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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九嘆》“鬼谷”及其與吟詠鬼谷子傳統(tǒng)的形成

中國文學(xué)研究(第二十七輯) 作者: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重點研究基地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古代文學(xué)研究中心 著


《楚辭·九嘆》“鬼谷”及其與吟詠鬼谷子傳統(tǒng)的形成

許富宏

[摘 要]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一個以鬼谷子為對象的歌詠傳統(tǒng)。其發(fā)端即來源于西漢時期的劉向仿屈原《九章》創(chuàng)作的騷體詩歌《九嘆》。在《九嘆》中有“鬼谷”一詞,歷代注者皆以為鬼谷是“百鬼”聚集之地。這其實是誤解。將“鬼谷”解為“百鬼”,既不符合古代的禮制,也與古代對天象的解釋不合,更與下文“靈玄”一詞不相對應(yīng)。此處的鬼谷,就是指鬼谷子,但已經(jīng)是神仙化了的鬼谷子。因為自戰(zhàn)國秦漢以來,神仙方士之風(fēng)盛行,方士善于將一些歷史久遠(yuǎn)或者歷史事跡模糊不清帶有神秘色彩的人加以神仙化,鬼谷子就是其中之一。劉向在創(chuàng)作《九嘆》時受這種風(fēng)氣影響,將鬼谷子也當(dāng)作神仙寫入詩賦中。這是文學(xué)史上首次將鬼谷子文化納入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并被后人繼承,最終形成了以鬼谷為對象的吟詠傳統(tǒng),成為中國文學(xué)史上具有獨特風(fēng)貌的篇章。

[關(guān)鍵詞]《楚辭》鬼谷子《九嘆》

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一個以鬼谷子為對象的歌詠傳統(tǒng)。如東晉時期的郭璞,其《登樓賦》即說:“揖首陽之二老,招鬼谷之隱士?!?sup>又《游仙詩》曰:“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借問是阿誰,云是鬼谷子?!?sup>②唐代是詩歌的時代,有不少吟詠鬼谷子的詩。如初唐時期的盧照鄰有“騷”體《五悲》,其中有“征孔門之禮樂,吞鬼谷之縱橫”之句。陳子昂有“吾愛鬼谷子,青溪無垢氛。囊括經(jīng)世道,遺身在白云”之句。張九齡“送楊道士往天臺”,也有“鬼谷還成道,天臺去學(xué)仙。行應(yīng)松子落,留與世人傳”的句子。宋代,北宋時的胡宿有《上客》詩:“上客何為者,平生富義名。飛鈐師鬼谷,談笑敵神兵?!?sup>蘇軾有《寄題清溪寺》(在峽州鬼谷子故居),其云:“口舌安足恃,韓非死說難。自知不可用,鬼谷乃真奸。遺書今未亡,小數(shù)不足觀。秦儀固新學(xué),見利不知患?!?sup>元代,趙孟《鬼谷巖》,其云:“鬼谷巖前石,唐文字字奇。何當(dāng)拂蒼蘚,細(xì)讀老君碑?!?sup>揭傒斯有《送道士薛玄卿歸江東》,詩中有“仙巖華落溪流滿,鬼谷云開樹影遙。未必故山安隱逸,海天涼月夜蕭蕭”的句子。明楊士奇《鬼谷圮橋東山云房四圖為金學(xué)士題》,有詩句“靡靡王風(fēng)嘆黍離,周公已遠(yuǎn)仲尼衰。乘車擁蓋諸侯客,只說陽城鬼谷師”。明張吉《歸田十詠和韻送劉教授歸廬陵》,其中之一曰:“山中麋鹿總忘年,松葉深深路窅然。我欲訪君恐難覓,先輸鬼谷卦頭錢?!?sup>明王世貞《鬼谷澗》:“捭闔書同用不同,可甘王誗易仙宮。欲知幽谷原名鬼,六國游魂出此中?!?sup>清王士禛《題喬子靜桃花流水圖》,有“儻遇避秦人,或逢鬼谷子。鸞嘯一逌然,沙禽忽驚起”的詩句。自漢至清,詩賦吟詠鬼谷子,不絕于縷,成為中國文學(xué)史上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那么,這種現(xiàn)象到底起于何時?其形成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下面就此問題作出探討。

