后,朱夢楠就開始給我洗腦,說這個傳說中的孫維澤有多么恐怖。
傳說中,在她的班級里,你的耳機想要偷偷收到袖管里聽歌,或者想要給同學(xué)寫個小字條傳遞一下感情,又或者在小堂測驗里用余光瞟一下同桌的答案,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這些,我的臉色也立馬沉了下來。
三人各自帶著心事走近學(xué)校,就看到學(xué)校已經(jīng)被各種紅色的橫幅裝點,內(nèi)容全部都是祝賀那些考上好大學(xué)的學(xué)長學(xué)姐。
“莫小喵,你說我們以后能出現(xiàn)在這些橫幅上嗎?”朱夢楠的聲音輕飄飄的。
我含著棒棒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應(yīng)該可以,我在夢里可以……”
絲毫沒有注意橫幅,看著手機里言情小說的甘露,一邊走,一邊露出瘆人的花癡微笑。
“喂,甘露,你以后上什么大學(xué)?”朱夢楠問道。
甘露回過神,特別淡定地說:“清華男生太多,還是北大吧……”
聽到她如此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我有點忍不住了:“甘露,莫子喬想考北大都得每日每夜地挑燈夜讀,你做什么春秋大夢呢!”
“啊,北大這么難考?那清華呢?我們不就清華北大兩所大學(xué)可以選嗎?”
甘露的眼神特別純潔真摯,讓我瞬間語塞。
初中時,語文老師讓她解釋“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彼忉屨f,杜康是個能解決煩惱的人。
英語老師對她說:“hello,how old are you?”她說:“Fine,thanks,and you?”
簡直沒有辦法溝通……
“甘露,那邊水坑夠大,裝得下你,趕緊去照照!”朱夢楠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甘露無辜地看看我們倆,再抬頭看看紅色的橫幅,看到了中國石油大學(xué)、中央民族音樂學(xué)院等等一系列大學(xué)名稱之后,摸了摸頭:“嘿嘿,原來有這么多大學(xué)可以讀呀!那就隨便選一所嘛!中央民族學(xué)院聽著不錯!”
看著她傻呵呵的樣子,我的眼神瞟向了她碩大的胸部:“甘露,你真是胸懷天下!”
“討厭!”甘露發(fā)現(xiàn)了我的眼神,捂住胸嬌嗔地埋怨了我一句。
03
一進教室,我就看到了那個語文不好還叫田宇文的家伙。
幾乎全班女生都圍著他的身邊,各種討好地想要跟他做同桌。
我忍不住發(fā)出嘖嘖聲:“怎么都爭著跟這種人做同桌呢?”
坐在我身旁的朱夢楠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我一把按住了她:“怎么著,你也想叛變?”
朱夢楠有些尷尬地坐穩(wěn)了一些:“我只是看看熱鬧。再說了,想跟他當同桌很正常,這個田宇文,成績永遠在全年級前三,跟他坐一起,成績絕對飆升,這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春江水暖鴨先知?!?/p>
“憑什么他就得是那春江水,你們就得爭做那鴨子呢?”我有些不屑。
“還吵!”還沒等我繼續(xù)發(fā)表看法,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正在發(fā)生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接著,教室外面出現(xiàn)了一個人,她穿著灰色的西裝套裙,留著超短的短發(fā),金邊眼鏡之后,是一雙目光極其凌厲的眼睛。
她就是傳說中的孫維澤,外號“孫煎人”。
“大敵當前,兵臨城下,你們以為離高考還很遠嗎?去掉暑假寒假的時間!你們離高考只有五百零八天,竟然還在這里談笑風(fēng)生!四面邊聲連角起,你們都給我進入作戰(zhàn)狀態(tài)!”孫維澤一臉嚴肅地走進教室。
話音落下,所有的人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唉……”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更年期的典型癥狀呀……”
朱夢楠特別配合我地說了一句:“簡直就是我媽的進階版!”
