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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輯 狂風驟雨1937

陳克文日記(1937~1952)(全2冊) 作者:陳方正 著; 陳方正 編


第一輯 狂風驟雨1937

一九三七年

一月三日 星期日

亡兒啤啤葬于三牌樓廣東山莊,只女工阿珍及行政院彭耀往送,并為之立石。

寓所由楊將軍巷十六號遷往公園路體育里鼎園一號。為亡兒故,不忍令母親及振姊在舊寓觸景生悲也。振姊由中央醫(yī)院回新寓。

一月八日 星期五

遷新寓后,布置尚未就緒,諸多不便。因為離院較遠,非汽車來接,不得前往,一車數(shù)人同乘,至每日非九時半以后,不能到院。

上午十時與柏生同往禮查飯店敘談,旋同訪王東臣【成】[1]、并談張學良被審判之經(jīng)過甚詳。西安事變,似非經(jīng)過武力,終不能結(jié)束也。下午一時樸生夫婦來寓。樸生[2]新往海外考察華僑教育歸來,旋羅秘書君強至,邀往某處看宅地,到院已近五時矣。

一月十二日 星期二

下午五時半偕振姊與滕若渠[3]、李樸生同乘飛快車來滬候迎汪先生。車到常州,因候北上兵車停一小時,至十一時半始到滬,已逾原定時間一小時以上矣。寓新亞酒店。

一月十三日 星期三

昨夜因房里過熱,睡眠不好。早起后與甘乃光[4]、李樸生、王志遠等十數(shù)人到廣東酒樓樂陶陶喝早茶。十一時到褚民誼宅,接洽明日接船之通行證。證由海關(guān)發(fā)出,索者甚多。

下午五時與甘乃光、滕若渠等多人訪廖夫人何香凝于辣飛坊八號。廖夫人仍堅持聯(lián)俄聯(lián)共之主張,惟病體似稍進步。七時至林柏生寓晚飯,十一時返新亞酒店。

一月十四日 星期四

接船者各出奇策,以為一定可以見面,結(jié)果人人皆失望,連中央大員及淞滬警備司令,亦未獲于船上相見;到碼頭迎接之群眾及團體代表,則更無論矣。各方面之熱心,竟化為冷水,不能不怪褚太極之辦事胡涂。余等到公和祥碼頭迎候不得,急往褚宅,幸獲見面,且為最先相見,亦不虛此行矣。淞滬警備司令楊虎,因迎候不獲,到褚室大發(fā)牢騷??赘痹洪L亦到碼頭后,始到褚宅相見。

以今日接船之情形看,充分表現(xiàn)政治活動之形式:各人均就其所認為快捷方式者,急行奔赴,惟恐他人之先我一著,且嚴守秘密,惟恐他人之得訊也。

一月十五日 星期五

昨日接船之事,均集中攻擊褚太極,咎其辦事之胡涂失態(tài)。次高言褚嘗請客于其家,至夜九時未歸,及歸始知同時請兩種不相識之客,卒向一方辭退,而宴其一方。胡涂至此,不難怪昨日之失態(tài)也。

上午與甘乃光訪曾仲鳴不遇,訪張向華又不遇,旋訪湯良禮[5],并遇甘介侯,同赴午飯。下午四時,乘特別快車返京。次高、春圃[6]均同車,夜十一時始抵京。

一月十六日 星期六

汪先生定星期一來京。今日與若渠到谷正綱家,商歡迎事:黨部方面由谷負責,政府機關(guān)由若渠與我負責。回政院后分頭分【打】電話。因明日為星期,且到京時間,又在晨間八時以前,恐不能有多數(shù)之歡迎人員到場。

一月十七日 星期日

終日下雨,不出門。下午四時再到正綱家,談歡迎事。五時半與振姊、阿靜往大華影戲院,觀《赤膽忠魂》一片。夜接秋岳電,汪先生明晨七時三刻到京,到京后參加中央黨部紀念周。

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晨六時起床,六時三刻到明故宮機場,天雨不止。警察與憲兵尚未布崗,歡迎人員僅若渠等三四人先到來,八時左右歡迎者始大集。飛機于八時十分到達,歡迎者既眾,能與汪先生握手見面者,不過十數(shù)人耳。離機場后旋赴中央黨部,聽汪先生紀念周演說。十時與正綱至褚民誼宅擬新聞稿,汪先生即暫寓該處。下午五時再到褚宅一次,代見新聞記者。新聞記者見汪先生不得,頗露不快意。某君語云,余等決非行刺之新聞記者也。

一月十九日 星期二

因為孔副院長明日宴請汪先生吃中飯,與景薇[7]到褚公館見汪先生,約時間??腿颂嗔?,坐了一小時余,才約好。回到院里,預(yù)備菜肴咧,發(fā)請?zhí)?,定地點咧,擬定[客]人名單咧,又不知打了多少次電話,驚動了多少人員,才算辦好了這一件事。

中午梁子青請食午飯于吉祥飯店。飯后回院,平群[8]與若渠忽談到處人接物。平群深以對人常感隔膜為苦悶,因與若渠盡量批評其缺點。彼似感悟,但不審能不見怪否也。

一月二十日 星期三

為朱瑞珍請求直接入黨事,幾化去半日光陰。午飯后與振姊往看新宅。下午五時半到新都看電影,片名《斷腸云雨》。中有數(shù)幕,出現(xiàn)兩歲小孩子,又無端引起振姊之傷心,余亦惘然,若有所失也。晚飯后,龍詹興[9]來談,自青島來也。

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下午四時行政院各部會長官聯(lián)名邀請汪先生,于國際聯(lián)歡社舉行茶會,并請各部屬簡任以上人員參加。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煥章來了,不久便去,不知是否因為他所穿的大布衣服,與一般來客的衣服和國際聯(lián)歡社的新建筑,太不調(diào)和之故。茶會時皆立而取食。汪先生演說頗長,聽眾極感動。茶會后與鑄秋[10]、伯勉[11]、君強同到鑄秋家為麻雀牌戲,七時赴胡秘書鴻猷宴會。

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中午與若渠同請詹興午餐于德奧瑞同學會。到甘乃光、彭學沛[12]、谷正綱、梁子青[13]、梁棟共八人。下午六時應(yīng)汪夫人約,至褚民誼宅(汪先生暫時寓此)晚飯,系汪先生到京后,第一次與平日較為習熟之同志及家屬敘餐,此汪夫人娛汪先生之道也。敘餐人數(shù)共三桌,除兩桌為家屬及私人秘書外,余一桌為中委陳樹人夫婦、褚民誼、谷正綱、王懋功、曾仲鳴、譚熙鴻及余,汪先生坐主位。汪先生雖遵醫(yī)囑,不能隨便進食,然食量甚佳,且進紅酒數(shù)杯。飯后汪先生即赴中央黨部,作廣播演說,題為如何救亡圖存,對目前時局作有力之主張。數(shù)日來,汪先生長篇演說已不下數(shù)次。西安事變后,紛擾沉悶之局,因先生之歸來,頓呈活潑氣象矣。

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道儒參事言,院中考績結(jié)果,已決定對我晉級,此外晉級者尚有若干人。聞此消息,心中殊覺惶愧。余入政院年余,雖黽勉從事可質(zhì)良心,但對于政府實無建樹。同事中如滕若渠、張平群、鄭道儒、徐象樞輩,確有勞績,晉級系應(yīng)有之事,以余比較,列為一等,真汗顏也。

下午五時請中央通訊社秘書梁乃賢喝茶。彼已改任該社廣州分社主任,日內(nèi)即南下矣。若渠、平群、子青、伯勉、景薇同往喝茶,談一小時余始散。

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陰雨甚寒,終日未出門。藍夢九來談。下午樸生、敬豪來共作麻將牌戲,至夜十一時始已。

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昨日汪先生乘機離京飛甬時,余尚未起床。今晨報載送行者竟載余名,報紙消息大都類此。午后與振姊、阿靜往看新宅工程。旋赴選舉事務(wù)所,僅與乃光先生略談,并無可辦之事。返政院,接通告,被派為新生活運動委員會委員,明日即須出席首都新生活運動總會會議,不知將何以貢獻于斯會也。

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上午八時半返行政院,與鄧介松[14]參事同至勵志社參加首都新生活運動委員會工作討論會。由上午九時開會,至下午五時始散會。新生活運動,應(yīng)守時,應(yīng)整齊衣冠,女子不宜燙發(fā)。但是日開會,竟逾時卅分鐘,更有開會后一小時始到會者。市府秘書長王漱芳為首都新運會總干事,衣衫并不整齊,其夫人姚穎女士則燙發(fā)作波紋。憲兵司令部代表于工作報告時備述在馬路上推行新生活之困難。因作打油詩一首以紀之。詩曰:“何須馬路來尋例,即此屋中例已多,衣冠不整更遲到,燙發(fā)夫人態(tài)妸【婀】娜”,蓋記實也。

