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華蒼蘿握著鉛筆,在紙上不斷勾畫一個清秀男子的輪廓,卻又反復(fù)擦去。自從那一天她下定決心制作一個人偶之后,就一直在腦海里思索著那個人偶的模樣,可總是無法將心中所想的輪廓畫下來,總覺得好像缺少了一些什么。
她輕嘆了一口氣,抬頭望向窗外。博蒼正坐在教室外的梧桐樹上,半透明的背影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散發(fā)著剔透的光芒,就好像是一個擺放在窗口的玻璃瓶,脆弱至極,卻又美麗至極。
手里的筆竟然依照博蒼的背影畫了起來,因為是自習(xí)課,教室里很安靜,只聽見華蒼蘿“唰唰”作畫的聲音。
很快,博蒼的輪廓就出現(xiàn)在了紙上。
華蒼蘿放下筆,嘴角微微揚起:“干脆做一個和博蒼很像的人偶吧,他若是看見了,應(yīng)該會覺得很有趣。”
路過華蒼蘿教室的久將代看到她握著筆,在紙上涂涂畫畫,臉上漾開美麗的笑容,還時不時朝窗外看去,明明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棵憔悴的梧桐樹。
他與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相識了。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很了解她,可有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與她仿佛隔得很遠,他進不了她的世界,看不透她的內(nèi)心。
華蒼蘿抬起頭,看到走廊上的久將代正注視著她,她微笑著揮了揮手沖他打招呼,他卻一下子撇過了頭。
“干嗎啊,我哪里又惹到他了不成?”華蒼蘿撇撇嘴低下頭看紙上的人,那是一個和博蒼很像的人偶,臉部的線條卻比博蒼的更堅硬,而且是短發(fā),眼睛很漂亮。
華蒼蘿正得意不已,忽然感覺到身后站著什么人。她一轉(zhuǎn)頭看到博蒼正看著她畫的圖案,頓時心虛起來,怕他不高興。
怎料博蒼只是發(fā)怔地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記得,過去,他也制作過一個人偶,只是記不清那個人偶的容貌了。他每天都在為它而努力,每一個零件,每一個部位,臉、手、腳,他都那么細心地打磨,那么細心地制作。恍惚間,他有一種感覺,好像華蒼蘿紙上畫的這個人偶,就是當(dāng)初他做的人偶,而華蒼蘿,就是他自己。
“你想給他取什么名字?”不知道過了多久,博蒼忽然開口問出這樣一句話。
華蒼蘿倒是沒想到還要給人偶取名字,她想了想,然后揚起一個笑臉:“你給他取吧,你是我的老師,這個權(quán)利可以讓給你?!?/p>
有一些莫名的記憶闖入了博蒼的腦?!?/p>
“給你取一個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如此為一個人偶取名字的。只是他忘了那是怎樣一個名字。好像有什么記憶被封住了,沒有辦法揭開。
“你自己取吧?!辈┥n最終還是冷漠地說出這句話,離開了。
華蒼蘿聳聳肩也不理睬他,而是低頭看著紙上的人偶:“取個什么名字好呢?”腦海中浮現(xiàn)博蒼坐在梧桐樹上的模樣,不如……就叫梧桐吧?
大致輪廓定下來之后,華蒼蘿就要開始繪畫零件。她發(fā)現(xiàn)制作人偶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特別是有些細節(jié)很難把握。她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小男孩,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和真人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最后他拿出了自己的心,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一個人偶。
制作出那個小男孩人偶的人,一定是很厲害的工匠吧?
她開始忙碌起來,一下課就跑到手工部去繪畫零件,還要量尺寸,如果零件太大,整個骨架就會很大,那樣的話人偶看上去會非常奇怪。
2
久將代注意到了華蒼蘿的變化,她以前還總是會和幾個朋友說說笑笑,如今好像為了什么事情一直在埋頭苦干,有時候在走廊上擦肩而過,她根本就不會注意到身邊的其他人。
有一次,他路過手工部,透過門縫看到她一邊在畫什么,一邊抬頭對著空氣說著話。
久將代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笨女人,不會是發(fā)神經(jīng)了吧?就在他打算敲門的時候,忽然看見她對著空氣綻放笑顏:“博蒼果然厲害,這些零件還可以有這樣的用處?!?/p>
久將代怔住了。他隨著華蒼蘿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束陽光,其中飄浮著許多塵埃,上下浮動。但令他驚奇的是,其中有一部分卻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塵埃,呈現(xiàn)一個人形輪廓,好像那里真的站了一個人,華蒼蘿在跟一個他無法看到的人說話!