一、詩賦吟詠鬼谷子最早起于劉向的《九嘆》

從現(xiàn)有的資料看,在詩詞歌賦的歷史上,最早出現(xiàn)“鬼谷”一詞的是司馬相如的《大人賦》,其云:“徑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崛礨嵬魁。”這里的“鬼谷”并非是鬼谷子,而是一個洞名,所謂“洞出鬼谷”?!稘h書·司馬相如傳》張揖注曰:“雷室,雷淵也。洞,通也。鬼谷在昆侖北,直北辰下,眾鬼之所聚也?!?sup>則“鬼谷”是指一個地名,在昆侖山的北方,并非指鬼谷子這個人。

在司馬相如之后,在作品中出現(xiàn)“鬼谷”的就是劉向的仿騷作品《九嘆》中的《遠(yuǎn)游》篇。其曰:“凌驚雷以軼駭電兮,綴鬼谷于北辰。鞭風(fēng)伯使先驅(qū)兮,囚靈玄于虞淵。”這里的“鬼谷”是一個洞名,還是指鬼谷子這個人呢?學(xué)術(shù)界未能有合理的解釋。

《九嘆·遠(yuǎn)游》中的“鬼谷”,楚辭注家大都解釋為“百鬼”。其源頭最早可上溯至東漢時期的王逸。他在《楚辭章句》“凌驚雷以軼駭電兮,綴鬼谷于北辰”一句后注說:“言遂凌乘精駭之雷,追逐奔軼之電,以至于天,使北辰系綴百鬼,勿令害賢者也。鬼谷,一說百鬼?!雹媳背剑幢睒O星。意思是將百鬼系之北極星,勿使百鬼再害人。王逸把鬼谷解釋為鬼魂嘯聚之山谷,而不是人名。王逸說出,后人承襲而少有新見者。洪興祖《楚辭考異》也說“一本作百鬼”。今人湯炳正、黃靈庚等均贊同此說。

王逸解鬼谷為眾鬼聚集之地,是有緣由的,其主要參考了司馬相如的《大人賦》。《史記集解》引《漢書音義》曰:“鬼谷在北辰下,眾鬼之所聚也?!冻o》曰‘贅鬼谷于北辰’也。”道出了王逸解釋的原意。

但是王逸“百鬼”說是經(jīng)不住推敲的,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鬼谷若作“百鬼”不符合古代的禮制。北辰是天上的北極星,在天庭享有很高的規(guī)格?!妒酚洝ぬ旃贂吩唬骸爸袑m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薄端麟[》引《文耀鉤》曰:“中宮大帝,其精北極星。”又引《爾雅》曰:“北極謂之北辰。”天極星,即北極星,也就是北辰。《索隱》又引《春秋合誠圖》曰:“北辰,其星五,在紫微中?!庇衷唬骸白衔?,大帝室,太一之精也?!?sup>④《正義》:“太一,天帝之別名也?!?sup>⑤從上諸引文可以看出,北極星是天帝,也就是太一所居之處。而人死后的鬼只會下陰曹地府,不會上達(dá)天庭?!墩谢辍菲性疲骸盎曩鈿w來,君無上天些。”王逸注:“天不可得上也?!比怂篮筌|體皆入土安葬,冥界也是在地下。即便是魂,也不能上天。《禮記·祭義》:“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釉唬骸畾庖舱撸裰⒁?。魄也者,鬼之盛也?!边@就是說,鬼與神是不同的。鬼寄托在人的軀體中,也就是魄。神則是人之氣,人死后神是不入土的。但是鬼一定是入土的,在地下冥界的?!抖Y記·祭義》還說:“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币驗槿怂篮筌|體要入葬,所以《周禮》中有專門負(fù)責(zé)掌墓地的官。如《周禮·春官宗伯·冢人》即曰:“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為之圖。”意思是冢人掌管王的墓地,辨別墓地的范圍而繪制地圖。又曰:“大喪,既有日,請度甫竁,遂為之尸。及竁,以度為丘隧,共喪之窆器?!比粲鰡适拢H说穆氊?zé)就是度量挖墓穴的地方,到挖墓穴時,度量建造墳丘和墓道的規(guī)模,供給喪事下葬所需的器物。從冢人的職責(zé)看,人死后都是下葬地下,入土為安。所以鬼也是在陰間地界活動,不可能上到天上。既如此,作為百鬼聚集的“鬼谷”不可能系于天上的北辰。