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連夜均在寓內(nèi)打牌,為振姊解愁計,無奈何也。啤啤小影無時不闖進余心頭,振姊之不能遽爾忘懷,更可想而知。振姊于中宵夢回或晨起之際,因憶及啤啤而啜泣,而痛心,此痛真終身不能忘也。

政院晉級加薪之通知,今日已收到。聞參事秘書中得此待遇者不過五六人,似非循例辦理者可比。翁秘書長對此事似尚公平得當,惟余自問不無惶愧矣。

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上午十時到頤和路汪公館,與仲鳴談《南華報》事,決定先在舊歷年內(nèi)籌募一千元,余事再行打算。順便談及《中華報》,須俟與柏生商討后始有辦法[15]。

十二時與若渠、平群同請梁子青午餐。餐后與振姊及李太太往看新宅,五時至太華戲院看《雷夢娜》[16]一片。

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到中央飯店詹興寓室與柏生晤談,討論《南華報》事,結(jié)論大體與昨日與仲鳴所談?wù)呦嗤?,主張維持現(xiàn)狀。但維持現(xiàn)狀亦殊不易,每日最少須多籌五百元左右之補助費,舊欠則尚談不到清理也。

午飯后,至大華水電分行,四時與有常同往看新宅工程。六時半書農(nóng)來寓,同晚飯。

一月三十日 星期六

起床后方洗面。汪夫人電話來,囑即到頤和路三十四號。到時汪先生正進早餐,谷正綱、王東成均至。汪先生早餐畢,在餐室相見。汪先生欲在下星期一日紀念周,到國府報告外交問題,囑向文官處轉(zhuǎn)向林主席請示,故略談即出。是時進謁客人已紛集于客室矣。

下午六時至樸生寓為麻牌戲,夜深二時始返寓。

一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上午十時始起床,赴中央飯店與龍詹興談一小時,歸寓午飯,飯后又四人圍坐一桌矣。

下午六時廣西旅京同鄉(xiāng)歡宴廣西考察團張任民、王遜志等于安樂酒店,主客共到三十余人。省委梁朝磯及龍州邊防督辦覃蓮芬、參謀長張任民分別報告省政。梁氏滿口土談,說話毫無次序,內(nèi)容更貧乏不堪,覃、張兩人較為出色,惟宣傳氣味甚重。主人方面鄧家彥、甘乃光均演說。散會后每人各出資二元為第二次敘餐之用,所以謀桂省同鄉(xiāng)聯(lián)絡(luò)之機會也。

二月一日 星期一

政院紀念周雖派秘書參事每周出席報告,僅為具文,兩三星期已無人負此任矣。

汪先生到國府紀念周,報告救亡圖存之意義。政院職員多往聽講,報告內(nèi)容與前數(shù)次演說無大出入。下午四時到國選事務(wù)所,旋與甘乃光先生同訪朱步云(暉日)[17]于福昌飯店,再到中央飯店訪朱樸之,并為約晤汪先生時間。

二月二日 星期二

到頤和路卅四號見仲鳴,商《南華》經(jīng)費。適汪先生出外回來,呼進內(nèi),謂廣西李宗仁極不滿《胡椒》小報,因此不滿汪先生。此事廿四年秋公博已曾告余,當時去信問梁式。據(jù)覆信,所傳《胡椒》揭布李宗仁夫婦陰私,并無其事,不審何以此時尚有人提及此事。即以經(jīng)過告汪先生,并主張為顧存大體計,將《胡椒》停止出版。仲鳴及汪夫人均在座,亦贊成此議。惟汪先生謂,宜先有辦法安慰主持之同志,勿令彼等驟感失望。討論之結(jié)果先設(shè)法增加《南華報》之津貼費,然后停止《胡椒》出版。

二月三日 星期三

上午十時因事到頤和路訪仲鳴。進到飯廳,見仲鳴、次高、美美姑、譚小姐、汪夫人[18]圍坐一桌。汪夫人用一種藥料在爐上蒸汽,療治感冒,余人均默不發(fā)言。汪夫人態(tài)度甚嚴重,方滔滔作訓話。余至坐其旁,訓話仍繼續(xù)不歇。其要點:希望大家要時時刻刻用心,求學問及見識上進,勿做一智識落伍者;智識落伍,乃一極端可恥之事;汪先生左右,無幾人有能力可以助其作事者,殊可痛心;自己從十七起,即做事,因繼續(xù)生產(chǎn)兒女,學問功夫不成,但始終抱做事不忘讀書之旨;今人之病,在讀書時不管世事,辦事時不求智識上進;又現(xiàn)社會輕視女子,自己現(xiàn)在想為社會做實在之事而不可得,讀書則又有人謂為矯情,殊可憤悶。說到悲憤處,淚隨聲下,并言余處境甚苦,余有時實愿死不愿生。余見汪夫人流淚,此尚為第一次。歷時半小時以上,說話始畢。窺其用意,以針對仲鳴、次高者為多,而其抱負之不同流俗,亦可概見。惜環(huán)境所迫,恐亦徒增悲憤而已。

二月四日 星期四

新疆籍立法委員艾沙到院,請代約期進謁汪先生。艾為人頗為人非議,然實一有能力之活動分子。前年汪先生受傷,彼到醫(yī)院探視,說話時,淚隨聲下,亦極富于感情也。下午到選舉事務(wù)所,僅看公文兩件;至頤和路,欲晤曾仲鳴不獲。六時至苜蓿園張伯勉家,晚飯后歸寓。

二月五日 星期五

十一時至禮查飯店,與林柏生喝茶,談《南華》經(jīng)費事,并無若何結(jié)果。是夜開始譯Made in Japan一書,擬在《中華日報》發(fā)表。

二月六日 星期六

請仲鳴再設(shè)法籌一千元匯寄《南華》,結(jié)果只得二百元。此實難怪,除《南華》外尚有上?!吨腥A報》、北平《新報》、美洲《國民日報》,皆請求設(shè)法維持?!赌先A》共給一千二百元,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鄺啟東來信,謂積欠已達萬元,非有半數(shù),不能渡過舊歷年關(guān)?,F(xiàn)在僅匯去二千元左右,不知能否脫險也。

二月七日 星期日

克成來信,謂《南華》已半年未發(fā)薪。困難至此,??炔豢桑S持亦不易,真愧對彼間工作同志。余等在此做官,實在太舒適了。

上午十時與樸生同往靈隱路訪甘乃光,下午二時半同往大華映戲院。下午五時,春圃到寓晤談,六時與樸生訪黃植之,同晚飯于夫子廟大三元,飯后回寓譯書兩頁。

二月八日 星期一

政院紀念周,鄧介松參事報告。午飯后與徐景薇同往看新宅,下午四時赴選舉事務(wù)所,乃光先生授以大意,囑代草《中華日報》星期評論。黃植之邀往福昌飯店晚飯,財政部魯秘書佩璋同席,談至九時始返寓。

后日即為廢【農(nóng)】歷除夕,因以五元賞汽車夫。

二月九日 星期二

景薇參事言,本院以前關(guān)于新生活運動之每月報告書,均由陳純芳參事一手造成會議錄,事實并未開會。但過若干時日后,召集會議一次,亦不真正開會,到會者于預(yù)先寫好之若干次會議錄上,補簽姓名,即可自行散去。因此新生活運動總會能按時接到本院之報告,而每次之報告,手續(xù)上亦極完備也。

下午四時到汪公館,給侍役賞錢十元,因明日即為舊歷除夕也。五時半至新都戲院,看《假紳士》[19],所以揶揄紳士者至矣。

二月十日 星期三

上午為乃光先生撰《中華日報》星期論文未成。

羅君強秘書因秘書長夫人乘其所乘汽車,過十二時未返院,大發(fā)脾氣,罵庶務(wù)科長,不應(yīng)以他人汽車巴結(jié)上官。下午五時羅君強請喝茶于起士林,六時半返寓。

順母親意,為購香爐一,使早晚得焚香敬神。蓋在家中時,伊實以此為日常最重要之功課。余離家后十數(shù)年來未嘗再事祭祀之事,寓所中燒香點燭,此實為第一次。母親命余拜,余托詞不拜,母親乃虔誠膜拜,并為余祝福。

敬豪來寓晚飯,飯后共擇【擲】升官圖,至十一時始罷,城中已處處競燒鞭炮矣。

二月十一日 星期四

今日為舊歷元旦。母親于拜神時,為我祈福,并以利事兩包分給余夫婦。

上午九時與政務(wù)院同仁往林主席新邸賀壽,蓋今日為林主席七十壽辰。及門,卻不使入,僅各投一名刺而去,各部會長官一概如是。主席之謙抑,彌足敬也。下午五時半與羅君強、張伯勉同至新都看電影。夜下雪頗大。

