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沒味兒,味兒在胳膊上
晚上把廚房里的西瓜皮扔樓道的垃圾桶,因為虛掩著門所以離垃圾桶一步的距離,我蒙著那么一扔,垃圾咚的一聲入位,我的胳膊也噗的一下,我聽見的這聲甚至比垃圾的聲音還清晰。狠狠跺腳,樓道里耳背的聲控?zé)袅亮?。我胳膊上兩個眼兒,跟噴泉一樣往外咕嘟咕嘟地冒血,瞬間跟纏上了紅絲帶似的。垃圾箱里斜著向外伸出一根滿是鐵銹的鐵片,兩個尖像把剪子。
說實話,那一刻我確實有點傻,地上滴滴答答一片血。我倒沒覺得我的傷有多嚴重,我就是為那一地血發(fā)愁。不管吧,明天再有人報警,以為夜里發(fā)生命案了呢。管吧,我胳膊還冒血呢。最后一咬牙一跺腳,用毛巾捂住傷口,拿墩布把樓道衛(wèi)生給做了!
我冷靜地分析了一下我的傷口,第一時間打開櫥柜,拿出還剩半瓶的二鍋頭,當(dāng)水全倒胳膊上,這是家里度數(shù)最高的消毒用品了。然后悄無聲息地拿車鑰匙自己當(dāng)120去醫(yī)院掛急診,因為那鐵銹實在是我的心病。導(dǎo)診把胳膊上扎倆眼兒的患者直接分到了骨科,所以我身前身后全是渾身鮮血缺胳膊斷腿的人,而我像患者家屬一樣,剛才還呼呼冒血的胳膊一到醫(yī)院愣是出落得就剩倆皮開肉綻的小口子了。
清洗傷口的護士問我:“你喝酒了?”我沒有!我嘴里沒味兒,味兒都在胳膊上。等待破傷風(fēng)針皮試結(jié)果,揭秘的時刻終于到來,我大半夜的跑來不就是為打一針去心病嗎?可是護士告訴我:“您過敏不能打針?!贝蠓虻亩喟霃埬樤诳谡掷铮骸澳氵@病走不了醫(yī)保啊!我給你開盒消炎藥,吃兩天頭孢就行?!蔽疫@是得什么丟人的病了,打不了針還走不了醫(yī)保。等我拿到頭孢一看,主要功能是治療胃炎的。為了踏實,我又拿著藥盒找大夫,“半張臉”拿圓珠筆敲著第四自然段:“你屬于其他?!蔽夷眠^來,看見在胃炎的三行半處寫著“及其他炎癥”。
打骨科出來,拿著胃藥,我覺得心里坦然多了,差點把自己哪有疾患都忘了。
轉(zhuǎn)天下午上班,坐我對面的胖艷問我胳膊怎么弄的。我交代完病情,這個二十多年前曾在急診待過幾天的人發(fā)話了:“你怎么能不打破傷風(fēng)針呢?二十四小時不打就有生命危險。你去骨科醫(yī)院,那總有民工把鋼筋插胸口或者腳丫子里,肯定知道怎么救你?!彼酉逻@句話采訪去了。我這心啊,開始翻江倒海,立刻就冒汗,我問辦公室其他人:“你們熱嗎?”我聽見他們說:“不熱啊,空調(diào)還行?!蔽疫@就開始出現(xiàn)感染癥狀了?
接下來開始打114,查醫(yī)院電話挨個問有脫敏破傷風(fēng)針嗎?答案都是NO!我一邊給自己二十四小時倒計時,一邊把求助信息發(fā)布在兩個微信群里,網(wǎng)友的力量是強大的。有人給我找了個郊區(qū)專門倒騰進口藥的,說出高價就賣;還有人找了臨近城市的醫(yī)院,得坐高鐵過去;還有人建議我去兒童醫(yī)院問問……最后終于打聽到離我并不遠的大醫(yī)院有不過敏的外國針。怎么那么寸,我還沒帶錢,找同事借了債,趕緊奔醫(yī)院。忽然想起,孩子讓買的喂蜥蜴的大麥蟲沒帶,又上樓一趟,怕它們憋死,找了個沒蓋的小盒讓它們吸氧。
我到醫(yī)院門口,一個閨蜜打來電話,“你怎么自己去醫(yī)院了,我陪著起碼能幫你拿點東西?!蔽艺f,你幫不了,我就帶了一盒肉蟲子,它們還總往外爬,得不停往回扒拉。
我就是帶著這盒蟲子,再次進入骨科。大夫正玩游戲呢。我說我要打脫敏的破傷風(fēng)針,大夫大概有一陣沒人跟他說話了,聲音突然就大了:“我們這沒脫敏的針。一種便宜的,是從驢血液里提取的,得做皮試,還有一種是從人血液里提取的,不用做皮試。你打哪種?”我對驢過敏,肯定得打人的吧。我就追問了一句:“人的,是哪的人的?”大夫說:“哪的,也不是你們家親戚。都保證不了不過敏,一億個人都沒事,到你這不行了,怎么辦?”我那些蟲子都爬出來了!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要您是我這情況,您打哪種?”大夫把手機一扣:“要是我,我都不來醫(yī)院,我心疼錢。”
來自防疫站的消息是,只要及時處理了傷口,吃了頭孢,創(chuàng)面不接觸牛糞馬糞就不會有危險。我心里還踏實點兒。這時候,閨蜜再次打來電話問:“打了嗎?”我答:“被轟出來了?!彼龁枺骸跋x子跑了嗎?”我答:“蟲子全保住了!”她滿意地說:“你可算辦成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