我給了她一個默契的眼神,隨后就能預(yù)見到日后水深火熱的日子里,漸漸被剝皮抽絲的我……
孫維澤走上講臺,在黑板的右邊寫下了“離高考僅剩508天”幾個大字。
“以后的值日生,每天都要對這個時間進行更新,現(xiàn)在我們來安排座位,有特殊要求的可以站在講臺上,跟大家說說,所有人都通過了,那么就可以按照你們的意愿來調(diào)整座位。”
孫維澤給了你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卻不給你自由選擇的勇氣。當她凌厲的眼神掃向全班,本來躍躍欲試的幾人,都紛紛縮了回去。
“嗯,好,看來大家都沒有特殊要求,那么我來分配一下座位……”
你有本事別用那吃人的眼神看我,我就有本事說,我要想跟朱夢楠做同桌……
嗯,我沒本事,我就只敢跟我媽撒潑打滾,據(jù)理力爭。
沒到20分鐘,孫維澤就把座位給安排好了,像是摸清了所有人的底細一般,孫維澤拆散了所有連體嬰兒般的閨密、愛一起起哄的男生,還有那些想要靠近春江水的鴨子。
我跟朱夢楠也隔了整整三個組。
“喂,你好,我叫周竹?!?/p>
孫維澤給我安排在了第五組的倒數(shù)第二排,剛坐下,我的同桌,一個剪著寸頭,穿著黑色T恤、嘻哈風(fēng)褲子,模樣有點不懷好意的男生,沖我打招呼。
“莫小喵?!蔽液喍痰卣f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茨銟幼?,應(yīng)該也就17歲吧?我今年21,大你四歲,你可以叫我竹哥,或者周叔,以后上課要是我睡覺、看小說,老師那塊就多多關(guān)照啦……”
看著他嬉皮笑臉的賤樣,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周豬同學(xué),吹牛之前打一下草稿,21歲的老臘肉,不應(yīng)該在大學(xué)里嗎?跑到這兒干什么?”
周竹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從褲子口袋里掏出身份證丟在我的桌上。
看著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我快速在腦子里算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貨還有三個月就要滿22歲了……
22歲……
不是應(yīng)該獨立到可以自己一個租房子,到處闖蕩世界的年紀了嗎?怎么會……
周竹收起自己的身份證,露出一副有些驕傲的神情:“怎么樣,相信了吧?乖乖叫周叔,跟著周叔有糖吃!”
“哼……”我發(fā)出鄙夷的聲音。
周竹朝我桌上丟了一支阿爾卑斯棒棒糖,語氣有點囂張的味道:“我告訴你,別不相信,我們江湖中人,講的就是一個‘義’字?!?/p>
看著他有些浮夸的表情,我沒理會。
一顆棒棒糖就想收買我?我莫小喵會那么沒有原則嗎?
04
“莫小喵,mp3給我聽一下。”
我樂呵呵地把剛從朱夢楠那軟磨硬泡給借來的mp3,上供般地交給周竹,并從他手上拿過一整包草莓口味的奶糖。
嗯,糖衣炮彈腐化了我所有的偽裝,跟周竹做同桌的幾天里,我每天都能用上課叫醒、老師來了提醒、作業(yè)給抄等等技能,換到一袋袋價格不菲的零食。
不愧是快22歲的社會青年,有吃的一點都不藏著捏著,全部都是大手筆。
“莫小喵,物理作業(yè)交一下?!蔽锢砝蠋熤该奈锢碚n代表,田宇文走到我的面前。
對他我沒啥好感,于是開始慢吞吞地翻著桌子。
坐在前排的李斯,見到田宇文到來,一臉不懷好意地回過了頭——李斯也是當時想要知道春江水暖不暖的鴨子之一。她眨著眼睛,壓低嗓子說道:“田宇文,我有道題不是很懂,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啊……”
田宇文轉(zhuǎn)過身,給她講解起來。
我把作業(yè)放在桌子上,正趴著身子想要看看兩人聊點什么的時候,田宇文像是感覺到了后排的動靜,伸出了手準備接作業(yè),而那只手不偏不倚地放在了……
我的胸部上。
幾乎是同一瞬間,我們倆人像是觸電了一般猛地彈開,我滿臉憋得通紅,他則是張著嘴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氣氛變得死靜,我腦子里的第一反應(yīng)是偶像劇女主角遇到這種情況時的尖叫。
可我又不傻,這個時候尖叫,不就明擺著昭告天下,我莫小喵的胸被他給摸了嗎?
