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十三歲的那個夏天,童小柔的生活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爸爸和媽媽離婚了,童小柔沒心沒肺地想,早該離了。從她五歲起,他們兩個人就開始不停地爭吵,一直吵了這么多年,這個家總算可以安靜了。童小柔站在家門口,冷冷地看著父母離開的背影,眼淚像是要從心臟里流出來,她長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如鯁在喉,緊緊牽著外婆的右手不停地顫抖。
從此,她要和外婆相依為命了。
這一年童小柔十三歲,剛進(jìn)初中,臉上的倔犟多過青澀,沒太多朋友,班上的人都嫌她孤僻。她話很少,回到家和外婆兩個也沒什么話。生活像是生了銹的鏈條,離咔嚓斷掉的日子不遠(yuǎn)了。可是童小柔覺得沒什么不好,沒有父母的兩個月,她過得很安靜,耳邊再也沒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爭吵,這讓她總有錯覺,過去的八年,自己一直是在幻聽。
如果生活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去,童小柔也不會有什么遺憾。認(rèn)真學(xué)習(xí)考上一所好高中,三年過后升入大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可以去工作,養(yǎng)活自己和外婆。到合適的年紀(jì),再找個結(jié)婚,人生不就是這么回事嗎?
可是啊,人生又是那么漫長,不是一念之間就可以過完的,如同春夏秋冬的更迭,悲歡離合總是不忘與我們擦肩而過。愛情的悄然而至,如同碧綠的葡萄藤爬滿架子那樣不知不覺,時間一定會把某個人帶到你面前。
十五歲那年,童小柔終于看清了傳說中愛情的模樣。
然而,把時間倒回去,十五歲之前,童小柔卻跌入一個討厭的噩夢里。那個噩夢的名字叫徐嫣,不對,應(yīng)該叫她童嫣吧,盡管她的作業(yè)本上從沒寫過這兩個字,她也從沒這樣介紹過自己。
她轉(zhuǎn)學(xué)來的那天,陽光異常刺眼,童小柔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著沐浴在陽光中的徐嫣,不自覺地想把眼前討厭的光線撥開。就是那個女生,她串通她不要臉的媽媽把爸爸搶走了。她看著徐嫣燦爛的笑容,胸口像是有刀子劃拉一樣疼,十四歲的童小柔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從沒忘記那個夜里,月光如水清澈,又如刀刃般森冷,爸爸拿著白天還幫童小柔削蘋果的水果刀,在媽媽的脖子上狠狠地劃開一道口子。
童小柔捏緊手中的筆,用力把筆桿兒擰成兩截。
身旁的曾沫沫嚇了一跳,驚呼道:“小柔?”
“沒事?!蓖∪岬鼗氐馈?/p>
不一會兒,徐嫣的聲音終于消失了,班主任的聲音響起來:“好了,大家表示一下歡迎吧?!?/p>
老師這樣說道,臺下頓時響起一陣?yán)坐Q般的掌聲,雷鳴般的,一點兒也不夸張。
童小柔就在這時鬼使神差地抬起頭來。她看到徐嫣正向她走來,她只看了一眼老師指的位子,然后那雙漂亮的眼睛再自然不過地落在童小柔的身上,眼底有瀲滟的色彩一閃一閃,好像在說:“童小柔,你等著?!?/p>
童小柔背脊發(fā)涼,她想,如果她不是坐在里面,她一定會伸出腳絆她。
可是,童小柔并不是一個擅長惡作劇的人,伸出腳絆人這種事,徐嫣比她更擅長——徐嫣的出現(xiàn),是童小柔噩夢的開始。
“小柔,你剛才怎么了?”下課后,同桌曾沫沫轉(zhuǎn)過身,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童小柔問道。
曾沫沫是童小柔最好的朋友,也是童小柔唯一的朋友。應(yīng)該說在童小柔的眼中,只有曾沫沫對她最好,最真心,所以最好朋友這樣的認(rèn)知就一直保持了下來。
不過,雖然和沫沫認(rèn)識了很久,并且無話不說,童小柔卻從沒提過她有這么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徐嫣。并不是她不愿意告訴沫沫,而是,童小柔打心眼兒里不想提起這件事。
只要一想到,心就像被刀子割一般難受。
所以當(dāng)沫沫問童小柔的時候,她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沒事兒。曾沫沫雖然奇怪,但也沒有追問下去,她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