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史
高適
尚有綈袍贈,應憐范叔寒。
不知天下士,猶作布衣看。
品這首詩,不得不讀《史記·范雎蔡澤列傳》,因為這是作者高適讀這段歷史而發(fā)出的感慨。
范叔,就是范雎,商鞅之后、李斯之前秦國的名相。說其是名相,可能很多人都知道商鞅和李斯,但是對范雎并不熟悉。相信大家都聽說過“遠交近攻”這個詞,這是范雎提出的秦國外交政策。
范雎本來是魏國大夫須賈的門客,同須賈一同出使齊國議和。到齊議和時,齊王盡述魏國不是,須賈無言以對,范雎則從容辯駁,為須賈挽回了面子。齊王不待見須賈,卻覺范雎是個人才。晚上齊王派人找范雎,想讓范雎留在齊國,被范雎嚴詞拒絕。齊王因此更加敬重范雎,送范雎黃金和牛酒。范雎請示須賈,須賈讓收下牛酒,退還黃金。他們回到魏國,須賈卻向相國魏齊檢舉范雎收受齊國賄賂,魏齊聽信誣告,把范雎打得很慘,范雎裝死僥幸脫逃。
范雎后改名張祿逃至秦國,經(jīng)人推薦,也憑著自己的才學做了秦相。秦國強大后欲攻魏國,魏國派須賈到秦國求見秦相張祿議和。范雎穿著破衣爛衫去見須賈,看著面前落魄之人,須賈頓生憐憫之心,請范雎吃了飯,還送了范雎一件“綈袍”。后來須賈知道范雎就是秦相張祿,袒肉請罪,范雎念贈袍之情,未殺須賈。
知道了這個故事,詩的前兩句就明白了。后兩句是作者發(fā)出的感慨,說須賈有眼不識人才,還拿范雎當作一介“布衣”來看,既為前因而恨,又為后事而憐。人呀,不做正事,必遭天之戲謔。
讀史總是使人通達的。作者高適讀這段歷史,寫詩抒懷,與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讀史是一樣的。我們或許會發(fā)現(xiàn),歷史是個輪回,世間90%的人都在重復前人的生活,只有10%的人不斷改變著人們的物質(zhì)生活,而精神生活,不過是那10%的人把一個個故事漣漪開來。
高適50歲才得以出仕,之前并不如愿。歷經(jīng)貧困、失意和戰(zhàn)爭,對人生應該有比較深刻的體會和感悟。與范雎先坎坷后得志的情況相比,這首詩是否也有作者對自己人生的感慨呢?艱辛了50年,這才得到自己施展抱負的位置,而這樣的人生,前人范雎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這難道不是歷史的輪回中,一絲不經(jīng)意的邂逅,一種不期而遇的共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