所以,我壓抑自己想要抓狂的情緒,死死地抿著嘴唇。
可讓我千算萬算沒有想到的是,坐在旁邊的周竹見證了整個過程,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了我和田宇文一眼,然后笑出了聲。
最后他晃著筆,說了句:“田宇文,別不好意思,她前胸和后背長一個樣,你就當剛剛是拍了她的背?!?/p>
看到我牙癢癢的樣子,周竹還不知道收斂,望了我一眼之后,開始大聲唱起來:“我不想,不想長大,一點都不想長大!”
所有壓抑著的怒氣,讓我掄起手邊的生物書對著周竹一頓狂揍。
“哎呀,哎呀,莫小喵,你還打,以后可沒糖吃啦!”周竹抱頭逃跑。
我哪肯罷手,拿著書就跟在后面追。
兩人你追我趕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的教室外面,有一雙凌厲的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們倆。
“莫小喵!周竹!給我到辦公室來!”
聽到這個聲音,拿著課本的我忍不住抖了抖,周竹也頓時蔫了。
我緩慢地放下課本,乖乖跟周竹朝著班主任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看著周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就來氣。
“哎呀,別這么愁眉苦臉,等下到辦公室,哥給你擔著,你絕對不會有事,放心吧!”周竹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斜睨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到了辦公室,孫維澤正繃著臉迎接我們倆。
周竹像是為了兌現(xiàn)自己剛剛的承諾,故意走在了前面,面對他的背影,我感覺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莫小喵,周竹!休息時間不知道復(fù)習(xí),在教室里打打鬧鬧,像什么樣子!”孫維澤剛說話,其他正在備課的老師,紛紛抬起頭,朝著我們的方向看來。
像是看到了什么,本來腰桿挺得筆直的周竹,一下蔫了,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樣子。
我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給了孫維澤一個懵掉的神情。
被我的神情激怒的孫維澤再一次發(fā)話:“莫小喵,你看看人家周竹,還知道羞愧!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羞愧?
這個家伙還會知道羞愧?
這會兒我總算知道什么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孫老師,我知道錯了,下一次我一定不會犯同樣的錯誤?!?/p>
這個家伙的聲音是那么誠懇,在這一瞬間,連我都要相信了。
在周竹認真認錯的態(tài)度對比下,我的態(tài)度就顯得特別敷衍和沒有禮貌。
“周竹,你態(tài)度很好,老師看你也是真心認錯,就先回教室吧。莫小喵!你看看你自己這副樣子!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不知悔改!給我站在這里好好想清楚自己哪里錯了,以后怎么改正再走!”
孫維澤話音剛落,周竹就轉(zhuǎn)身,給了我一個非常非常賤的笑容,然后走掉了。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眼前浮現(xiàn)剛剛周竹意氣風(fēng)發(fā)地對我說他擔著,絕對不會有事的話。
還有之前說過的……
“我們社會人,講的就是一個‘義’字……”
呵呵……
05
“莫大小姐,你饒了我吧,剛剛辦公室里那么多人,其中一個老師還認識我媽,我要是不好好表現(xiàn),給我媽知道我在學(xué)校表現(xiàn)不好,皮都會掉一層?!?/p>
罰站了半小時,得到的是周竹低聲下氣的道歉。
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把學(xué)習(xí)參考書放在我們倆中間,建起一道小小的書墻。
“莫小喵,不生氣,我以后叫你姐?!?/p>
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那我以后每天給你站崗放哨盯著孫維澤。”
我又給了他一個白眼。
最后周竹像是下了很什么狠心似的,咬咬牙說道:“那我給你帶一個月的早餐,早餐內(nèi)容隨你選!”
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在被孫維澤罰站的時候,我就暗暗下定決心,跟這個雙面同桌絕交。
可是,我爸說過……
“原則可以依據(jù)心情來轉(zhuǎn)變?!?/p>
所以在聽到這個條件以后,我轉(zhuǎn)頭,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再加一個月零食,任我點?!?/p>
周竹用手指著我:“貪心啊,貪心啊,你怎么不去搶?還包一個月零食?就你這胃口,我這個月不用吃任何東西,也不用打游戲啦!”