第二,如果說天上有“鬼谷”的話,那也只能是鬼宿,但其位置不在北辰之下。上文已經(jīng)說到,鬼魂入地,不可能到達(dá)天上。但是“人主之情,上通于天”,中國古代星官與星的名稱,皆為“人間在天上的投影”。既然人間人們的觀念中有鬼,那么就難免會把鬼的觀念折射到天上。人間有祭祀祖先的傳統(tǒng),對應(yīng)到天上,也就類似主宰祭祀的星官與星,這便是鬼宿?!妒酚洝ぬ旃贂氛f:“輿鬼,鬼祠事:中白者為質(zhì)。”輿鬼,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有五顆星,其形狀是周邊四星圍城一個方形,中間一星名質(zhì),為主星。輿,《說文》:“車底也?!避嚨壮史叫危使硭抟卜Q輿鬼。輿鬼,《史記正義》曰:“輿鬼五星,主祠事,天目也,主視明察奸謀。東北星主積馬,東南星主積兵,西南星主積布帛,西北星主積金玉,隨其變占之。中一星為積尸,一名質(zhì),主喪死祠祀。占:鬼星明大,谷成;不明,百姓散。質(zhì)欲其沒不明;明則兵起?!?sup>⑧鬼宿的五顆星,各自有不同的主宰。其中中間的“質(zhì)”星,主喪死祭祠。《晉書·天文志》“輿鬼”:“中央星為積尸,主死喪祠祀。一曰锧,主誅斬?!?sup>《陜西通志》引《黃帝星經(jīng)》:“輿鬼,中央星,如粉絮,鬼為變害,故言天尸。斧鉞或以病亡,或以誅斬,火克金,天以制。”鬼宿中的主星“質(zhì)”,由于星光黯淡,人們想象為尸氣,稱之為“積尸氣”。鬼宿的得名因此而來。如果說天上有“鬼谷”的話,也只能是指鬼宿。

但是鬼宿的位置卻屬于南方朱雀,并不在北方的北辰之下。在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分別為:斗、牛、女、虛、危、室、壁,其中并沒有鬼宿。鬼宿屬于“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之一。從方位上看,鬼宿不僅不在北辰之下,反而與北辰方向相反。即便從分野上看,根據(jù)《晉書·天文志》,鬼宿的分野對應(yīng)也是雍州。雍州在今陜西西部,劉向生活在西漢末期,時都城為長安。雍州在方位上是屬于長安西,也不屬于北方。因此,鬼宿在天上的位置是不可能系于北辰之下的。所以,王逸說是不能成立的。

第三,鬼谷與靈玄對應(yīng),不應(yīng)是百鬼嘯聚的山谷,而應(yīng)是一個神仙之名。上引《九嘆》說到“鬼谷”一詞,最好還是放在上下文中來理解。就下文看,“鬼谷”與“靈玄”一詞相對應(yīng)。靈玄,王逸《楚辭章句》解釋曰:“靈玄,玄帝也。”聞一多《楚辭校補》據(jù)此以為“靈玄”本作“玄靈”。“囚靈玄于虞淵”,意即“囚玄帝之神使無陰冥,周遍流行于北方也”?!哆h(yuǎn)游》篇有“昭玄武而奔屬”,洪興祖補注曰:“位在北方,故曰玄?!笨梢姡蹫楸狈街?。所以王逸說“周遍流行于北方”?!秴问洗呵铩っ隙o(jì)》:“(孟冬之月)其帝顓頊,其神玄冥?!痹S維遹《呂氏春秋集釋》引高誘注曰:“玄冥,官也。少皞氏之子曰循,為玄冥師,死祀為水神。”則玄冥亦為神。玄冥也就是玄武?!逗鬂h書·王梁傳》:“玄武,水神之名?!崩钯t注:“玄武,北方之神,龜蛇合體?!?sup>可見,靈玄,在古代有多個名稱,或曰玄冥、或曰玄武,為北方之水神。“鬼谷”與“靈玄”對應(yīng),則“鬼谷”應(yīng)該也是一個神名,不應(yīng)是地名。

綜上所述,把鬼谷解釋為百鬼,鬼聚集之處是不合適的,王逸的解釋是站不住的?!毒艊@》中的“鬼谷”應(yīng)是一個神仙之名。

二、《楚辭·九嘆》“鬼谷”是神仙鬼谷子

《九嘆·遠(yuǎn)游》中的“鬼谷”不是“百鬼”聚集之地名,而是神仙鬼谷子,是對戰(zhàn)國時期縱橫家鼻祖鬼谷子的神化。主要理由有:

