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聽潮(外四首)
周小波
杭州人,60后,出版過長篇、中篇小說,偶有詩歌發(fā)各大報刊。浙江省作協(xié)會員,《星河》詩刊編輯。
還掉榮耀
——在寶石山的摩崖石刻上這樣寫道:“在天有榮耀歸帝,在地有喜悅和平歸人。”
翅膀藏在姓氏里,看似硬朗
欲念更加張狂
我知道天空的顏色是黑色的,虛張聲勢的黑暗
比空還空,所以
我也只在天黑犯病,孤獨會目空一切
消息總是舊得褪色,說:
美國向外太空飛了41年的航海家一號
扭頭一看,太陽成了一個小針眼
不再普照萬物
地球猥瑣成了一粒塵埃
所有的大情小事
都鎖定在這粒小小的塵埃里,或者折騰或者消亡
總有后悔的事,雨一樣紛紛地落下
打濕了翅膀,盤算著
哪怕是飛到珠峰,把肌肉凍僵
可還是在塵埃里,就像在蠶繭里一樣
人類只是一堆宇宙文件
把虛無趕走
把翅膀留下
其實,喜悅與和平就是我們的一對翅膀
孤獨的黑色十字架,是靈魂不可彌合的刀口
救贖的事還給上天
假設(shè)他在,那就把榮耀全部還給他吧!
梧 桐
領(lǐng)到了一張通行證
子彈一樣的通行證,從童年射來
西泠橋蘇小小墓的另一頭
是過于方正的杜公館
北邊臨湖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
是有心之作,據(jù)說是為孟小冬而種
杜先生想留住這鳳凰
他話不多,只想做那棵樹
往事如梧桐籽一般坐著自己的方舟
夢里那個女子穿著輕衣薄衫
月亮一樣飄過
在湖邊撩水濯足,像長著翅膀的魚
唱著京劇的魚
孩提時我住過公館二樓西屋
聽過窗外雨打梧桐,敲出舊時的回音
這是一個傳世的流氓
一個有愛情的流氓
一個會愛國的流氓
嗜茶
——記西湖龍井明前茶開采
茶的嫩芽是春天的睫毛
昏睡了一個冬季
該醒了,春風是最軟的手撥開了銹損的寒冷
神仙們踩著露珠
把一個個小太陽藏進了綠芽中
有了香,有了前清時格格般的優(yōu)雅和飄逸
坐在露臺上,手指套著青瓷杯環(huán)細細品嘗
沒有禪意
卻有大山的空靈、澗水的幽深
茶和酒雖都是水性,卻一個沾花一個惹草
一個清風明月
一個騰云駕霧
流動的水和妖艷的火暗相媾合
茶葉被一壺熱情得以復活,展開了裙裾
讓一場相遇
使味蕾敏感得像處女
舌尖的汁液,頃刻搭配成流動的詞
嗜茶人,茶就是他的信仰
有個四月在蕭山
四月的陽光像是熱烈的小情人
讓你躲也不是,抱也不是
桃花飛舞
帶走或不帶走,她都蝴蝶般跟著
只要有風,便有翅膀
念想中的桃色并不桃色
燙一壺酒,先把身體暖得像初戀
曾是越國的邊界
月色擦亮了舊時的山河
城河項鏈般串起了七座古橋
河水清澈,閑舟散漫
柳葉的秋千還是掛不住歲月的偷渡者
那個自帶香氣的女人赤裸裸
在光禿禿的塵世里動了胎氣
指證那個偷渡客
把一場雨的內(nèi)容,包括雷鳴閃電
放進了她的身體
她叫春,小名叫谷雨
錢塘江聽潮
在江邊,矮下來的黑和冷勾結(jié)
禁錮了所有的風月
沒有三弦、沒有小鼓的助興
吟不出錢王射潮挽大弓的氣勢
可身后的蛙鳴,存入神秘耳蝸的迷骨路
月是涌潮秘密的情人,女神勾引
江水豎起,唱著進行曲
夸張的自白跌痛了誠實的浪花前赴后繼
風豎在刀口上,充當英雄的贗品
把春切成一片片哆嗦的修辭
站在江邊,你不說話我不說話,聽潮水說
寂寞是一件寬大的睡袍
即使喊出你的名字,里面也空蕩蕩
冷風翅膀歪斜
烏鴉般飛上了星星閃爍的枝杈
生靈物語,小螃蟹橫行快跑
卡在石縫里的影子扭著肥臀,等潮釘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