“隨你接受不接受,以后你上課睡覺,我可不幫你放哨,還有作業(yè)什么的……”
“好好好,都答應(yīng)都答應(yīng)。”周竹這才投降。
我移開書墻為這場戰(zhàn)斗畫下句點。
還沒來得及為一個月的早餐和零食而狂歡的時候,孫維澤就拿著一沓試卷走進了教室。
“開學(xué)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了,我跟各科老師商量了一下,來個摸底考試,看看大家的真正水平,現(xiàn)在座位給我拉開距離,準備考試!”
“啊……”話音剛落,同學(xué)們就非常有默契地發(fā)出一聲哀嘆。
考試難道不是應(yīng)該經(jīng)過通知、劃重點、給時間復(fù)習(xí)這一系列過程之后再發(fā)試卷的嗎?怎么直接開戰(zhàn)?這個孫維澤又殺大家個手足無措……
“座位拉開距離,快快,這次考試的題目很簡單!”
這個世界上,老師最愛說的謊言有——
講完最后一題就下課。
老師不會拿成績當有色眼鏡。
以及……
這次考試的題目很簡單……
06
摸底考試結(jié)束后的第三天,所有的成績?nèi)拷y(tǒng)計出來,并做了排名表,掛在黑板右邊,所有人都可以在那里欣賞到全班同學(xué)的分數(shù)。
上課不聽講、回家不復(fù)習(xí)、腦袋一團糨糊的我,成功拿下了第三十八名,也就是全班倒數(shù)第九。
孫維澤對于這次摸底考試非常不滿意,于是決定執(zhí)行互幫互助計劃,就是成績好的同學(xué)幫成績差的同學(xué)補習(xí)。
在所有差生都一股腦地擠到田宇文跟前時,他卻找到了我。
“莫小喵,我來幫你吧?!碧镉钗淖叩轿疑砼愿艺f這番話的時候,我嘴里的布丁差點噴出來,一想到這可是朱夢楠她爸從國外帶回來,十多塊一個的布丁,便又用一個有些狼狽的姿勢給接了回去。
一旁的朱夢楠對我的這項技能伸出了大拇指:“莫小喵,不錯,可以表演雜技了。”
我白了她一眼,看向眼前的田宇文:“為什么?。俊?/p>
“什么為什么?”田宇文的表情是真的不解。
“你為什么要幫我?。课覀冇植皇??!?/p>
田宇文想了想,給了我一個不知道怎么反駁的答案:“我跟班上其他的同學(xué)也都不熟?!?/p>
由于不知道怎么反駁,我便拉著朱夢楠來擋:“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來幫我了。”
本以為朱夢楠對我的話會一百個附和,可這妮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指了指在后排跟余博洋玩跳子棋的周竹說:“沒,沒,沒,我可沒答應(yīng),這次我?guī)瓦@頭豬吧!”
周竹全神貫注地下棋,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落入了朱夢楠的坑。
我對朱夢楠這種不夠義氣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憤慨:“朱夢楠,你為什么不幫我,要幫他?。 ?/p>
朱夢楠看了我一眼,看似一點也不想解釋。
站在一旁的田宇文有些不耐煩,敲敲我的桌子:“好了,就這么說定了啊!”
我擰著眉頭,一臉的不爽:“不要,那么多人找你,你干嗎禍害我啊?”
田宇文看著我,語氣非常云淡風(fēng)輕:“上次那個……”
還沒等他說完,我就知道他想講的是什么,為了阻止他把摸我胸部的事情昭告天下,我趕忙答應(yīng):“好好好,你幫我吧?!?/p>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田宇文轉(zhuǎn)身走了,我這才松了口氣。
“快說,你肯定有什么事瞞著我。”朱夢楠開始對我追問。
我瞪了她一眼:“還說!剛剛竟然不站在我這邊!”
朱夢楠點了點我的太陽穴:“你傻啊!這次考試田宇文第一,我才排第三,當然是他幫你比較好啦!而且他還那么帥!得到他的補習(xí),多少女生羨慕啊……再說了,你也想提高成績,不再老被莫子喬打壓吧?”
