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外二章）

王猛仁

今夜，我分明看到一顆流星，劃過純凈明潔的夜空，隱入掀動(dòng)著清波的湖水，而后，寂然無聲。

相信天邊的新月可以佐證。那逝去的歲月沒有為我們留下一縷輕影。留下的，只是我們少年時(shí)代月光下的相偎相親和兩顆明澈如晶的心。

日臨清風(fēng)，夜伴明月。為了化為一只殷勤的青鳥，在你離去的時(shí)日里，我沉默了。

如今，我們漸漸變老。也許今晚我們不約而同地走出庭院，微涼的風(fēng)拂動(dòng)你的衣角，也戲弄著我單薄的短衫。

我們的記憶如同兩朵火焰之間產(chǎn)生的潮暈，演繹平仄中精彩的句子，不讓它因生長過度而一味地凋零。

我的思念闊步前行，鉤住上弦月隨風(fēng)飄揚(yáng)。

顫顫的心頭宛如花蕊吐香，迎接著更多密碼般的暗示……

今晚的月光依然多情，輕托著我們曲曲折折的思念，仿佛一夜之間，我們化成了一首閃亮的詩。

西斜的上弦月驀地被云朵遮住，但是卻永遠(yuǎn)留下冰藍(lán)色的光影，從心頭升起，浮在平靜的水面，像一粒珍珠永不下沉。

——我知道了，所以我決不陶醉。

窗前

諦聽。諦聽兩種呼喚的聲音。

那聲音，來自北高峰的窗外；那聲音，來自飛來峰的云端。

當(dāng)四季的笑聲穿越整片松林，當(dāng)虔誠的靈魂盛滿溫柔的雨滴，我的佇望，時(shí)常像擦肩而過的行旅，陷入夢境。

總被西子湖畔的黎明喚醒，一聲喟嘆，天天嫵媚含笑，試圖將窗前的百畝茶園裝扮成一軸壯錦。

我坐在石階上偷聽鳥鳴。

讓無窮無盡的流云撞擊心扉，顛覆我志凌云霄的豪情。

我愿意吸一口北來的風(fēng)，讓它裹帶沁脾的黃河清香。

此刻，沒有云雀高飛，沒有鸚鵡饒舌。只有蛾眉月光帶著小星星，在湖藍(lán)色軟緞的被面上穿行。

孤獨(dú)，像是一股溫暖的洪流，不經(jīng)意間，淹沒了我的幸福。

燈在哪里？在思潮上浮沉。

出行時(shí)，還黝黝黑發(fā)；返程時(shí)，已滿頭白霜。

山上灑下一陣喜雨，那是淡紫色的黃昏送來的深情，那是彩筆繪起的夏日華章。

我喜歡江南的古巷，江南的靜，以及讓時(shí)光無法阻隔的殘留，在夏夜酣夢里的吻痕……

好一場細(xì)密的休閑之旅，已金子般千里成文……

夜的眼

歲月流逝，此心如鐵。

空曠，荒涼……

夜的狂風(fēng)暴吼著，鞭笞著，撕咬著，詛咒著。

看似挺拔的身軀，沉默而凝重地支撐著寥廓的蒼宇。

每一次回眸，有一句動(dòng)人的說詞；每一片新綠，演繹著一個(gè)繽紛的故事。我把纏綿的戀歌獻(xiàn)給藍(lán)天。

目極無際，心括宇內(nèi)。自以為是自由之子，是睥睨萬眾的精英。

蒼涼的夢里，總有金色的太陽，在苦行中留下深深的足跡。

試圖拒絕虛飾，遠(yuǎn)離塵俗，時(shí)東，時(shí)西，猶如晃動(dòng)的歷史鏡頭。

夜的原野上，一只受傷的鷹跌落了。

只因夜的猙獰的黑，過于沉重，過于兇殘。

它沒有流血，沒有眼淚，它沒有睜開憤怒的雙眼。

黑夜沉默著。

流著荒蕪的歲月緊繃的弓弦……

選自《星星·散文詩》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