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文學作品論

文學理論基礎 作者:閻嘉 著


第二章 文學作品論

概 述

文學作品是作家審美體驗的對象化、物態(tài)化,是鮮活感性的符號化形式,是人類精神超越性的存在。在中外文論史上,文論家們從諸多角度來理解和闡釋文學作品的構成問題。

在中國傳統文論中,文學被看作是作家內心思想、情感、人格、志趣、精神等的外化,對文學作品的構成問題常常是從作家創(chuàng)作的動態(tài)性這一角度來進行探討的,諸如構成各要素之間的運動與變化關系,創(chuàng)作主體意志由內向外的投射等,由此形成了文與質、言與意、形與神等辯證關系。在這些關系中,傳統文論相對更偏重于關注“質”“意”“神”,力圖將這些形而上的內容作為主導,從而引發(fā)、生成有形的文字。不過,這些觀念并沒有妨礙中國古代文論對形式美的追求。比如,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有對駢偶形式的推崇,齊梁時期有“四聲說”“八病說”等,它們都是在形式方面獨具民族特色的觀點。

西方文論認為,藝術形式是實體世界的具體化、豐富化、形式化,是客觀規(guī)律性與主觀目的性的統一。在《六概念史》中,波蘭美學家托塔克維茲分析了藝術的存在方式——“形式”。他認為“形式”一詞出自中古拉丁文的“形狀”,這與古代希臘文“式樣……理念”等相關。該詞來源的模糊性使“形式”這一概念的規(guī)定帶有歧義性,出現了不同的形式理論。概括地說,“形式”一詞在西方美學史中至少有五種含義,包括亞里士多德的實體存在(本體)形式、與元素相對立的排列形式、與內容相對應的外形式、與材料相對應的形狀形式,以及康德的“與主體對知覺客體的把握的先驗形式”。這些含義的形成與變化呈現出西方從古希臘到當代理解藝術作品形式與內容關系的歷史脈絡。

在西方,一般把文學作品當作“客觀存在”進行研究,注重文學構成中各要素的邏輯關系。古希臘美學認為,文學作品的本體論是偏重于形式的。柏拉圖認為“理念即形式”,形式是最真實的本體。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指出,形式是事物的本體,藝術作品的美在于有頭有尾的整一性。這種整一性既是形式的,又是內容的,是它們之間的一種契合。近代西方美學對藝術作品本體論的認識則顯示出形式和內容的對立與分裂。在黑格爾那里,文學作品的內容與形式成為了互相對立統一的兩部分,并形成了三種主要的形態(tài):形式大于內容為象征型藝術,形式與內容完美結合為古典型藝術,內容大于形式為浪漫型藝術。到了現代,哲學家試圖彌合由于內容和形式的二元對立所造成的作品本體的兩分局面。在形式主義思潮之后,結構主義、文學闡釋學、文學現象學、接受美學、后結構主義等,都紛紛放棄了從內容方面來研究文學作品的構成。結構主義試圖用作品的深層結構與人類心理的深層結構的對應關系,來取代傳統的內容與形式的辯證關系,努力挖掘內容下面的深層意蘊;新批評的作品本體論立足于作品的抽象與具體關系上,強調通過語言分析去演繹作品的本意。此外,蘭色姆的“結構—肌質說”、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弗萊的神話分析,羅蘭·巴特的文學分析,英伽登的藝術作品現象學分析等,都從不同角度對文學作品的本體論進行研究。這些研究表明文學研究已從外部研究走向內部研究,成為了20世紀文論的熱門話題。可以說,文學作品本體論具有明顯的偏重形式的傾向。在他們看來,“內容”一詞,不僅含有具體形象,還包括邏輯、理念、倫理社會、歷史等非藝術的因素。于是,人們將注意力放到作品本體的層次上,從不同角度、不同視野去挖掘語音學、文化學、心理學、文學等的深層結構。形式不再僅僅是內容的承擔者,而成為內容本身。

需要注意的是,在接受美學看來,文學的構成從來就不是作品單方面的,讀者的閱讀行為是構成文學的重要部分。一方面,讀者并非消極被動地接受作品的內容,而是帶著自己獨特的個人文化背景與“期待視野”來閱讀,這種閱讀的效果會有千變萬化的結果和闡釋意義;另一方面,那些將批評的重點放在對作家本意的追尋或者作品意義推敲的研究,是不能夠真正走進文學本身的,真正的文學需要有具體讀者的參與。因此,研究讀者的心理活動與接受方式及其與文學作品之間的關系,也是他們新的研究方向。在這些方面,德國的加達默爾、法國的杜夫海納、德國的堯斯等都曾作過深入的研究。

在后現代那里,一切堅固的東西都開始動搖、消散。所謂人的深層心理結構也并非是一成不變的永恒,而是被各種社會現實建構起來的。以法國德里達為代表的解構主義試圖消解西方一直以來的、根深蒂固的邏各斯中心主義。由于每個詞語客觀上都有多面性,因此文本中的任何詞匯與概念可以被它的對立面所替換的,通過這個“技術”,文本所謂的客觀性也就被瓦解了(這就是德里達所謂的“危險的替補”)。德里達抓住了語言和詞匯對文本意義在表達上的根本缺陷,指出語言和文本的獨立導致了傳統相信非語言實體的真實性(如真理)的瓦解,每一個詞語都是它自身,又在閱讀它時產生變異。通常我們在閱讀時,會選取某個詞的一種確定的意義而忽視其他意義,這種選擇就導致了這個詞的其他意義的開啟,語言的這種缺陷是永遠存在的。美國的文學批評家如卡勒、米勒、保羅·德·曼等,都曾把這一理論運用在文學批評領域,使得文學在其構成上似乎變得飄忽不定,也使得任何邊緣因素都有可能參與到文學的構成中來。

整個藝術史是藝術作品存在形式不斷嬗變和揚棄的歷史。在當代文論看來,文學作品是一個多層次逐漸指向深層結構的整體。這種深層結構和形象系統的建構是作家獨特的、不可重復的,蘊含了生命體驗和自我生存價值的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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