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護工流水的病號
人在旅途,到了養(yǎng)生的年齡,免不了瀏覽一下有關老年癡呆癥的知識,也對諸多養(yǎng)生知識產生濃厚興趣。九月的一天,去山東出差,正在看有關老人最怕的是摔傷的報道,電話鈴聲響了,最怕的事情來臨,那電話是老伴兒打的,電話中說她在公交車上摔倒,爬不起來了。
聽罷我火速返回,腦海里浮現(xiàn)N多關于摔傷的場景,三步并兩步,找到老伴兒住的醫(yī)院,眼前的情景讓我有點兒驚呆,老伴兒躺在床上,雪白的臉痛苦地扭曲著,閉著眼睛。床邊一個中年婦女似乎看懂了我的身份,連叫兩聲大姐,大哥來了。這時老伴兒勉強睜眼,斷斷續(xù)續(xù)地述說事情的緣由,并介紹那中年婦女是公交公司請來的護工,咱們老鄉(xiāng),叫她小王好了。我仔細打量下這個萍水相逢的小王,瓜子臉臉型,有雙能說會道的大眼睛,長著有些像電影里虎妞演員的牙齒,和所有中年婦女派一個樣,人沒有到肚子先到。說心里話我骨子里對護工有一點兒抵觸情緒,認為她們大多是勢利小人。
翌日,我放心不下老伴兒,一大早就趕到醫(yī)院,正在接一個電話,老伴兒要去衛(wèi)生間,我撂下電話扶著老伴兒去衛(wèi)生間,回來后便要去上班,走到樓下才發(fā)現(xiàn)手機未在身上,趕緊回來找,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見了,那是剛剛上市的蘋果7,只因為有兩個鏡頭才咬牙切齒買的,我剛剛還放在老伴兒病床上的,怎么會無影無蹤呢?我將懷疑的目光在所有可能有染的人身上掃描,最后定格在護工小王身上,因為我扶老伴兒去衛(wèi)生間,她剛剛洗完碗回來,走個碰頭兒。小王有一點兒尷尬,但是還是張羅著四處尋找,找了好久無結果我只好放棄,上班路上心發(fā)堵,心想,一定是小王干的。
一個上午在心情郁悶中度過,中午飯也無心下咽,嚼蠟似的。正在這時同事來找我,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手機找到了。喜從天降,我長舒一口氣。原來那個手機是女兒在我扶老伴兒去衛(wèi)生間時來到了病房,她在收拾老伴兒的衣服時連同手機挾帶到柜子里,還是小王幫助找到的呢。
這個事翻篇后我對小王的印象有點兒改變,了解到她是吉林省白山鎮(zhèn)人,老公在家開著個麻將館維持生活,她因老公懶得干活,三天兩頭吵架,后來跑到北京,投奔她外甥到醫(yī)院干護工。這個醫(yī)院護工都是村里人,小王已經干了十個年頭。有一天,隔壁病房傳來一陣一陣嚷嚷聲音,而且分貝越來越大,我也跑過去,原來有個女病人因為隔床陪護是男的,不方便,便怒斥人家,結果打了起來,因那個隔床說女病人事兒媽,搞得不可開交。這時沖出來三個小王同事們,先是自管自家事兒,自掃門前雪把自己病號勸回自己房間,再次共同發(fā)起攻擊,數(shù)落那女病人,萬炮齊轟,那女病人啞言。
小王很有眼力見兒,老伴兒一個眼神兒她就心領神會。一次我扶老伴兒起床,由于用力不當,疼得老伴兒直咧嘴,小王見狀,過來一手扶前胸一手托后背,輕輕地往上抬,老伴兒破涕為笑。還有一次,我推門進來,發(fā)現(xiàn)她在給老伴兒洗腳。她的動作很規(guī)范,先是用手試下溫度,再雙手攥著老伴兒的腳脖子,往盆里放,又輕輕按摩擦拭,老伴兒告訴我小王每天都給她洗腳。小王說,燙燙腳,睡覺舒服。
有她,我們省了許多事兒,老伴兒化驗單她會及時取回,醫(yī)生開藥方她也會排隊取回,所有溝通都是她代表家屬去完成。我們把她視為家里人。她告訴我,她有一兒一女,提到孩子她滿臉洋溢著幸福,兒子當兵在北京,找了個北京女孩兒結婚,岳父是軍隊高層官員,女兒也在家鄉(xiāng)結婚生子。話鋒一轉,說兒媳瞧不上她,不叫她看孫子,不叫她進家門,把她帶給孫子的甜羮倒入垃圾桶,這時她長嘆一口氣說了句耳熟能詳?shù)脑挘骸皟捍蟛挥赡??!?/p>
老伴兒在床上躺了三個月,終于爬起來了,能夠自己挪步,被醫(yī)生攆出院。我逗問小王,什么時候回家?老公找新人了。她撇撇嘴斬釘截鐵地說,叫他找去,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