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資助假俠客

崔涯、張祜考進士落第后，多在江淮一帶漫游，經(jīng)常飲酒發(fā)狂，看不起同時代的讀書人。有時趁著酒勁，便認為自己是豪俠。二人情趣相投，關(guān)系融洽。崔涯曾寫《俠士詩》說：“太行嶺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鐵。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門便與妻兒別?！睆堨镆詡b客自命，寫過《俠客傳》。因此人們紛紛傳說：“崔涯和張祜真是俠士呀！”不少人還設宴款待他們，二人也互相推許標榜。

張祜有詩名，《宮詞》一詩廣為傳唱。唐憲宗元和年間，中書舍人令狐楚很賞識他，張祜趕赴京城，自草薦表，錄新舊詩三百首進獻，希望能在中書門下供職。但是宰相元稹討厭張祜的放浪狂縱，張祜因此寂寞而歸。后來，張祜寫詩贈鹽鐵使(財政長官)，鹽鐵使讓他兒子當了管理邗溝(運河)的小官，管的那一段河堰名叫“冬瓜”。于是有人戲弄張祜說：“您兒子不宜當這個官。”張祜說：“冬瓜就該出祜(瓠)子?！比藗兟犃硕即笮Σ灰?。

過了一年多，張祜家里積攢了些錢財。一天晚上，來了個非同尋常的人，打扮得很英武，腰掛寶劍，手提布囊，囊中盛著一樣東西，鮮血滲透到外面。那人走進張祜的家門，說：“這是張俠士的家嗎？”張祜說：“是?！北愎ЧЬ淳吹匾臼钟M了來客。進屋坐下以后，來客說：“我有一個仇人，十年來我一直想報仇雪恨，今天夜里才殺了他，心里痛快極了?！表樖种钢寄艺f：“這就是他的人頭?！比缓髥枏堨铮骸案浇芯频陠?？”張祜讓人取酒給來客喝。來客酒足飯飽之后，說：“離這兒三四里的地方，有一位義士，我想去報答酬謝他。如果今夜能再辦成這件事，那我平生的恩怨就徹底了結(jié)了。久仰張公為人豪俠義氣，不知能否借給我十萬貫錢，我要立刻去酬謝那位義士，這樣我的愿望就都實現(xiàn)了，今后為張公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張祜很欣賞他的話，生性又慷慨大方，于是當即在燭光下倒空了錢袋，又把絲絹布帛以及能換錢的物品都拿出來，如數(shù)作價，全給了來客。來客說：“痛快！我再也沒有遺憾的事了！”說完就留下布囊告辭而去，臨走時約定很快就回來?？墒亲吡艘院?，到了約定的時間還沒回來。這時天快亮了，仍不見半點人影。張祜擔心布囊中的人頭暴露出來會連累自己，可是等來等去又不見那人回來，束手無策，只好先讓家人打開布囊看看，一看原來是個豬頭。想不到自己傾囊相助的竟是個假俠客，上了騙子的當，從此張祜的豪俠之氣也就衰萎下去了。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十二回“名士大宴鶯脰湖，俠客虛設人頭會”，就化用了這則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