第一,鬼谷子在漢代已經(jīng)被神化,此處鬼谷就是作為神的鬼谷子。鬼谷子原是戰(zhàn)國早中期的人,不是神。由于古代信息閉塞,鬼谷子主要過隱居生活,其生平事跡到了漢代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司馬遷在《史記》中兩次提及鬼谷子,如《蘇秦列傳》中言蘇秦“東事師于齊,而習(xí)之于鬼谷先生”,《張儀列傳》中說張儀“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xué)術(shù)”。雖然兩處都是寥寥數(shù)語,言之不詳,但司馬遷很確定地將鬼谷子當(dāng)成是歷史上的人。由于《史記》中關(guān)于鬼谷子的事跡不詳,加之其名字本身就有神秘性,故鬼谷子其人其事逐步向神秘化方向發(fā)展。與《九嘆》作者劉向同時期的揚雄,在說到鬼谷子時便已模糊不清。揚雄在《法言·淵騫》中說:“或問:‘儀、秦學(xué)乎鬼谷術(shù),而習(xí)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是夫?’曰:‘詐人也,圣人惡諸。’”當(dāng)時人們對張儀、蘇秦學(xué)鬼谷術(shù)已經(jīng)不那么肯定了,所以來問大學(xué)者揚雄。比劉向稍晚的王充,也有說鬼谷子事?!墩摵狻っ黯А氛f:“蘇秦、張儀悲說坑中,鬼谷先生泣下沾襟。”《論衡·答佞》說:“傳曰蘇秦、張儀縱橫,習(xí)之鬼谷先生。掘地為坑,曰:‘下說令我泣出,則耐分人君之地?!K秦下說,鬼谷先生泣下沾襟,張儀不若?!?sup>③王充這里說到的蘇秦、張儀跟隨鬼谷先生學(xué)縱橫術(shù),已經(jīng)有虛構(gòu)的成分。而且王充用“傳曰”,也就是說,當(dāng)時有這么傳說,而且流行頗廣。由于揚雄是問答,王充是唯物主義思想家,他們的說法比較求真,但“掘地為坑”“令我泣出”等細(xì)節(jié),已經(jīng)可以看出鬼谷子被虛構(gòu)化的傾向。其實早在秦始皇時期,鬼谷子就已經(jīng)被神仙化了。《金樓子·箴戒》:“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因譴徐福入海,求玉蔬金菜并一寸椹。”而《金樓子·志怪》篇言之更為詳細(xì):“神州之上有不死草,似菰苗,人已死,此草覆之即活。秦始皇時,大苑中多枉死者,有烏如鳥狀,銜此草墜地,以之覆死人,即起坐。始皇遣問北郭鬼谷先生,云東海亶洲上不死之草,生瓊田中。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金菜玉蔬,并一寸椹。”鬼谷子與秦始皇原本就不生于同一個時期,這里將二者列為生于同一時期,明顯是后人附會,有藝術(shù)虛構(gòu)的成分。但是雖然是附會,這樣的傳說也并非向壁虛造。《史記·秦始皇本紀(jì)》:“齊人徐巿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發(fā)童男女?dāng)?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正義》引《括地志》云:“亶洲在東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將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此洲?!?sup>根據(jù)《史記》的記載,秦始皇確實派徐福到海上求仙人?!督饦亲印匪f應(yīng)該是秦始皇事,只是流傳過程中有了不同的說法。鬼谷子與秦始皇求仙人聯(lián)系在一起,應(yīng)該的秦統(tǒng)一以后的事。這說明,鬼谷子的神仙化從秦始皇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戰(zhàn)國秦漢時期,方仙道盛行。《史記·封禪書》說:“自齊魏、宣之時,鄒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于鬼神之事?!?sup>⑦這里說到燕齊方術(shù)之士的情況。鄒衍之后,《封禪書》說:“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shù)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shù)也。”戰(zhàn)國時期如此,秦始皇時期方仙道流行更甚,“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則方士言之不可勝數(shù)”,上文引遣徐福入海求仙人,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西漢時期,方仙道仍十分流行,淮南王劉安就是一個方士,熱衷于煉丹。漢武帝也信方士,《封禪書》言漢武帝東巡海上,“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shù)”,雖然沒有得到印證,但是漢武帝還不死心,“乃益發(fā)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shù)千人求蓬萊神人”。⑩《金樓子》距離漢代也并不遠(yuǎn),其說亦當(dāng)自漢代而來,不可斥之無據(jù)。