二月十二日 星期五

大雪未止,去冬以來,此次之雪為最大。

撰經(jīng)濟建設(shè)加速度推行一文畢。下午五時至頤和路三十四號,未見汪先生。七時與院中同仁宴請鐵道部參事及司長、防空學校校長(黃鎮(zhèn)球)、前威海衛(wèi)專員(徐東藩),系答宴之意,主人十八人,客僅十二人耳。

二月十三日 星期六

古有成午飯后來訪,談新生活運動。下午散值后訪甘乃光先生,始知余在勵志社新生活工作會議時,所發(fā)言論已起反響。市長馬超俊竟認為是攻擊市府。其實余并無此意,市政之不理人口,已為事實。余所發(fā)言,得此反應(yīng),亦算佳事。乃光先生則以為此后應(yīng)該謹慎,免至樹敵,則太老于世故矣。行政院旁廢石一堆,積置已數(shù)年,因余之發(fā)言,始行清除。若其他不滿人意之處,能一一因此改良,則余雖負攻擊市府,開罪馬市長[之咎],則又何辭。

二月十四日 星期日

因昨夜打牌過晚,幾至天明始就寢。上午十時始起床。劉清齋、陳書農(nóng)均于午前來寓閑談。午飯后,到羅君強秘書寓,探視彼之眼病。下午二時,欲往新都看《密碼電》,人多買票不得。午睡一小時,起來譯書一小時,不再出門,與振姊、阿靜擇【擲】升官圖以為消遣。

二月十五日 星期一

汪夫人有侄三人自南洋歸,年已十四五,未習中國文字,欲請余為教習。下午四時前往商談此事,以時間難分配,暫不決定。

景薇參事請晚飯于馬祥興,到院中同事七八人,終席均以張平群秘書為話題。是晚彼未出席。平常宴會,京中人物最易于被選為談話題材者,莫如中大校長羅家倫及褚民誼;張平群秘書則院中同事三人以上談話,幾無不提及者矣。

二月十六日 星期二

院中無多公事,因乘暇撰一文,論新生活運動今后應(yīng)注意之幾個原則,表明前此在勵志社所發(fā)言論之用意。僅成三分之二,全文未竟。午飯后,與羅君強至苜蓿園看基地。

晚應(yīng)岑有常約,與院中同事四五人,至彼寓所晚飯,飯后劇談甚歡,十時返寓。

二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晚飯后與振姊往國民戲院,觀四十年代劇社演《賽金花》一劇,對清末外交及吏治腐敗情形,頗能刻劃盡致。至十二時始回寓。

學生顏退省[20]、王少南來晤。顏為述其最近失戀經(jīng)過,以好語慰之。

二月十八日 星期四

上午為廣州《國華報》撰星期論文,未畢。下午三時代表翁秘書長出席首都新運會檢查會議,蓋明日為新運周年紀念也。開會在市政府禮堂,主席褚民誼。主席宣布開會后未及二十分鐘,籌備人員即言,今日最緊要先攝影,否則光線不足,便難再攝;去年未嘗攝影,最為缺憾。一似攝影重于一切者,此亦一費解之事。幸未及一小時,一切已了。

散值后,至神州旅館訪羅紹徽[21]、黎植松二人,皆桂省縣知事,來京受訓者也。

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新生活三周年紀念會,何廉處長及張平群秘書演說。何論中國人過慣籠統(tǒng)生活,曾向工廠調(diào)查,問開辦幾年,則答已久,問工人若干,則答不少,問生產(chǎn)若干,則答甚多。此實形容過當,中國人之籠統(tǒng)性,固由于工業(yè)未發(fā)達,留滯于農(nóng)業(yè)時代使然也。

晚方秘書叔章請晚餐于其家,到者均政院同事。

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夜七時與樸生夫婦、敬豪、振姊、母親同往大華戲院,觀梅蘭芳演前部西施。梅雖為平劇一等紅人,余終未覺有特殊動人之處,意者梅之時代已過歟。是晚梅出臺不過兩小時,除唱曲外,實無足道者。但舉城若狂,戲票非數(shù)日前預(yù)買不到,可見梅伶熱仍未減也。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上午讀蔣委員長所撰《西安半月記》,述西安蒙難經(jīng)過。此一小冊并非公開刊物,系三中全會之報告書。余從羅秘書處得來。讀竟,對蔣先生人格之偉大,得作更深之認識。蔣先生魄力之偉,膽量之大,眼光之遠,處事之鎮(zhèn)定精細,當世真無與匹。此書不當為歷史看,直可作處世立身之寶鑒,惜尚未能普遍傳播耳。

下午三時,參加兩廣同鄉(xiāng)歡迎余漢謀、張發(fā)奎等(出席三中全會代表)茶會。地點在德奧瑞同學會,主客到僅二十余人,因時間與三中全會開會時間沖突也。余氏有簡單扼要演說。下午六時至安樂酒店,參加廣西同鄉(xiāng)歡迎桂主席黃旭初等宴會,到主客十余人。黃報告桂省政情,其為人質(zhì)樸無華,不善于口【言】詞,演說殊乏精彩,終席亦無多說話,惟率真之情,到處可見。

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到院里見各同事,首先談到者,為蔣委員長之《西安半月記》。因為不易得,許多人尚未及見也。每周所編之特種情報,已歷一年,殊覺無繼續(xù)之必要。與平群秘書共上一簽呈,已一星期,未見批示。今日查詢,始知尚在何處長手里,不知何以壓置多日。

下午四時至選舉事務(wù)所,無事可辦,與乃光先生談一小時然后返政院。

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今日行政例會。鑄秋說,陜西省府改組,陜主席來電保薦教育廳長周伯敏,所列履歷(一)曾充京市黨部委員(二)于院長(右任)之甥。此履歷之別開生面者,亦政聞中之幽默也。

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上午十時半至實業(yè)銀行訪陳書農(nóng),旋往頤和路卅四號晤仲鳴,談《南華報》經(jīng)費問題,無結(jié)果。午飯后譯書兩頁,后返行政院。

每周所編特種情報,供院會開會時出席長官參考者,以一年余之編輯經(jīng)驗言,覺內(nèi)容并無重要性,但多與其他機關(guān)之情報重復(fù),以為不必多此一舉。因與平群秘書,共同簽呈請取消之。但翁秘書長與何處長均認為有用,不允所請,簽呈退還。其實即有作用,亦為效極微也。

五時半,散值后,與平群及振姊同往新都戲院看電影片。

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下午四時至選舉事務(wù)所,無事可辦。五時應(yīng)吳業(yè)興約,與敬豪同至起士林喝茶。業(yè)興為大華鉛筆廠事,欲余助其擴充股本。余非商人又非資本家,無從為力也。

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陰 下午雨

下午六時半第一次參加中山學社聚餐會,介紹入社的為梁棟、張國幹兩同志。曾經(jīng)以此事告知汪夫人,汪夫人亦極為贊同。社址在中山路江蘇銀行,到會人數(shù)約三四十人,十之八九未經(jīng)認識。飯后舉行座談會,主席為中委徐恩曾,起先討論社所建筑問題,后討論共產(chǎn)黨與國民黨關(guān)系問題,因最近三中全會對共產(chǎn)黨問題之決議而來也。發(fā)言最多者為楊克天、金家鳳、倪弼、蕭淑宇、蕭同滋、費哲民等,多不脫幼稚空洞籠統(tǒng)糊涂之病。惟主席徐恩曾頗見老到深入,應(yīng)付亦極敏捷,散會時已十時矣。

徐恩曾說三中全會討論共產(chǎn)黨問題時,老年人頗見左傾,少年人則反見右傾,最可注意。楊克天說,本黨現(xiàn)時所應(yīng)注意者,為黨內(nèi)太監(jiān)問題,太監(jiān)足以左右皇帝之意者也。倪弼說,理論上不必怕共產(chǎn)黨,惟行動上則不能不怕共產(chǎn)黨,此皆可反映國民黨內(nèi)之現(xiàn)狀也。

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晚間,唐惜芬約晚飯于廣州酒家,晤馮炳奎,已多年不見矣。有中黨部職員吳開江者,謂十五年中央黨部北遷時即任職,談佛甚熾,謂諾那活佛之死,系劫數(shù)難逃,諾那前身系印度某寺長老。吳年事不過三十左右,心竊訝之,中央黨部何以竟來此青年職員。尋思中委如戴季陶尚不免諉【佞】佛,則吳之信佛又何足怪。