提到莫子喬,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我媽在我耳邊念叨著,莫子喬高三了,需要比較寬松的新環(huán)境的事。
新環(huán)境不就是指新臥室嗎?
看來,我媽心中的天平毫無懸念地再一次偏移了……
想到這里,我拉起朱夢楠的手:“為了贖罪,陪我去趟四樓吧?!?/p>
“干嗎?”
“談判?!?/p>
到了莫子喬教室的門口,朱夢楠很慫地選擇在外面等我。
我走進教室,只見此刻“事件的中心”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飛速地做著我絲毫看不懂的習(xí)題。
學(xué)霸大魔王是怎么煉成的?就是當你趴在桌上午睡的時候,她已經(jīng)飛快做完好幾道大題了。
“莫子喬,我要住新臥室?!蔽抑苯忧腥胫黝}。
莫子喬頭都沒抬:“憑什么?”
她這樣冷漠的態(tài)度,讓我削減了幾分氣勢,但還是挺起胸膛,表現(xiàn)出理所當然的模樣:“從小到大都是用你用過的,這次我想要個新的!”
“不行,我高三了需要新環(huán)境,我得要新臥室?!?/p>
“你就不能讓我一下嗎?”我有些委屈。
莫子喬放下筆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說:“給我兩百,我就讓給你。”
我捂著錢包,有些憤怒,她就是知道媽媽今天發(fā)了生活費才故意這么說的!
“給不給?給,新臥室就讓你,不給,就是我的。”莫子喬顯得有些沒什么耐心。
我有些不情愿地從錢包里抽出兩張拍在桌上:“好,成交,新臥室是我的了!”
莫子喬收起錢,冷冷地點點頭:“走吧,我還要做題?!?/p>
“好,你做題,我不打擾你?!币姷浇灰壮晒?,我樂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喂,聽說你班主任是孫維澤啊?”
“嗯?怎么啦?”我有點納悶,難不成孫維澤跟莫子喬有什么淵源?
“她以前教過我政治,挺難對付的,你好自為之。”莫子喬交代道。
“放心吧,沒我搞不定的?!闭f完,我連蹦帶跳沖出她的教室,一個沒留神正好撞到從教室外走來的黎歌身上。
“小喵,怎么有空上來?”黎歌帶著熟悉的暖暖的笑。
黎歌是住在我家樓上,跟莫子喬一起長大的哥哥。他跟莫子喬一樣,優(yōu)秀得閃閃發(fā)光,但是比莫子喬溫柔、美好很多,永遠都不會像莫子喬那樣,用嫌棄的眼神看我,用譏諷的表情嘲笑我,用她的優(yōu)秀打壓刺激我,對我更是像親哥哥一般好。要是把他跟莫子喬換一換,我的人生應(yīng)該輕松許多。
“沒事,我找莫子喬談判,拜拜,下次來找你玩?!闭f完我就拉著朱夢楠跑了。
“你跟你姐說什么啦?第一次見你跟她說完話,還能這么生龍活虎的?!敝靿糸蛉さ馈?/p>
“哼!我剛剛用兩百塊,贏得了臥室爭奪戰(zhàn)的勝利?!?/p>
聽到這個答案,朱夢楠給了我意味深長的一個笑容:“你這會兒怎么這么相信莫子喬了?”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沒理會她的話,踏著小步,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哎喲,今天看起來興致頗高???”周竹瞟了我一眼。
“哼!”我有些傲然地回頭,準備想要看看后排的余博洋是不是又在睡覺,想著捉弄他玩一玩。
剛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余博洋笑嘻嘻地看著我??磥砦疫@幾天的招數(shù)已經(jīng)被他徹底看穿了。
我尷尬地笑笑,剛準備轉(zhuǎn)過身,他就叫住了我。
“莫小喵,猜猜哪只手里有糖?”他伸出手。
我想了想點點左手:“這個?!?/p>
他攤開手,里面躺著一塊巧克力。
我?guī)е鴦倮叩淖藨B(tài)接過那塊巧克力:“哈!”