第二,漢代方士在言說歷史人物時,有將其神仙化的風(fēng)氣。漢武帝信任當(dāng)時的方士李少君,《封禪書》說:“少君言上曰:‘祠灶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上蓬萊仙者乃可見,見之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谑翘熳邮加H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黃金矣?!?sup>從這段引文中不僅知道漢武帝時期方士的盛行,更值得關(guān)注的是,這些方士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把人物神仙化的傾向。漢代方仙道盛行,方士在言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時,往往添油加醋,發(fā)揮想象,許多歷史人物皆被神仙化了。像上引《封禪書》中說到的安期生,就被李少君當(dāng)作神仙。漢代方士人數(shù)眾多,方仙道盛行,其諸多傳說后人有記載,可以說,劉向時期鬼谷子已被部分神化。在這種時代風(fēng)氣下,劉向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把鬼谷子神仙化也是自然的事。俞樾《楚辭人名考》中,就將《九嘆》此處說到的“鬼谷”視為鬼谷子,并將其列入“神人”一類,與《九歌》諸神并列。可謂慧眼獨照。

第三,將鬼谷理解為神仙鬼谷子,更符合此句詩意。就詩意來看,“綴鬼谷于北辰”,綴,王逸注:“系也?!迸c下文“囚靈玄于虞淵”對應(yīng),都有系連、囚禁之意。因為北辰是天極星,在儒家看來,也是道德的象征。《論語·為政》:“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而鬼谷子則是一個負(fù)面的形象,是詭詐不道德的代名詞。前引揚雄在《法言·淵騫》對鬼谷子的學(xué)生張儀、蘇秦的評價說:“詐人也,圣人惡諸?!眲⑾蚺c揚雄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揚雄所言代表了儒家學(xué)者的普遍看法,可見作為漢代儒家學(xué)者的劉向,其思想與揚雄的看法應(yīng)該是一致的。在中國思想史上,鬼谷子以及其代表的縱橫之學(xué),一直都受到儒家的排斥。如唐代柳宗元就說:“《鬼谷子》要為無取,漢時,劉向、班固錄書無《鬼谷子》?!豆砉茸印泛蟪?,而險盭峭薄,恐其妄言亂世,難信,學(xué)者宜其不道。而世之言縱橫者,時葆其書。尤者晚乃益出七術(shù),怪謬異甚,不可考校。其言益奇,而道益陿,使人狙狂失守,而易于陷墜。幸矣,人之葆之者少?!?sup>柳宗元討厭縱橫學(xué),連《鬼谷子》這本書都懷疑其后出。明代宋濂在其《諸子辯》中評價《鬼谷子》書中的“捭闔”“飛箝”“揣摩”時說:“是皆小夫蛇鼠之智,家用之則家亡,國用之則國僨,天下用之則失天下,學(xué)士大夫宜唾去不道?!?sup>④柳宗元、宋濂的說法,在儒家學(xué)者那里非常有代表性。所以將劉向《九嘆》中的“鬼谷”解為鬼谷子,將此句理解為把代表不道德的“鬼谷子”囚禁于代表道德高尚的“北辰”之下,正符合儒者劉向的思想。因此,將“鬼谷”一詞理解為神仙鬼谷子,符合此處詩意。

第四,《九嘆》的作者劉向?qū)砉茸臃浅J煜ぁ⑾蚴俏鳚h時期的著名學(xué)者,其曾經(jīng)整理過《鬼谷子》一書,在他所編的《說苑·善說》中曾引《鬼谷子》佚文,其云:“人之不善而能矯之者,難矣。說之不行,言之不從者,其辯之不明也;既明而不行者,持之不固也;既固而不行者,未中其心之所善也。辯之,明之,持之,固之,又中其人之所善,其言神而珍,白而分,能入于人之心,如此而說不行者,天下未嘗聞也。此之謂善說?!?sup>劉向既然引《鬼谷子》,說明他對鬼谷子這個人或者《鬼谷子》這本書還是有相當(dāng)了解的。加之,鬼谷子在漢代已經(jīng)被神仙化,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可以發(fā)揮想象的情況下,他完全可以把鬼谷子作為對象寫入《九嘆》之中。