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晨間顏退省來,少坐即去。九時半訪沈次高于高樓門六號,十時半訪甘乃光,旋同赴劉德榮、金肅凱、蘇甲熏、陳伯夔四人之約會,均武漢農(nóng)民部舊職員也[22]。席間劉談江西政治現(xiàn)狀,詆主席熊式輝甚力。羅紹徽談數(shù)年來做縣長經(jīng)驗,主張中國非實行獨裁政治不可。渠做縣長成績甚不壞,中國是否可以實行獨裁政治,則是另一問題矣。

三月二日 星期二

汪先生從上海回來了。上午十一時往謁,為英大使約見面時間外,并報告許友超案及中山學社開會情形。午飯后徐穆如【和】[23]來寓,談彼個人工作問題,彼近狀極困,盼就業(yè)甚急。

五時后與振姊至國民戲院觀電影。

三月三日 星期三

近來關(guān)于外交案件的簽呈,多被秘書長刪改,或竟不采納。平群甚感不快,以為應(yīng)向秘書長請示,以便此后照著他的意向去擬辦法。我甚不贊成此議,我以為做上官的固然可將其政策或環(huán)境的變化,明告于下屬,但下屬的也應(yīng)有其獨特的見解與主張,不應(yīng)先揣摩上官的意旨,然后辦事,平群頗接受此意。

午飯后應(yīng)汪先生召,往見,系為華僑許友超請取消通緝案,發(fā)表新聞,便中復(fù)稍談黨務(wù)。適陳誠來,便辭出。下午六時赴平群酒點會于北平路中英文化協(xié)會,六時半赴馮炳奎約,至皇后飯店晚餐。

三月五日 星期五

上午十一時到頤和路,見汪先生,柏生、圣五、湯良禮、陳耀祖、曾仲鳴俱在座,談話時間并不甚長,亦無集中點。下午五時半,與振姊至大華戲院看電影,夜鄧良生夫婦來寓,談一小時。

三月六日 星期六

天氣才放晴兩日,又復(fù)陰雨。院里區(qū)分部定明日旅行燕子磯,又不得不改期。下午二時半訪陳言(紹虞)于峨嵋路。三時,代表乃光出席國選大會選舉總事務(wù)所會議。一切工作進行,尚有待于中央決定是否修改選舉法。五時半,與政院同事喝茶于起士林。

徐道鄰[24]參議言,張伯勉(銳)參事,所以與曹汝霖之女訂婚,全為自己做官計,做官目的已達,故又有悔婚意。聞伯勉之父鳴岐,于任岑春萱幕僚時,密以岑名義自行保薦得官。有其父必有其子,道鄰之言,或不無可信之處。伯勉今已北歸,事實亦將不久證明也。

三月七日 星期日

晨間曾煥光與易輔化來晤。易亦為武漢時代農(nóng)民部職員,久別已不復(fù)相識矣。廖亞子從廣東歸來,亦來談。

正午應(yīng)陸智西、羅紹徽[25]約,赴嶺南酒家午飯。飯后訪陳書農(nóng),三時始返寓。晚間至沈次高寓,打麻雀牌,輸去十元,振姊在家中亦輸數(shù)元。

三月八日 星期一

邵力子來政院,參加紀念周,講做大事不做大官之意義。午飯后與羅君強夫婦及振姊赴明陵觀梅,已開十之三四。旋又看新宅工程,仍未完工,殊感麻煩,興味遠不及動工時濃厚矣。下午編特種情報既竣,赴選舉事務(wù)所。晚間應(yīng)樸生及周濱明約,赴曲園,客均南洋伯,散后觀戲于國民大戲院。Lily Pons之歌喉真不易得,繞梁三日,可為此女詠也;助夫成名,事亦足風。

三月九日 星期二

為南方中學捐款事,及《南華報》人事更動問題,寫了半天信。上午十一時往謁汪先生,報告國民大會選舉事務(wù)所最近工作狀況。午飯后鄧一舟及孫希文[26]夫婦先后來訪。

方侄、亢侄來信,謂已考入梧州警察訓練所,力道困苦,乞以小款接濟。又成侄來信言,立侄之婦因鄉(xiāng)居生活過苦,攜子女前往廣州尋夫[27]。侄輩景況一年不如一年,又無法為彼等助,念諸兄情誼,不勝惆悵。彼等教育程度既淺,又加以年來整個農(nóng)村經(jīng)濟崩潰,以至身受其災(zāi),罪因不在彼等也。

三月十日 星期三

上午十一時,到汪公館,汪先生開會未歸。中飯后及晚飯后均譯書。天陰,狂風,欲看電影未成。

三月十一日 星期四

下午四時赴國選總事務(wù)所,辦公文三件。晚間七時與滕若渠赴江蘇銀行,參加中山學社聚餐會。飯后不舉行座談會,歸寓甚早。

三月十二日 星期五

總理逝世十二周年紀念,放假一日。早餐[后]與樸生及振姊、阿靜步行往陵園觀梅。久雨乍晴,日麗風和,游人極眾,歸寓時已下午二時矣。晚間甘乃光、湯良禮、林柏生、陳耀祖、陳春圃同晚飯于皇后飯店。

三月十三日 星期六

汪先生前往太原,轉(zhuǎn)往綏遠,參加陣亡將士追悼大會。原定于晨八時在明故宮機場乘機起飛,依時前往送行,飛機竟誤時不至。十時再往一次,仍不至。十二時再往,十二時半始由上海來。交通部次長彭學沛謂系航空司主任李景樅[28]之誤,航空站人員則謂其誤在彭,到底責任誰屬,不得而知,已誤時四小時以上矣。飛機起飛后,至國際聯(lián)歡社,與湯良禮、張平群同午餐,夜間打牌至深夜。

三月十四日 星期日

上午十時與母親、振姊、阿靜同往苜蓿園看新宅工程。十時半與振姊訪甘乃光,不遇歸寓。午飯后再與母親、振姊乘汽車到吳王墳一帶賞梅,游人已不及禮拜五日之眾。梅林下流連往返,約一小時。旋至陸墓旁邊茶寮,遇樸生夫婦,同進面食。旋與樸生緩步于音樂臺、流徽榭之間?;貞浤陙韺覕y愛兒至此,今風物依然,愛兒已渺,不勝惆悵。漫步水堤柳下,又髣髴見吾兒以石投水,呼之欲出也,為之惘然。自吾兒逝后,來此散步尚為初次,吾兒棄我,竟兩月又十四日矣,傷哉!

三月十五日 星期一

院里紀念周,翁文灝秘書長報告,態(tài)度激昂慷慨,為從來所未有,時間達半小時,亦為第一次。題目可代定為從政的感想。第一指出我國凡為新政之失敗,在于缺乏現(xiàn)代精神;第二深深致慨于人材的不足;第三極力指摘中國人的悲觀心理;最后對于應(yīng)付環(huán)境、待人、求知,均有所說明,透辟入里。具見翁氏的為人,亦當今從政人員一服治病良藥。

下午四時到選舉事務(wù)所,僅辦公文一件。五時半與孫希文秘書探君強眼病。六時半至梁棟寓晚飯,八時與振姊到世界戲院觀《日出》話劇。

三月十六日 星期二

下午四時到頤和路汪公館。曹少巖、汪彥慈要我做東道,答應(yīng)明晚請他們晚飯。六時半到甘乃光先生寓,今晚彼宴請廣西同鄉(xiāng)多人也,共到十人。八時半飯畢返寓,譯書兩頁,始行就寢。

三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晨起,譯書一頁始返政院。正午回寓,順道探視羅君強秘書。彼所患眼病,較前更壞,勸易醫(yī)診治。下午五時,再與孫秘書同往,已易一陳姓醫(yī)生。晚七時,請沈次高、汪彥慈、曹少巖、朱則、李樸生、陳清選、陳允文、陳春圃,于夫子廟梁園晚飯。饌頗可口,較皇后飯店、浣花、美麗川諸時興菜飯,似有過之無不及也。與汽車夫三人之飯錢合計,共支十七元余,價亦便宜。

三月十八日 星期四

十二時至飛機場接汪先生,聞須過一時始到,回家午飯。后再往,至一時四十分始聞機聲,但云氣過重,聲在頭上機形都不可見。越十數(shù)分鐘,始見機從東南天空緩緩下降,蓋得無線電指導(dǎo)之力,否則決難安然降落也。汪先生下機后,復(fù)隨到頤和路,然后返行政院。下午到選舉總事務(wù)所,散值后探視羅君強,眼疾已較愈矣。六時后樸生太太及敬豪來,又作看竹之戲。心雖不樂,為振姊解悶計,不得不充數(shù),至夜十二時始散。