余博洋癟癟嘴沒有再說話。
“幼稚!”周竹瞟了我們倆一眼。
我跟余博洋相視一笑,沒有再說話。
這個時候的我,在被興奮沖昏頭的情緒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朱夢楠那笑容背后的意思,還有那句怎么會相信莫子喬的反問……
07
“小喵,上次的零用錢用完了吧?媽媽再給你兩百。今天,媽還給你買了新的床上四件套,你喜歡的卡通的?!?/p>
“小喵,來來,多吃點?!?/p>
今天一回到家,先是我媽很殷勤地塞給我兩百塊,然后吃飯的時候,我爸竟然好幾次主動夾菜給我,多年的直覺和經(jīng)驗告訴我,必定有大事發(fā)生!
碗里的飯還沒把扒干凈,我就沖到新臥室,里面有舊沙發(fā)改裝的溫馨單人床,還有新的碎花窗簾、碎花桌布以及新款的符合人體工學(xué)的書桌,只是此時書桌放著的是莫子喬的課本和一大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莫子喬!”我大喊一聲沖出臥室。
像是為了躲避災(zāi)難,媽媽開始假裝忙著收拾飯桌,爸爸則是一個箭步跑到了沙發(fā)前打開了電視。
只有那個罪魁禍首,還在慢吞吞地喝著碗里的湯。
“莫子喬,我給了你兩百,你說過把新臥室讓給我的。”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有什么證據(jù)?”莫子喬抬起頭,語氣討厭得讓人想打。
“媽!你不是說過新臥室留給我的嗎?”我開始沖著媽媽咆哮。
媽媽有些不耐煩:“哎呀,你們兩姐妹為什么一定要爭那個臥室呀?明明舊的比較大!”
“我就是想要新的!不想要跟莫子喬睡過的地方!”我氣得眼紅。
“我可是為了你,才給你住舊的,舊的寬敞,采光也好!”莫子喬沖媽媽笑笑,“媽媽,我高三了,需要新環(huán)境,才能好好復(fù)習(xí)?!?/p>
媽媽給了莫子喬一個理解的笑容,然后又瞬間變臉似的嚴肅地看著我:“莫小喵,別鬧啊,剛剛我可是給了你兩百補償你的,你姐待會兒還要復(fù)習(xí)呢!”
我氣不打一處來,憋住快要噴出的眼淚:“她復(fù)習(xí),她需要好環(huán)境,我就不需要嗎?她是你親生的,我就不是嗎?”
“你這孩子非得說這些話來氣我是吧?你說說你,怎么就不能乖一點,理解我一點呢?我對你已經(jīng)很沒有要求了吧?”媽媽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收著碗,一邊白了我一眼。
什么叫對我沒有要求?
因為有了一個百分百完美的女兒,所以,我就可以野蠻生長,自由發(fā)展了嗎?
眼淚聚集在眼眶,那么那么多的委屈,在這一刻通通爆發(fā),我沖媽媽吼道:“從小到大,不管什么時候,我都要讓著莫子喬!明明她是姐姐啊,因為她成績比較好,性格比較乖,就可以拿走所有本應(yīng)該屬于我的一切嗎?不管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所有的親戚朋友,通通偏袒她,你們就更加不用說了!這個世界上,好像只有莫子喬才有存在的價值,成績不好的我,就沒有被寵愛、被遷就、被原諒的權(quán)利嗎?”
說完這些,我的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掉落。
我的話讓家里的氣氛瞬間陷入了死寂。
或許是看我哭了,我爸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小喵啊,別哭啊,你姐姐高三了,各方面都要注意,你多擔待點??!我知道,我們家小喵特別乖,一定能夠理解,是吧?”
好吧,最后一顆希望的小火苗被我爸的話里有話給熄滅了。
我用力甩開爸爸的手,用力咆哮道:“你們都關(guān)心莫子喬,什么都要我讓著她,你們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
見我情緒這么崩潰,爸爸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慢慢踱步到門邊:“不行,太飽了,我要出去走走?!?/p>
“我說莫言啊,你看這兩個孩子鬧,你不教育,就給我躲??!”媽媽一邊埋怨,一邊跟著爸爸的步伐走了出去。
所以,到底是誰在躲?