綜上所述,劉向《九嘆》中的“鬼谷”應(yīng)解讀為神仙鬼谷子。

三、詩賦吟詠鬼谷子傳統(tǒng)的形成及其原因

由《九嘆》開始的將鬼谷子納入文學(xué)吟詠的對象,被后世所繼承,形成了一個專以鬼谷子為題材的詩歌創(chuàng)作傳統(tǒng),從晉代的郭璞開始,至唐代詩人盧照鄰、張九齡,宋代的胡宿、蘇軾、劉克莊,元趙孟、揭傒斯,明楊士奇、張吉、王世貞,清王士禛等,成為中國古代文學(xué)史上一個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這在先秦諸子中也是不多見的。其背后的原因值得深入探討。綜合起來看,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九嘆》作為仿騷作品,隨著屈原及其作品的傳播與影響,而被人們熟知并廣泛接受。根據(jù)湯炳正先生的研究,劉向曾經(jīng)整理過《楚辭》,并將自己的仿騷作品《九嘆》作為《楚辭》的一部分,放在東方朔的《七諫》之后,隨屈原創(chuàng)作的《離騷》《九歌》《九章》、宋玉創(chuàng)作的《九辯》等一起流傳后世。屈原的愛國情懷以及杰出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才華與成就,在漢代之后便產(chǎn)生巨大反響。劉勰《文心雕龍》專列《辨騷》一篇,給《楚辭》以極高的評價,其說:“名儒詞賦,莫不擬其儀表,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者也?!?sup>而《文選》也單設(shè)“騷”類,精心選擇了屈原的《離騷》《九歌》中的《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少司命》《山鬼》六篇、《九章》中的《涉江》,此外還有《卜居》《漁父》,以及蕭統(tǒng)認(rèn)為屬于宋玉的《九辯》與《招魂》等。屈原、宋玉的這些優(yōu)秀作品被《文選》收入,進(jìn)一步擴大了楚辭的影響。作為仿騷的《九嘆》也因為其為《楚辭》的一部分而廣泛傳播,并被人們所關(guān)注。而隨著《九嘆》的傳播,鬼谷子作為吟詠對象在文學(xué)領(lǐng)域也就越來越為人所知且受到重視了。因此,后世吟詠鬼谷子傳統(tǒng)的形成,其發(fā)端即上溯到《九嘆》上來。

第二,鬼谷子本身具有的神秘性能夠激發(fā)詩人的好奇心,容易被人們所關(guān)注?!肮砉茸印弊鳛閷ο蟊缓笕艘髟仯才c鬼谷子的這個人的特殊性有關(guān)。在歷史上,鬼谷子就是以一個極其神秘的形象出現(xiàn)。由于記載鬼谷子生平的歷史史料缺乏,鬼谷子事跡都只是片言只語,充滿了神秘色彩。比如“鬼谷子”這個人的名字,歷史上就有許多說法。姚振宗《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子部縱橫家”:“按晁氏引陸魯望詩,謂鬼谷先生名誗?!锻肌酚忠饔?xùn);《道藏目錄》云鬼谷子姓王名詡,晉平公時人,并謂受道于老君。宋人偽《子華子》,又謂鬼谷子姓劉名務(wù)滋,楚人。宋潛溪《諸子辨》云鬼谷子一名玄微子;皆不知其何所據(jù)?!?sup>有說鬼谷子名字叫王誗、王訓(xùn)、王詡,也有說叫劉務(wù)滋、玄微子等。鬼谷子的名字很多,但“皆不知其何所據(jù)”??梢娖涫且粋€十分神秘的人。又比如鬼谷子的籍貫、故里,明代謝鏞《鬼谷子序》曰:“鬼谷先生,不知何許人也。皇甫謐以為楚人,然無族氏鄉(xiāng)里可考,烏知其為楚其為周末隱君子乎!彼其抱道幽棲,負(fù)神識圣智之品,隱于鬼谷,不使姓字落人間,如巢由輩,豈止為一代之雄而已哉!”鬼谷子,不知何許人,也無鄉(xiāng)里族姓可考。抱道幽棲,隱于鬼谷,不使姓字落人間??梢姽砉茸哟_實是十分神秘的一個人物。另外,根據(jù)《史記》的記載,戰(zhàn)國時的縱橫家蘇秦、張儀是其學(xué)生,而據(jù)筆者考證,戰(zhàn)國時期著名的軍事家孫臏與龐涓也極有可能是其高徒。蘇秦、張儀分別主張合縱與連橫,相互爭斗。孫臏與龐涓各效其主,彼此攻殺。一個老師帶出這樣四位弟子,而且兩兩相斗,互為敵人,更增加了鬼谷子的傳奇色彩。不僅如此,鬼谷子的學(xué)術(shù)思想也是與眾不同。高似孫《子略》曾評價說:“《鬼谷子》書,其智謀,其數(shù)術(shù),其變譎,其辭談,蓋出于戰(zhàn)國諸人之表。夫一辟一闔,易之神也;一翕一張,老氏之幾也。鬼谷之術(shù),往往有得于闔辟翕張之外,神而明之。益至于自放潰裂而不可御。予嘗觀諸《陰符》矣,窮天之用,賊人之私。而陰謀詭秘有《金匱》《韜》《略》之所不可該者,而鬼谷盡得而泄之,其亦一代之雄乎!”根據(jù)高氏的評價,《鬼谷子》這部書的性質(zhì)與《陰符》《六韜》《三略》等智謀之書相類似,這些書以智謀為尚。在日常生活中深受人們喜愛。所以,鬼谷子在民間是有廣泛流傳的。這樣的一位神秘人物,無形中給人以無限的想象,增加了美感,給文學(xué)創(chuàng)作留下了空間。鬼谷子進(jìn)入文學(xué)視野也就絲毫不感到奇怪了。