三月十九日 星期五

張平群秘書準備和孔副院長赴英,參加英皇加冕典禮,已將行政院第三組的工作完全交給我。第三組專發(fā)外交僑務(wù),自問外國語文膚淺已極,深恐不克勝任,更感覺以前學外國語文時,太不切實,悔之已晚。

下午六時半赴兩廣賓館,應(yīng)鄉(xiāng)先輩馬曉軍宴,客人均廣西同鄉(xiāng)。

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昨夜又打了一夜的牌,今早八時半始起床。早點完畢,到苜蓿園。十一時半到德奧瑞同學會,昨日已約定陸智西、羅紹徽、黎植松、羅杰才、劉德榮、金肅凱、陳伯夔、蘇甲熏、容國器、甘乃光,前往午餐也。諸人大部分為武漢時代農(nóng)民部之舊同志,容則香港南方中學之教員也。

下午三時至國際聯(lián)歡社,參加中暹協(xié)會成立大會。主席陳樹人演說,糊里糊涂,暹羅商務(wù)專員維拉斯亦演說,聞暹羅語聲此尚為第一次。散會后與李景泌至禮查飯店喝茶,談話甚久,遇鍾天心、梁寒操、李宗獄【岳】。

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實業(yè)部長吳鼎昌來政院參加紀念周,報告實業(yè)部一年來工作狀況,歷時一小時半,超過規(guī)定之紀念周時間。吳氏對國內(nèi)實業(yè)情形極為稔熟,雖演說技術(shù)不高,說來仍極中聽。吳氏之為實際辦事人材,亦可于報告中見之也。

午飯后至中央飯店訪鍾天心,下午四時至選舉事務(wù)所,五時半觀電影于大華戲院。

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下午二時陪母親到中央醫(yī)院診視右肩小傷。去年秋天,母親因入浴滑倒,肩部受傷。當時并不告人,現(xiàn)在尚作痛,惟動作勉強可行,故不易察覺。診察后,醫(yī)言須照X光,適電流中斷,未果。晚間,樸生、植之來寓,同為看竹戲,至十二時。

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上午八時半,再陪母親到中央醫(yī)院,照X光線,左右手自肩部至肘各照一片,納費十二元。此亦非普通病人所能負擔也。

近來時時自警,辦事宜以平心靜氣,仔細研究,勿輕下判斷為原則。今日辦童德乾任駐奧代辦案,竟弄【鬧】一小笑話:尚未澈首澈尾看過,想過,便隨便發(fā)言,又因旁人之隨便發(fā)言,而失去主見,便去問人。其實簽注已詳細明白,只因自己粗心,反疑人家糊涂,真是應(yīng)該切戒的大病。

竟日大雪,過去兩周天氣已暖,不料尚有如此利害之春雪,入夜已積厚至四五寸矣。

三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午飯后與羅秘書君強訪工程師徐敬直,蓋羅秘書欲造房子也。四時至選舉總事務(wù)所,旋到頤和路謁汪先生,請為中山學社捐款,承允捐一千元,又為馬君武約晉謁期。

政院同人三十余人設(shè)宴于德奧瑞同學會,為翁詠霓秘書長及張平群、吳景超兩秘書餞行,彼等均隨孔副院長出國參加英皇加冕典禮。席間并無演說等形式,談而散,珍重道別。

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陪母親再到中央醫(yī)院。據(jù)醫(yī)生檢查X光線照片結(jié)果,母親肩骨間有水囊炎,初傷時本極易愈,現(xiàn)已半年余,且年事太高,非將右手全部縛束,使絲毫勿動,歷三四個月,不易就愈。惟此種治療,恐將來愈后,右手動作,必然不強,不能如原日之活動。但除此之外亦無善法,故不能不試行之矣,但祝醫(yī)言不盡實現(xiàn),使母親余年受此苦惱也。

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上午八時,從體育里鼎園一號,遷入苜蓿園新宅。斯宅之筑,既為余母,亦為子女計,故擬以寸草堂為名,惜幼子竟不及見。幼子病時,猶再三語其母,謂入新宅時,欲制新衣一襲。此語今尚在耳,每一回憶,不勝心痛。斯宅建筑費四千五百元,地價四千余,衛(wèi)生設(shè)備、水電,及籬笆、道路、水溝等約二千元,合計一萬元上下。余本一窮措大,雖建筑費十分之八九出諸銀行貸款,但不知底蘊者,恐不免懷疑錢從何處來,然無法計較及此矣。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新宅工程尚有一部分未畢,室中布置未好。今日為【 】適為星期,天氣又好,來參觀之友人頗眾,殊覺慢客。晨間羅君強秘書以爆竹一大串來賀,繼著陸智西、羅紹徽、劉德榮等來;下午甘乃光、張伯勉、梁定蜀等又來,終日熱烘烘,母親大為高興。

正午應(yīng)馬市長約,至首都飯店午餐,主要目的在餞送翁秘書長。但政院同人中,只邀余及張伯勉陪。據(jù)乃光先生言,恐因余二人對市政設(shè)施,曾有不客氣之批評之故,或可信也。晚間黃菊如、梁子青、申應(yīng)【慶】桂餞送張平群,又被邀作陪。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黃花[崗]節(jié)休假。晨起后,與母親、阿靜至屋外散步,徘徊于護城河畔,直南至后莊村,田野空氣殊清新爽人。十余年久居城市,一旦置身郊外,身心為之一快。惟宅前后已紛紛建筑,周圍數(shù)里,亦悉為地產(chǎn)公司所購置。再歷數(shù)年,此幽靜地區(qū),恐又不免成為人煙稠密之所耳【矣】。

中午應(yīng)張伯勉約,與振姊至其家午飯,客多粵籍。下午樸生與翁萍來訪,盤桓半日。

三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晨起,譯書一頁始返政院。翁秘書長、吳景超秘書、張平群秘書,均今晚赴滬出國。教育部長王世杰于下午四時假座中英文化協(xié)會設(shè)茶點餞行,與院中同寅同往。參加茶會后,五時半至下關(guān)車站,送翁秘書長行,歸途并到張、吳兩人寓所話別,另送《桃花扇》一冊與張。彼素嗜戲劇,研究有得,故送此冊,供途中瀏覽。

三月三十一日 星期三

遷新居之后,振姊終日指揮工人,并計劃種菜養(yǎng)雞,精神上沒有以前那樣無處安排,確是一種好處。母親也多得散步照太陽吸新[鮮]空氣的地方,總是在城市里生活不易得到的。我想這種家庭生活的舒適,惟一的代價,是今后的加倍努力。否則居頤氣,養(yǎng)頤體,將來會變成一個甚么東西呢?今日七弟來信,備道流落邕寧的辛苦;立侄昨日來函,亦斤斤以將失業(yè)為憂。社會上無數(shù)失業(yè)饑寒的人是[更]不必說了。余竟何德,有此安適的生活,余將以何勞易此報酬,每一念至,殊不勝其惶愧。

四月一日 星期四

晨起譯書至九時半,汽車尚未來。電詢行政院,始知車于中途損壞,故今日到院特遲,已十時過矣。午飯時實業(yè)部次長程天固到訪,意欲在附近購地。將來此地人煙必極稠密,目前之鄉(xiāng)村景物勢難長久也。下午散值后喝茶于起士林。晚間胡彥遠秘書邀請晚飯于其家,到者多政院之同事,九時返寓。

四月二日 星期五

早起散步后,譯書至九時半,始返政院。正副院長既不在京,翁秘書長亦已出國,代理秘書長之何處長亦經(jīng)赴滬,政院中頓形荒涼之概。十一時與羅君強秘書同至新華銀行,旋單獨往頤和路,適見汪先生,稍后即返政院。

午飯后,與張伯勉、徐景薇同往陵園花房,購蔬菜種子。五時后喝茶于起士林,七時返寓,蕭漫留[29]已候于客室,談二十分鐘,別去。

四月三日 星期六

樸生、敬豪來寓,共為麻雀牌之戲,至深夜始散,彼二人便宿余家。

四月四日 星期日

晨起,與母親、敬豪、阿靜,步往吳王墳明陵一帶賞花。至石象路遠望吳王墳,璀璨如錦,江南春景,洵非他處所有。于桃花林中遇汪先生,見母親步履正健,頻稱老人很壯健。至明陵后,復(fù)步行回家,母親并無倦態(tài),私心竊喜。下午香港領(lǐng)島女子學校校長劉志清來,請任該校校董。嗣黃植之來,共晚飯后,始相別入城。

四月五日 星期一

晨七時半與景薇參事、道儒秘書同代表政院,參加明陵祭典。今日為清明,舉行民族掃墓禮也。

王亮疇代長政院,魏道明有代秘書長說。魏過去政績甚劣,操守尤壞。消息傳出后,人人憤慨,有致書蔣院長,詆其丑事者,院中同人尤感不安,羞于【與】為伍。且魏只系暫代性質(zhì),尤不易于表示態(tài)度,眾人心中皆有蔣院長何以必須用此人之感。