整個家里就只剩下我跟莫子喬。
我沖到她面前,重重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還我的新臥室!”
莫子喬憤憤地站起身:“不要碰我啊,再碰我一下,不要怪我不客氣?!?/p>
我伸出手又一次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剛推完,莫子喬就一把抓住我的頭發(fā),眼睛開始發(fā)紅:“莫小喵,你是聾了嗎?”
以為我會服輸嗎?以為我會放過她嗎?
我伸出手同樣一把抓住莫子喬的頭發(fā)。
“莫小喵,你給我放手!”
“你先放手!”
兩人一邊互相鉗制,一邊走到沙發(fā)旁,我掄起抱枕就拍向莫子喬的頭,莫子喬也不甘示弱,用抱枕砸了我一臉。
被一枕頭砸得云里霧里的我,一把拉住她的衣服,然后狠狠地掐她的臉。莫子喬痛得大喊,用力扯我的頭發(fā)。
打了半個小時仍然不分高下的我們,在沙發(fā)上擰成了人肉麻花。
考試考不過她,從小打架也沒有怎么贏過!這樣想著,我加重了手部的力量,徹底把她的睡衣揪成了性感的露肩裝。
“小喵,子喬?!?/p>
就在這時,門邊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緊接著,黎歌端著一碗湯出現(xiàn)在客廳。
“我奶奶做了魚湯,讓我來送點……”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眼前的慘劇。
莫子喬看了看黎歌,再看了看自己此刻衣衫襤褸的狼狽樣,像是發(fā)了瘋,松開了我的手,整理了一下睡衣,捂著臉,進了她的新臥室。
第一次繳械投降?真是難得!
一旁呆站著的黎歌,見到這副景象,臉上露出有些尷尬的微笑。
他穿著白色的毛衣,清瘦高挺的身形在這件毛衣襯托下有一種暖而溫柔的感覺,清爽俊朗的模樣,似乎有某一種透明又迷人的光芒。
他慢慢地到我身邊,用手撥了撥我的頭發(fā):“真跟貓一樣?!彪S后看著我媽還沒收拾好的桌子,又問,“晚上吃飽了嗎?”
我的眼睛有些發(fā)紅。
這個時候關(guān)心我的,也就只有黎歌了……
“巷子那邊新開了家烤串,我挺想嘗一嘗的。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俊?/p>
一聽到烤串,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好!”
溫柔如黎歌,明明就看穿我不開心,又不想我有負擔,才會說讓我陪著他……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知道我嘴硬,很多事情不肯開口,便知道了也不說,想盡一切辦法用最舒服的方式陪在我的身邊。
08
還是很小的時候吧,那個時候的天空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那個時候的星空,浩渺銀河讓你看一整夜都不覺得膩。
只是,那個時候,煩惱跟現(xiàn)在一樣,一到過年,大人們就開啟莫子喬夸獎大賽模式,莫子喬這個街坊鄰居親戚朋友都為之稱道的“別人家的小孩”,跟我朝夕相處著。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選擇一個人坐在大院里的空地上,數(shù)著星星發(fā)呆。
那個年紀的我,很多時候都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變成星星——爸媽能遠遠看著我,感覺到我,卻怎么也觸摸不到我。
那樣應(yīng)該也挺不錯。
“小喵?!崩韪瓒酥淮蟊P牛肉串走來,肉的香味,讓我悄悄萌發(fā)出的感傷一瞬間消散。
由于悲傷這個東西總會不自覺地跑到我的腦海里,所以我總結(jié)出來了一套跟它的相處模式:難過的時候,千萬不能餓著肚子,不然會更加難過;吃飽了,難過就會離開。
“好吃嗎?”見我大快朵頤,黎歌露出溫柔的笑。
我一邊擼串,一邊看著旁邊的黎歌:“你也吃啊,真的很好吃?!?/p>
黎歌笑笑,然后又朝老板揮揮手:“老板,再加二十串牛肉,一個雞腿?!?/p>
“別啊,點這么多,我可吃不完?!蔽覔]揮手。
“沒事,吃不完打包。反正今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p>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會兒,才把嘴邊的話問了出來:“黎歌,我是不是特別不可愛?為什么沒人喜歡我?”