第三,鬼谷子具有隱士身份,與文人雅士的隱士情懷相一致。“鬼谷子”作為對象被后人吟詠,也與鬼谷子的這個人的特殊身份有關(guān)?!段倪x》卷二十一郭璞《游仙詩》李善注引佚名《鬼谷子序》曰:“周時有豪士,隱于鬼谷者,自號鬼谷子。言其自遠(yuǎn)也。然鬼谷之名,隱者通號也。”鬼谷子,不知其名字,因隱居鬼谷,而稱為鬼谷子?!端鍟そ?jīng)籍志》亦曰:“鬼谷子,周世隱于鬼谷?!?sup>④橫秋閣本長孫無忌《鬼谷子》序云:“鬼谷子,楚人也,周世隱于鬼谷?!?sup>⑤《中興書目》:“《鬼谷子》三卷,周時高士,無鄉(xiāng)里族姓名字,以其所隱自號鬼谷先生。”由此可見,鬼谷子是一個著名的隱士。而中國自古就有隱逸之風(fēng),《隋書·隱逸傳序》說:“自肇有書契,綿歷百王。雖時有盛衰,未嘗無隱逸之士。”并稱“隱士”的行為乃“君子之道”。《論語·泰伯》中孔子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薄吨芤住は缔o》也說:“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薄睹献印とf章下》也說:“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處,即隱居?!岸氖贰敝袔缀醵剂杏须[逸傳,足見隱逸文化源遠(yuǎn)流長。文人受儒家思想影響,或性情恬靜,淡泊名利而寄情山水;或處無道之世,堅持高尚的道德與氣節(jié)而歸隱山林;或仕途不暢,追求受挫,而流連江湖等。這些文士處在江湖之間,吟詠酬唱,往往會把古代的隱士作為對象,抒發(fā)個人的情懷。鬼谷子既是著名隱士,本身也具有神秘性,被詩家文人所關(guān)注是自然不過的事。在這個過程中,劉向《九嘆》發(fā)其端,后世郭璞等隱士繼倡之,逐漸成為一個以鬼谷子為題材的詩歌創(chuàng)作傳統(tǒng),成為中國文學(xué)史上一個奇觀。

鬼谷子是戰(zhàn)國時期縱橫家鼻祖,其生活時代與屈原有重疊之處。鬼谷子弟子張儀多次使楚,其中在楚懷王十六年使楚,就是離間楚國彼時實施的合縱之策?!妒酚洝こ兰摇份d:“(懷王)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北藭r的“楚與齊從親”事,應(yīng)該就是屈原主持制定的外交之策?!妒酚洝で袀鳌氛f屈原“博聞強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善于“辭令”即表明屈原曾擔(dān)任楚國的外交官員?!冻兰摇窇淹跏四昙从小扒箯凝R來”的歷史記載。而“‘左徒’在楚國是兼掌內(nèi)政、外交的要員”,因此懷王十六年之前楚國的“齊楚聯(lián)盟”之策,應(yīng)該就是屈原力主的。張儀這次使楚,其政治斗爭的對象就是屈原。由于屈原當(dāng)時被疏,不復(fù)在位,懷王受欺未能得到張儀許諾的商於之地六百里。所以在兩年之后,張儀再次使楚時,屈原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但楚王已經(jīng)將張儀放走,再追已不及。這是屈原與鬼谷子學(xué)生張儀之間直接正面的沖突。屈原生活的時代,正是縱橫家鼎盛時期,他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在這樣的時代環(huán)境下,屈原在外交上主張合縱,親手締結(jié)齊楚聯(lián)盟,是出于楚國安全的現(xiàn)實需要,是楚國外交戰(zhàn)略上的智慧之舉,其智慧與縱橫家也有相通之處。但是在價值觀上,屈原與縱橫家有根本的不同,屈原對祖國深摯的愛,不屈的堅守士之氣節(jié)的精神,使得他以愛國者的形象流芳千古。而縱橫家唯利是圖,在漢代獨尊儒術(shù)之后很快沒落。劉向《九嘆》將鬼谷子及其智慧納入楚辭,這樣鬼谷子便隨著楚辭的流傳而傳播后世,成為鬼谷子文化在民間傳播的重要途徑之一。縱橫家與楚辭之間確實還有不少文章可做。