正午與景薇、伯勉同請院中同人小宴于伯勉家。春光綺【旖】旎,櫻花桃花燦爛如錦,借此邀彼等一【 】到郊外一游也。下午四時,與景薇訪仲鳴,景薇欲辭去政院機要組工作,托仲鳴、王亮疇言。

四月六日 星期二

魏道明竟由政院會議通過,暫代政院秘書長。人皆言此乃亮疇策略,欲在政院樹植勢力,避名而就實,故先之以暫代,第二步將迫翁使去,以魏握實權(quán)。伯勉甚怏怏,院中同事多同此心理,竟日以魏鄭(毓秀)丑事為談助。政治首要,個人人格到底不容忽視。亮疇雖學者,有清譽,如用魏鄭,將來必受其累。

今午再邀一部分政院同人小聚于伯勉家。下午四時與羅君強秘書至興業(yè)建筑公司,旋往選舉總事務(wù)所。葉一舟從香港來,與敬豪同來晚飯。

王代院長于上午與秘書參事相見,每人握手一次,旋言院中事本人多不接頭,望各位照舊工作,與蔣院長在時一樣,至此點頭散去。

四月七日 星期三

院中同事常因坐車問題至生芥蒂。今日徐道鄰參議言:張平群(參事)乘車,寧愿同事不便,必先為公家省汽車油著想;吳景超(秘書)則寧愿公家多耗汽車油,必先為同事利便著想;鄭道儒(秘書)則既為公家著想,亦為同事著想,故情愿自己犧牲,不坐車;他自己則既為公家著想亦為朋友與自己著想;張伯勉(參事)則既不為公家著想,亦不為朋友著想,專為自己著想。所言雖未必盡當,同事中確有種種不同之人格,乘車問題,確常常發(fā)生糾紛,則固為事實也。

四月八日 星期四

代秘書長魏道明已到院視事,會見秘書參事時,低低的說了幾句話。我們看見他光光的頭發(fā),圓圓的白臉,想起他過去的丑事,真有些心酸作嘔。最近看《日出》[30]一劇,其中有一位人妖,叫胡四爺,是顧八奶奶的面首,油頭粉面,舉動有如女子。院里同事因魏是鄭毓秀的面首,所以背地里都以胡四爺呼他。如果他得知此稱呼,不知作何感想。

上午十時與樸生同往仁孝殯儀館奠陳俊生。正午李松風請宴于六華春,晚間樸生復(fù)請于梁園,與振姊同往。

四月九日 星期五

胡四爺?shù)乃饺嗣貢瞾砹耍屈S秋岳帶來介紹的。據(jù)說姓王,也有幾分油頭粉面的樣子。

下午散值后,與景薇、伯勉同往陵園看景薇擬建新宅的基地。伯勉因與女友約,急欲入城,景薇則因與包工人同往,詳加討論研究,不愿即行,一急一緩,煞是好看。我對景薇觀察,至此得一斷語,即景薇對任何人的意見主張絕斷不肯相信,除非他對這意見主張,經(jīng)過研究分析之后,自己認為應(yīng)該相信的。他做事的細密周到,在院里同人,也沒有第二個的。

四月十日 星期六

蔣院長之兄介侯【卿】之喪,各部會長官均往溪口吊奠。下星期二政院會議,提前一日,因此每周情報須趕于今日編輯。

午飯后與振姊至廣州酒家定菜,預(yù)備明日在新宅請客。我以為十二元一桌,最多十六元一桌便好。振姊則以為非廿五元不可,結(jié)果是振姊勝利。二時半至國民大會場,參觀美術(shù)展覽,怱怱看過,并無深印象。五時赴徐天深約,與樸生同至禮查飯店喝茶。

四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晨起下雨,幸不久即晴。今日被請客人是甘乃光夫婦和他全家小孩子、李樸生夫婦和全家小孩子,劉蘅靜及其女、張惠靈(胡太太)。甘李都是送宅賀禮最重的,所以先請,也是振姊堅持要廿五元一桌的原因。近午放晴,小孩子們在宅園四周奔走往來,極為高興,惜我們的啤啤不在了,否則不是更高興嗎。下午四時,與阿靜往視啤啤之墓,在新宅折得已殘之桃花一束,插墓旁。小靈魂有知,亦當知此雖殘花,實來自你父你母日久徘徊之宅旁,你雖不及與你父你母同享新宅之樂,你之靈魂當隨你父歸來也。墓在三牌樓廣東山莊內(nèi),壞土猶新,草綠矣,與兒永別怱怱四月,傷哉。

四月十二日 星期一

因整理園子,雇用四個暫時工人。今早聽說有兩個工人,已經(jīng)兩日沒有飯食,因為天雨停了兩日工。這些農(nóng)村失業(yè)工人真可憐,停了工便沒飯吃。他們每日工錢不過六角,吃的是極粗劣的干飯。我常常想我們的生活敢和他們比對而無愧嗎。

上午十一時到頤和路。汪先生本來無事,他卻于會客后,要我到會客室去談了二十分鐘。他說他現(xiàn)在在政治上,專做解決問題的工夫,比從前做行政院長好,不必忙于公文和人事。他又說蔣先生和他都主張開國民大會,但陳氏兄弟似乎在那里設(shè)法延搪,此外還談了些其他問題。前幾天在吳王墳相遇的時候,他問我小孩子何以沒有來,今日他對我道歉,沒有知道我的小孩子已夭折。

四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晚間請沈次高夫婦、曹少巖、汪彥慈、陳允文、陳春圃來新寓晚飯,因為他們都送過賀禮之故。送賀禮的人,總共要請五次或六次才可以完畢,這又是一筆小負擔。振姊今日才說木器店的單子二百元,新華農(nóng)場布置庭園百元,水電公司約二百元尚未支付。這些不過小賬,新華銀行五千元更何日可以清還呢?新屋有了,債務(wù)卻加重了。

四月十四日 星期三

近來似乎終日忙于布置庭園,籌備請客這一些事。這樣做官不會漸漸腐化下去嗎?不過所以會走到這樣的地步,亦因院里無事可辦之故??謺拇俗呦蛳铝鳎岳孟緯r譯書,把精神保持著。許多官僚的無聊生活都是環(huán)境造成的,我應(yīng)當時常反省,不要踏入這陷阱去。

下午四時,因幾件小事,往見汪先生,五時返政院。今日譯書三頁。

四月十五日 星期四

院里清靜得可怕,不僅事少,人也少。辦公室里從前有四五個人的,現(xiàn)在只得一人或兩人。報紙看完后,要找一二人閑談也不容易。上午和下午共譯書四頁。

晚間滕若渠參事請宴于曲園酒家,到者多中央黨部宣傳部職員和新聞記者,皆與新聞事業(yè)有關(guān)者。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五

十一時從政院至頤和路汪公館。汪夫人與太太們一群,適往陵園新村回來。陵園新村之汪宅去年改建,近已落成,方有事于室內(nèi)布置也。汪夫人于改建期間極力禁止外人參觀。據(jù)建筑師對人言,內(nèi)有秘密建筑,但不知所謂秘密建筑者,果作何狀,又作何所用也。

正午與若渠同請顏繼金及柏生午飯于吉祥飯店。顏新近來自廣州,旅行京杭等處也。下午三時半,與岑有常再往國民大會臨時會場,參觀美術(shù)展覽會。展覽品之一部分已于前日改換,惟終覺可貴之珍品不多。又現(xiàn)代作品亦往往有不及古代作品之感,此或為審查者之不力也。

四月十七日 星期六

宅前園地雇工翻土,俾播草種,竟挖出骸骨碎片,及裝載骸骨瓦器。據(jù)工人言,幾十曇【壇】之多。此地以前半為耕地,半為墳場,故不免有此。念死者之不安,心神為之不寧,令工人合葬于附近墳地。鬼如有知,當不余怪也。

下午散值后,赴靈隱路,訪甘乃光談二小時,始返寓。

四月十八日 星期日

終日大風,早起后與振姊、阿靜到附近之遺族學校農(nóng)場散步?;貋頃r,同學羅馭雄、屈鳳梧及學生顏退省、謝崇周、方冰、王少南、姚毓松等先后送禮來賀新宅,心甚不安。彼等生活均不裕,為此小事,竟令彼等張羅也。

中午宴請劉德榮、金肅凱、陳伯夔等,亦答謝送禮也。飯后與樸生、吳業(yè)興、葉一舟步往明陵及花房,牡丹已開放矣。晚飯后與阿靜至國民大會堂,聽燕京大學樂隊奏Messiah,雖門外漢,亦極覺悅耳。