久將代驚得一下子推開了門。
正在和博蒼說話的華蒼蘿愣了一下,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到是久將代時略微不安地瞟了旁邊一眼,然后小聲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久將代僵在原地,搖了搖頭,然后沉默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華蒼蘿一頭霧水地看著漸漸遠去的久將代。
博蒼低頭看了她一眼:“剛才那個孩子應(yīng)該是察覺到我的存在了?!?/p>
“怎么可能,他看見你了嗎?”華蒼蘿有些吃驚。
其實博蒼也并不確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剛才久將代的確是望著他的:“總之,今后還是小心一些吧?!?/p>
華蒼蘿點了點頭。她不是不愿意告訴久將代真相,而是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讓他信服她說的話。而且她很擔(dān)心,萬一他把她當(dāng)作神經(jīng)病,那可怎么辦?她雖然自小就與他認識,但其實她并不是很了解他。同樣,或許久將代也不了解她。
久將代離開手工部之后一直在想華蒼蘿的事情,他回了家中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隔了一段時間,管家來敲門:“少爺,老爺前些天在拍賣會上買下的一件古物已經(jīng)送到了,如果您感興趣,可以親自去看一看?!?/p>
久將代無心起身,他伸手遮住了臉,只隨口說了一句:“送到我房間里吧。”
“是。”管家恭敬地退了下去,很快就將那件古物送過來了。
久將代有氣無力地瞥了一眼。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不大不小,長寬大概有二十厘米。仔細看去,那個盒子其實是由許多銅條組成的,每一塊銅條都有一個鎖眼,旁邊擺放著九把鑰匙。也就是說,要用這九把鑰匙才能夠打開它。
久將代有些好奇起來,他起身來到盒子前,數(shù)了數(shù)外面的鎖眼,只有四個。剩下的鎖眼在里面嗎?
他拿起了其中幾把鑰匙,嘗試著想要打開鎖,卻發(fā)現(xiàn)鑰匙插進去之后無法轉(zhuǎn)動。
出于好奇,他立刻去搜索了這個奇怪盒子的資料。原來它是漢武帝時期館陶公主的丈夫堂邑侯陳午做的九宮連環(huán)鎖,必須選擇對的鑰匙,然后依次按照順序轉(zhuǎn)動鑰匙,才可以打開外面的銅條,外面的打開之后,必須再依次開啟下去。
他折騰了很久始終沒有打開它,到最后他也只能放棄了,放下九宮連環(huán)鎖躺到了床上,腦海里想著華蒼蘿的事情,漸漸睡去了。
3
第二天天微微亮,不知何故久將代忽然醒了過來。他覺得有些氣悶,因為他的房間是沒有窗戶的。小時候有一次他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畫了一張非常棒的設(shè)計圖,本來打算制作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機器,怎料下午的時候他去睡午覺,一陣風(fēng)把他的設(shè)計圖從窗口吹走了,等到他醒過來,那張設(shè)計圖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氣得命人把窗戶都拆了,全部砌成墻壁,只留下通風(fēng)口。
他起身想要出門上廁所,可是當(dāng)他轉(zhuǎn)動門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門把根本轉(zhuǎn)不動,房門好像被從外面鎖住了,怎么也打不開。
該死的,到底怎么了?久將代拼命敲打著門。
管家聽到敲門聲之后立刻跑了過來:“少,少爺……昨天送過來的那個古物在您的門上!”
什么?久將代大吃一驚,他轉(zhuǎn)過頭去,原本放在桌上的九宮連環(huán)鎖已經(jīng)不見了!連鑰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