[作者簡介]許富宏,文學(xué)博士,南通大學(xué)楚辭研究中心教授。

  1.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東亞楚辭文獻(xiàn)發(fā)掘、整理與研究”(項目批準(zhǔn)號:13&ZD112)、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中國辭賦海外傳播研究”(13ZWC014)階段性成果。
  2. ② 〔宋〕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經(jīng)籍考》,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742頁。
  3. 〔唐〕盧照鄰《盧升之集》卷四,《四庫全書》第1065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14頁。
  4. 〔宋〕劉克莊《后村集》卷十七“詩話上”引,《四庫全書》第1180 冊,第170頁。
  5. 《浙江通志》卷二百七十四“藝文”,《四庫全書》第526冊,第456頁。
  6. 〔宋〕胡宿《文恭集》卷五,《四庫全書》第1088冊,第651頁。
  7. 〔宋〕蘇軾《東坡全集》卷二十六,《四庫全書》第1107冊,第384頁。
  8. 〔元〕趙孟《松雪齋文集》卷五,《四庫全書》第1196冊,第655頁。
  9. 〔元〕揭傒斯《文安集》卷二,《四庫全書》第1208冊,第164頁。
  10. 〔明〕楊士奇《東里詩集》卷三,《四庫全書》第1238冊,第365頁。
  11. 〔明〕張吉《古城集》卷六,《四庫全書》第1257冊,第731頁。
  12. 〔明〕王世貞《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五十三,《四庫全書》第1279冊,第673—674頁。
  13. 〔清〕王士禛《漁洋山人精華錄》卷三,《四庫全書》第1315冊,第57頁。
  14. 〔漢〕班固《漢書·司馬相如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596頁。
  15. 《九嘆》中的《遠(yuǎn)游》篇,各本題名不同,芙蓉館本等稱《遠(yuǎn)逝》,此據(jù)洪興祖《楚辭補注》本。
  16. ⑾ 〔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311頁。
  17. 湯炳正《楚辭今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373頁。
  18. 黃靈庚《楚辭章句疏證》,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2638頁。
  19. ②③④⑤⑧ 〔漢〕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3684、1533、1534、1534、1534、1548頁。
  20. 何寧《淮南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177頁。
  21. 江曉原《星占學(xué)與傳統(tǒng)文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9頁。
  22. 《晉書·天文志》,《二十五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33頁。
  23. 《陜西通志》卷一,《四庫全書》第551冊,第32頁。
  24. 聞一多《楚辭校補》,成都:巴蜀書社,2002年,第143頁。
  25. 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215頁。
  26. 〔南北朝〕范曄《后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774頁。
  27. ②③④⑤ 許富宏《鬼谷子集校集注》,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99、399、400、400、411頁。
  28. ⑦⑧⑨⑩ 〔漢〕司馬遷《史記》,第313、1638、1638、1640、1670頁。
  29. 〔漢〕司馬遷《史記》,第1656頁。
  30. 〔清〕俞樾《楚辭人名考》,黃靈庚主編《楚辭文獻(xiàn)選刊》(第68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4年,第341頁。
  31. ⑤ 許富宏《鬼谷子集校集注》,第313、316頁。
  32. 許富宏《鬼谷子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41頁。
  33. 許富宏《鬼谷子集校集注》,第263頁。
  34. 湯炳正《屈賦新探》,濟南:齊魯書社,1984年,第93頁。
  35. 王運熙《文心雕龍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32頁。
  36. ④ 許富宏《鬼谷子集校集注》,第319—320、276頁。
  37. 許富宏《鬼谷子研究》,第160—162頁。
  38. ③④⑤⑥ 許富宏《鬼谷子集校集注》,第314、272、267、272、268頁。
  39. 《隋書》,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1751頁。
  40. 湯炳正《屈賦新探》,第54頁。
  41. 潘嘯龍《屈原與楚文化》,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1年,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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