四月十九日 星期一

胡四爺出席政院紀念周,竟大談行政效率,居然認速率為效率,以為省手續(xù),辦事快,便是效率,又以為現(xiàn)時各機關(guān)辦事過于細密,而缺乏創(chuàng)造。會后同人均以此為談資。其實人人均鄙其為人,即說話有理,亦變成無理矣。昨日晤劉德榮,彼與魏同學,始知魏不僅無行,亦是庸暗,當在學校時,考試未嘗合格云。

四月二十日 星期二

中午于新宅宴請院中同事十人。午飯后,新宅建筑工人送賬單來,建筑費尚欠千余元,家具及布置費亦欠數(shù)百元。此債何日可清乎,置宅亦殊非易事。

下午四時至頤和路,未見汪先生,與仲鳴、少巖略談即返院。胡四爺竟亦侈言行政效率,今日發(fā)通告,以后簽發(fā)稿同時并送,不知如此固可省時間,但有許多事,并不能簽稿并送也。

俞墉請晚飯于老萬全酒家,同席有陳誠、黃琪翔,其余均軍人,并不相識。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付建筑費五百元,銀行借款已滿額,尚欠六百元,不知從何籌措。

上午十時參加訴愿委員會,系代張平群出席,于此極外行,不能置一詞。下午二時與若渠同往中央政治學校,參加就業(yè)訓導(dǎo)班第二屆學員個別談話。歷一小時僅得六人,明日尚須再往,須畢五十人也。余所自定標準以率真為先,必察其所言,是否出于中心所欲言,然后察其有無條理,見解深淺,惜時間只十分鐘,不能詳察也。

晚間劉蘅靜、李哲明請宴于大西洋菜館,到者均粵籍友人,僅黃興之女振華為湘人,談笑甚歡。歸家已九時過矣。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晨起到屋外散步,半小時后,盥洗治事。杰臣表兄因虧空公款被系入獄,因函崧南姑丈,致慰問之意。杰臣于年青時,品端行正,為鄉(xiāng)里所稱道,不意壯年以后染鴉片癖,嗜賭浪費,至陷罪戾,良何【可】惜也[31]。

下午二時復(fù)至中政校,繼續(xù)昨日個別談話之工作。自二時起至四時半,復(fù)自七時半至九時,共問四十五人。雖時間逼促,最優(yōu)與最劣者均一問而知;惟中上中下之材,評定等次較為困難。大概人才之優(yōu)劣,亦視其出身之學校為標準,學校辦理得宜者人材較優(yōu),否則相反。故初時最少十分鐘詢問一人,其后二三分鐘亦已足矣。五十人中,普通材調(diào)約居三十余人,下乘之材不過十人,可稱上乘者僅數(shù)人耳。人材之不易得,亦于此可見。曾與該班教育主任談今后介紹工作問題,加以個別談話所得印象,覺該班之辦理已歸失敗。學員經(jīng)四個月之訓練,就業(yè)精神并無增進,惟對選擇優(yōu)差多一層認識:學法律者十之八九愿到財政部辦理所得稅。尤為可怪者,則認為大學畢業(yè)再經(jīng)訓練,實了不得,較低之職位,恥不愿就,且有人人須得同等職位之謬誤見解。此不能不怪主持者之辦理不善也。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晨起散步后,譯書兩頁,已九時矣,與張伯勉同事返政院。

下午至頤和路汪公館,旋至甘乃光宅,未晤主人。晚間請林柏生夫婦、何秀峰夫婦、陳國琦夫婦,羅廣霖、曹少巖、汪彥慈到宅晚飯。酒闌人散,何秀峰夫人忽失所攜手袋,遍尋不見。去后始于梳化椅之縫中得之,蓋人坐椅上,彈簧下縮,形成大縫,袋隨之入,及人既起,即不復(fù)見也。幸復(fù)覓得,否則無以對客乎,主人固心中難過,仆役更無以自解也。

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胡四爺”到任后,久候,院里并無人發(fā)起歡迎,大概心理【里】覺得不好過。不知誰人獻計,今日竟柬請秘書參事到他陵園家里宴會。大家接到請柬,都不高興去,不過礙于情面,又不好不去。有些依時到便溜去,我簡直不愿接受他的人情,在他辦公桌上,留下一函說因要事,不克趨陪。他怪我,我也不管了。

梁潄溟郵寄《鄉(xiāng)村建設(shè)理論》一本相贈[32],函復(fù)道謝。彼所持中國民族自救之理論與態(tài)度雖不敢贊同,但自成一家言,精神又刻苦自勵,是值得佩仰的。

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今日一日均從朋友談笑中過去。晨五時起床,便與振姊、阿靜步往花房看牡丹。朝氣清新,游人未至,此福亦非城里人所易享也。九時過后,劉蘅靜夫婦、李樸生夫婦及其岳母,唐惜芬夫婦,甘乃光夫婦均陸續(xù)到來,小孩成群,清靜幽郊,頓形熱鬧。中午小酌,談笑無忌,飯后有為麻雀牌戲者,有散步宅外者。至晚,復(fù)同至甘乃光宅晚飯,回來時已夜十二時矣。

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下午四時至選舉事務(wù)所。旋陪張伯勉往謁汪先生,談半小時。辭出后同至甘乃光宅。甘與夫人因打牌事,大起沖突。甘責夫人不應(yīng)常與不相熟織之男子打牌,幸夫人頗能忍受,甘已提及離婚問題矣。六時半,同至美國大使館茶會。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秘書王益智不知如何與上海一女子發(fā)生關(guān)系。此女子忽然自縊身死,報紙喧揚,謂為王之未婚妻自殺。院中同事紛紛談?wù)?,并無同情可惜之意,髣髴朋友倒運之事,正足開心也者。世情大悉如此,良可慨也。

電話局多收加桿費,一經(jīng)函詢,即行答覆,并退還溢收之數(shù)。自來水公司,掘破門前馬路,迭函催請修復(fù),概置不理。公用事業(yè)之機關(guān)有此態(tài)度,殊為可恨。再函市府秘書長,看看能否生效。此等機關(guān)真非公開責罵不可。

下午五時半與振姊同往新都戲院。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晨起后譯書兩小時始返政院。朱肇新與新歸國之美洲華僑蔣聯(lián)芳來訪,請代約謁汪先生時間。下午陽光頗盛,一掃兩三周來陰霾之氣,精神亦為之一振。五時至頤和路,未見汪先生。旋至甘乃光宅,主人亦外出。是日讀梁潄溟《鄉(xiāng)村建設(shè)之理論》六頁。

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是日譯《日本貨》四頁,讀《鄉(xiāng)村建設(shè)之理論》若干頁。上午到政院一小時半,下午一小時,到選舉事務(wù)所辦公文五件。中午至張伯勉家午飯,下午四時半送書籍及譯報到汪公館,適汪先生外出未歸,不得晉謁。

晚間邀前農(nóng)所學生五人及同學陳寶龍、羅馭雄來家晚飯。學生五人,川人謝崇周、贛人蕭漫留、皖人王少南、湘人姚毓松,及顏退省是也。

四月三十日 星期五

張伯勉請汪先生寫字,汪先生倒為我先寫了。

上午十一時,因中山學社要請汪先生演講,并且一位美洲歸僑蔣聯(lián)芳和行政院秘書梁子青也想晉謁,所以前往面謁,全都答應(yīng)了。談起來,始知張伯勉請寫字忘了,卻誤會是我的請求。今日譯書兩小時。

五月一日 星期六

今晨未到政院之前,先到中央飯店晤朱樸之,彼新奉中政會土地委員會專門委員之命,特來京謁汪先生也。今日譯書一小時,天復(fù)下雨,感郁悶。下午五時半與振姊同往新都看電影,片名《同命鴛鴦》,蓋一悲劇也。

五月二日 星期日

久雨乍晴,精神一振。朱樸之、徐景薇先后來訪,旋同往徐寓。上午十一時與振姊及樸之往陵園茶寮,吃炒面代午餐。游人甚眾,公共汽車擠擁不堪。樸之喜談算命,述某相士,于西安事變前,曾以密函寄行政院,言某日蔣院長當有難,惜未見信,云云。據(jù)院中機要秘書黎君言,確有此函,惟內(nèi)容如何,不及見也。此術(shù)士竟以此為廣告矣。