黎歌笑出聲:“怎么會,你爸媽也很喜歡你啊……還有……”
我沒等他說完,就著急打斷他:“他們只關(guān)心莫子喬,我應(yīng)該是撿來的。”
黎歌溫柔地摸摸我的頭:“怎么會?我就覺得你更好?!?/p>
“可是,大家都比較喜歡莫子喬?!?/p>
“莫子喬已經(jīng)很多人喜歡和照顧了,那么孤單的莫小喵,就由我來照顧和喜歡吧……”說完,黎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他的手軟軟的,讓我瞬間輕松了不少。
這句話真好聽,比周杰倫所有的歌都好聽一百倍。
講這句話的黎歌也很好看,眼睛里像是住進了星星。
我拿起大雞腿,用力地咬了一口。
讓莫子喬去見鬼吧!
總有一天我會用我的成績,用我的實力超越她!
看見我這副表現(xiàn),黎歌的眼神暗了暗,過了一會兒,他問:“小喵,還要不要再點一些?”
我擦擦嘴,揮揮手:“不用啦,不是還有牛肉串跟雞腿沒上嗎?”
聽到我這句話,黎歌把視線移到我的肚子上。
難道已經(jīng)被我吃光了?
09
“甘露,你的腦子里在想什么!政治才考35,你是怎么做到的!”
幫忙計劃正式開始,由于我跟甘露都屬于被幫助的,朱夢楠又屬于幫助的,所以幾人一合計,干脆放學(xué)后一起找時間補習(xí)。
穩(wěn)坐倒數(shù)第一的甘露被分配到的是最刻苦的學(xué)霸,同時也是打小報告小能手的宋子謙。
這個宋子謙從坐下來開始,就不停對甘露擺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就好像以他的腦子,實在想不出,怎么會有人成績這么差一樣……
“我沒想什么呀?!备事队檬滞兄^,眼神極其無辜。
宋子謙夸張地嘆了一口氣:“你沒想什么,怎么只考35?”
“就是腦子里沒想什么,才考了35嘛!”
聽到這個辯駁,一旁的周竹和我,都忍不住捂著肚子偷笑。
“喂,宋子謙,像甘露這種大美女,腦子沒那么聰明,這才叫完美,知道嗎?”周竹開始發(fā)話。
朱夢楠拿起英語試卷,砸向周竹的頭:“你也不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從初中學(xué)到現(xiàn)在,英語怎么也能考個50吧?你這28是怎么做到的?”
周竹歪嘴一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這次選擇題命中率還算高的了,不然考10分都有可能!”
朱夢楠嘆了一口氣,拿起周竹的試卷,反復(fù)研究起來。
看著兩人被如此修理,我心里很是開心。
這時坐在我對面的田宇文,他慢慢地掏出了自己的數(shù)學(xué)試卷。
看著那張滿是紅色勾勾的試卷,我默默地在心里感嘆,人和人的腦子構(gòu)造一定是不一樣的……
“莫小喵,今天給你補習(xí)數(shù)學(xué),把試卷拿出來,我看你哪些知識點掌握得不好?!?/p>
聽到這,我露出一抹賊笑:“嘿嘿,田宇文,你是不是有個妹妹,或者弟弟叫田數(shù)學(xué)、田英語呀?”
我這句話剛落音,其他幾人笑成了一團。
哼,想到他之前囂張的態(tài)度我就不爽,借著這次幫忙,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見縫插針地好好修理他。
本以為我的玩笑會惹到他,可沒想到的是,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冷地說:“把你的數(shù)學(xué)試卷拿出來?!?/p>
我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尷尬感……
一邊拿出試卷,我一邊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數(shù)學(xué)考了多少呀?”
不是說,他是男版的莫子喬嗎?我得看看我跟莫子喬之間差距到底多少,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嘛……
“146?!?/p>
聽到這個回答,我吸了一口氣,嘴張得大大的。
“你呢?”
“跟你差不多……”我有些緊張地捂住試卷。
“到底多少?”田宇文抬頭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你的尾數(shù)……”
“多少?”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