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
去念小學,是我人生中自己做出的第一個重大決定,也是母親第一次“放權(quán)”給我。
5歲的某一天,我忽然覺得上幼兒園沒意思了。因為在幼兒園里,我們每天都是唱兒歌,吃點心,在阿姨的催促下睡覺,連夢里都是聽膩的兒歌,沒有一點新意。我就跟媽媽說,我再也不想去幼兒園了,我想去念小學。
媽媽說:“再過一年,你就可以讀小學了,要不然再等一年吧?!蔽已銎痤^,對她說,“媽媽,讓我自己考行不行?如果考上了,我就讀,如果考不上,我就還上幼兒園?!眿寢尶紤]了一下,說:“好?!?/p>
那一年,她托人讓不夠年齡的我參加了臺灣省及人小學的入學考試。放榜那天,媽媽和我一起去看分數(shù),結(jié)果,在第一張榜單的第一個位置就看到了我的名字——李開復。媽媽激動地大叫,“考上了,第一個就是你!”我也高興地抱住了她。
那一刻,母親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自豪,即便再過幾十年,我也不會忘記。我那時才知道,自己一丁點兒的成功就可以讓母親那么的驕傲。同時,這件事也讓我懂得,只要大膽嘗試,就有機會得到我期望中的成功。感謝母親給了我機會,去實現(xiàn)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嘗試和跨越。
在中國,父母對孩子特別關(guān)愛,生怕孩子受一點傷害,不愿讓孩子冒險嘗試與眾不同的東西。其實,在新的世紀里,人擁有更多的選擇。孩子從小就需要獨立性、責任心、選擇力和判斷力。很慶幸的是,早在四十年前,我父母就把選擇權(quán)交給了我,讓我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能夠早早地考上小學,其實和媽媽的教導不無關(guān)系。很小,我就躺在媽媽的懷里念《唐詩三百首》了,別人還不會簡單的加減法的時候,媽媽就已經(jīng)在讓我背“九九乘法表”了。媽媽很早就注意對我的教育和輔導,這使得小學考題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小學時候的我,是那種讓老師又愛又恨的學生。我學習成績很好,但是愛說話,愛傳小紙條,總是被老師批評。有一次,老師一氣之下把我的課桌挪到了第一排,以便隨時盯著我。
一次,我上課又是說話,又是做鬼臉,老師警告了好幾次都沒有效果。老師說:“今天我警告你三次了,都沒有用,所以,我只能用膠布封你的嘴了?!闭f完,他真的掏出白色膠布,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我的嘴封成一個十字。我還覺得好玩,正嘻嘻哈哈地笑,只聽一個同學大喊一聲:“李開復,你媽媽來啦!”
媽媽是來接我放學的。當時我和其他三個同學都被封住了嘴,并排坐著。我趕緊低下頭,把嘴埋在胳膊肘里,不讓她看見,可在那種情況下,媽媽一眼就可以猜到發(fā)生了什么。這一次,媽媽還是沒有批評我。
小學期間,我還有一個愛好,就是給老師挑刺,經(jīng)常讓老師哭笑不得。五姐從小有英文家教,我也耳濡目染學了一些標準英文。因此,當臺灣的英文老師念出蹩腳的英文時,我總是起身大膽糾正。比如英語老師把afternoon(下午)念成“啊福特奴恩”的時候,我總是不失時機地站起來糾正,“老師,好像是念[aftnun]吧?”課堂上一片哄笑聲。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因為太調(diào)皮,還出現(xiàn)過小小的危機。小時候喜歡和同學吹牛,說自己練過武俠小說里的“金鐘罩”,還有特異功能,可以吃紙。同學不信,我就馬上把練習本上的一張紙撕下來吃掉,同學都看呆了,覺得李開復確實“很厲害”。有同學驚訝地問,“你還能吃什么?。俊蔽铱诔隹裱?,“我還能吃桌子!”同學們都將信將疑。
一般來說,每天中午在教室吃過午飯,同學們都會在桌上趴著午休。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睡午覺了,睡不著的時候,我就趴在那里啃桌子,一個學期下來,課桌真的被我啃下來一個大洞。
同學們都覺得我可能真有特異功能。有一次,我心血來潮,對一個同學說自己還能吃鉛筆芯。那位同學十分驚訝,連呼不可能。結(jié)果我二話不說,將一支鉛筆芯吞進了肚子里。媽媽知道了,匆匆趕到學校,把我?guī)У结t(yī)院。醫(yī)生嚴厲地警告我這是危險行為,還給我開了藥,據(jù)媽媽后來說,其實那是象征性地開藥來嚇唬我,因為吃鉛筆芯這個行為,實在太讓人擔心了。
現(xiàn)在想來,我從小就掩藏著一個“英雄”夢,不論在哪個方面,都希望自己能夠挺身而出,成為杰出人物,有時候還有些懲惡揚善的夢想。
我甚至還給過班主任一個“下馬威”。臺灣教育十分嚴格,老師喜歡打?qū)W生的手心板,錯誤嚴重的,還要打手背,真的是痛到心里!
當時有位姓徐的班主任,規(guī)定上課講話每人每次罰款兩塊,罰來的錢繳入班費。記得那時,母親每天給我十塊錢,可以買全套的營養(yǎng)午餐。但我上課愛講話,常常一天被抓好幾次,有時候只能吃白飯,最糟的時候甚至要餓肚子。因為徐老師的罰錢機制,讓我午餐越吃越少,最后體重都開始下降。
我想,老師扣那么多午飯錢,班費肯定能增加不少。我計算了班上每個人被扣飯錢的總和,又跑去班長那里查賬,發(fā)現(xiàn)很多錢沒有被計入班費,很顯然,那些款項進了班主任自己的腰包。于是,我想了個辦法,用左手寫一封長信,悄悄塞進校長辦公室的門縫里。結(jié)果第二天,老師被叫去調(diào)查,回來以后情緒失常,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叫,“誰做的我心里清楚,你們這么做簡直是無法無天!”同學們深感英雄藏于民間,很是高興。從此以后,班費再也沒有被克扣。
這場“正義之戰(zhàn)”,讓我很是得意。向不對的事情妥協(xié),向來不是我的性格。我似乎總是沉浸在“武俠”夢里,覺得自己做很多事情都帶著“只識彎弓射大雕”的豪邁。當然,這么做是否合適,也有可以商榷的地方?,F(xiàn)在每一次回臺灣,我都回母校看看。和姐姐們談起我們這位共同的老師,我們還是會哈哈大笑。而這件事情,也讓我在報考大學期間,對“政治”、“法律”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