下午四時與母親、振姊、阿靜同往附宅田湖散步,菜肥草綠,蛙聲盈耳,髣髴歸到少時釣游之鄉(xiāng)土矣。

五月三日 星期一

鄰家(鄧文儀宅)遷入新居,晨曦初動,即放鞭炮,至從夢中驚醒。想系擇定吉日良時始行遷入者也。

正午與若渠、子青、秋岳等四至五人共宴魏鏡如(鑒)、金毓紱【黼】于吉祥飯店。魏金均政院參議,魏最近奉命為皖民政廳長,金為秘書長,特為餞別也。金對清史極有研究,魏則材具極平庸,均以東北軍之關(guān)系,獲膺新職者也。

今日譯書兩小時。五時后政院歸來,閑坐庭前,看中山門一帶落日城墻,風景特美。宅之四圍,池蛙閣閣,遠近相應(yīng)和,因想“古城落日”、“桃林映霞”與“暮春噪蛙”均為此處風景之最佳點也。

五月四日 星期二

黃秋岳秘書請到他家中午飯,到者均院中同事。

下午三時陪蔣聯(lián)芳、朱肇新及梁子青秘書往謁汪先生。蔣朱報告美洲黨務(wù)。梁本為問候致敬性質(zhì),但梁過去與商震關(guān)系頗深,談話中遂涉及商震任冀省府主席被宋哲元排斥下臺一段歷史。彼時系汪先生任行政院長,故汪先生對此事特感興味,于商被迫下臺,冀察局面日趨混沌,再三致慨。臨別時,并為中山社約定本月十四晚請汪先生前往演講。

五月五日 星期三

李浩駒辭菲律賓總[領(lǐng)]事后歸國到京,于上午十一時到頤和路汪公館相訪,略談而別。下午三時因中山學社請汪先生演講事,往市政府見王潄蕓秘書長,談地點及限制聽講人辦法。經(jīng)前年十一月一日之變后,不得不特別小心也。

晚間汪先生請宴于頤和路三十四號,主要客人為甘介侯,代表桂省之李、白來京也,陪客有陳樹人、吳忠信、謝冠生、甘乃光、李浩駒、谷正綱、王懋功、曾仲鳴等。席間談話毫無拘束,汪先生之興致亦甚佳,散席回家已九時矣。

五月七日 星期五

中午林柏生來家午飯,飯后送彼赴車站返滬。到站時,立法委員同時赴滬者數(shù)人,均早車到京,開會后,即日返滬者。彼等來去怱怱,亦能集其精力,以為國民制定完備之法律耶。下午五時半,甘介侯來訪,談半小時。

今日譯書兩小時。

五月八日 星期六

院里空氣,沉寂得可怕,人存政舉,人忘【亡】政息。領(lǐng)導(dǎo)的人去了便似乎甚么都變了,到院兩年,辦公室里人少事少,花落庭閑,從沒有現(xiàn)在之甚者。告假缺席之多,實為兩年來所未見。長此下去,身體精神,都不免銹蝕壞了。中午甘乃光請宴于其家,與有常同往。

是日譯書一小時。

五月九日 星期日

晨間與振姊、阿靜至遺族學校農(nóng)場散步兩小時。余敬豪與甘太太于十一時來訪。午飯后同玩麻雀牌,不再出門。晚間八時散去,夫婦兩人輸二十元左右。

五月十日 星期一

同縣天堂頂人李毓楷到政院相訪,以前似未經(jīng)見面。據(jù)其自述,則曾留學法國,并到過俄國,后來大概入過共產(chǎn)黨,流亡越南多年,近回廣西,在梧州電力廠任事,現(xiàn)又舍去,來京謀事,并設(shè)法聲明脫黨。言語態(tài)度似閃縮,又似神魂髣髴,大概久經(jīng)事變,青年銳氣磨折已盡矣,不禁為之深表同情。惜其懇求介紹謀事,不能為力也。

威海衛(wèi)專員孫寶鳳請宴,辭不往。此后擬凡屬應(yīng)酬性質(zhì)之宴會概不前往。晚間廣西同鄉(xiāng)敘餐,并歡迎何國柱、劉鎮(zhèn)寰。何劉均有演說,何慨述東北喪失之經(jīng)過,及今后救國之主張,頭腦雖清楚,思想到底單簡。劉則寥寥數(shù)語,不知是否憶及民十三年劉楊之役,不愿多說也。

五月十一日 星期二

近來景薇先到我家,然后同車到政院。張伯勉已請假赴滬,故到政院之時間亦較早。上午政院例會,無事可辦。到頤和路與彥慈、少巖談一小時,心緒總覺不好。終日如是,悵觸甚多,家人朋友來信請求資助,尤覺難于應(yīng)付。函張平群告以彼家平安,昨日來電,因久不接家信,遂疑其妹患病,實亟有以慰之也。

今日竟未譯書。

五月十二日 星期三

昨日才與人稱道苜蓿園的治安好,昨夜便失竊,事情真有些尷尬。昨夜一時左右,犬勿【忽】狂吠,起來巡視屋中一遍,并無異狀,不以為意。至三時,犬又狂吠,且往來追逐,振姊起身,屋中亦無動靜。至今晨始發(fā)覺自備包車之膠輪已被盜竊。盜來去,雖詳加察看,亦苦不明了。幸所值僅廿元左右,尚屬不巨。此或為一種警告,家宅防衛(wèi)不宜粗心也。

今日譯書兩頁。

五月十三日 星期四

下午四時到選舉總事務(wù)所與乃光先生談文章好丑。余意文章之好者,必為其人人格之表現(xiàn),否則為無靈魂之文,雖辯不足取也。近人陳公博好為文,而文無靈魂,梁潄溟之文則真人格之表現(xiàn)也。五時半往頤和路見汪先生,報告明晚中山學社演講會籌備情形。汪先生并問社中情形,及演講時應(yīng)著重何種問題,均一一具答。六時半到甘寓,七時返家。

是日譯書兩頁。

五月十四日 星期五

母親之手仍未獲愈,時或作痛,原因在不能完全停止動作。因年紀過高,又不便將右手緊縛于身上,故不免有時動作,遂影響受傷部分,至發(fā)炎之處不能平復(fù)。

中山學社請汪先生演講,今晚八時于勵志社舉行。到百余人,常務(wù)委員王潄芳主席,作介紹詞,口齒既不清爽,意思更毫無精彩。汪先生所講亦欠高深,惟態(tài)度較平常更溫雅從容,娓娓如朋友談話,亦具相當感動力,九時半散會。

下午三時往中央黨部見宣傳部邵力子部長,請增加《南華報》補助費。結(jié)果增加是答應(yīng)了,不過要七日后,始能拿錢。

五月十五日 星期六

上午九時到選舉總事務(wù)所,參加修改選舉法及選舉法施行細則會議。預(yù)備工作做得好,不過半小時已經(jīng)完畢。將昨日見邵力子部長的詳情,函告《南華》負責同志,不知他們能否支持兩個月,以待補助費的增加否。

五時回家,與母親、振姊、阿靜同往花房看玫瑰、芍藥。

五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晨起后,在園中拔除雜草,看花看竹。旋蘇甲熏、余敬豪、李樸生、李宗岳夫婦來談。午飯后與敬豪、樸生打麻雀牌,終日未出門。下午劉蘅靜來。

五月十七日 星期一

今晨政院紀念周,請軍政部次長陳誠演講,報告我國國防現(xiàn)狀,頗切實扼要,歷時一小時半。其態(tài)度之嚴肅,思想之精密,一望而知是曾經(jīng)相隨蔣委員長多年,受蔣委員長之熏陶甚深者。前此何柱國在廣西同鄉(xiāng)會敘餐席上之演說,態(tài)度輕浮,認識籠統(tǒng),夸大幼稚,則又不啻整個張學良放在面前。領(lǐng)袖對于屬下之影響勢力之大,于此可得以確證。

下午四時半至選舉事務(wù)所。

五月十八日 星期二

下午四時由政院往頤和路,攜景薇所藏冊頁代請汪先生題字,順便請介紹徐穆如【和】(天?。?sup>[33]回粵任事。先生似有難色,對穆如印象亦似不大佳也。五時經(jīng)政院回家,就園中草地,拔除雜草,君強、有常均來看彼等新宅工程,便到探望。彼兩人之新居落成,則政院同寅之卜居此地者共四家矣。

是日譯書三頁。

五月十九日 星期三

上午九時,與振姊參觀手工藝展覽會。出品不多,似有許多精品尚未入選,就現(xiàn)有出品言,云南之銅器與福建之瓷器,皆可稱道者。出會場后,往安樂酒店,訪溫端生及陳炳權(quán)。

正午至岑有常家午飯,客有伍廷飏、陳柱尊,皆吾桂之杰也。伍談種桐、造林及鄂省治水問題,均切中新政弊端。伍向在桂省建設(shè)負令名,其觀察見解,誠有獨到之處也。與李樸生、曹少巖同請端生、炳權(quán)晚飯于吳宮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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