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7日下午聽聞李文海同志去世的噩耗,我感到非常震驚!因為在距此僅僅半個月之前的5月19日,我還和他共同出席了在學校百家廊舉行的“讀史讀經典”項目啟動儀式。知道他心臟不太好,當時見面我還詢問過他的身體狀況,他表示還可以,然后我們閑聊了幾句,并囑他多保重。未曾想,這竟是最后一次見面!
李文海同志在人民大學求學、工作,辛苦耕耘了半個多世紀。因為所在學科不同,也因為我屬于小字輩,我本人和他的個人交往并不多。不過,早在1985年9月我擔任學校副教務長時,就曾與他有過短暫的工作接觸,他當時是主管教學的副校長,對我履職有過直接間接的指點和幫助。2000年9月,我接替李文海同志擔任人民大學校長,他雖然退出了領導崗位,但對學校新一屆領導班子,對我本人的工作都給予了充分的信任和大力的支持,對學校黨委提出的請求也是有求必應,這讓我和我們領導班子成員都非常感激和感動。
李文海同志給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還是他作為一名學者,作為一位歷史學家,對學問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嚴謹細致的研究。他50年代以調干生的身份進入人大中國歷史研究班學習,自此將歷史教學與研究作為了他一生的事業(yè),不管政治風云如何變幻,不管行政管理工作多么繁忙,他始終堅持利用他能擠出來的時間盡可能從事教學和研究。他也曾說過,在學校這樣的單位擔任行政職務,如果脫離了教學和科研,同廣大師生就沒有了共同語言,實施的舉措往往不切實際,甚至出現(xiàn)主觀主義的情況。他的這番話是非常有道理的。難能可貴的是,在從事教學科研時間相當有限的情況下,他依然在自己的學科領域取得了卓著的研究成果,在學術界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他對清史研究傾注了大量的心血,特別是他退出學校領導崗位后,年齡也比較大了,身體狀況也不佳,但他依然應戴逸先生的請求,去協(xié)助審改清史研究稿件。他經常不辭勞苦前往清史編纂委員會的辦公室,面對密密麻麻的清史研究文稿,一審改下來就是一整天,嚴謹、認真的態(tài)度很讓人為之動容。
在學術研究方面,李文海同志有著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據(jù)我所知,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編纂了兩套資料,一套是《民國時期社會調查叢編》,另一套是《中國荒政書集成》,學術價值都很高。眾所周知,現(xiàn)在很多人都不愿編資料,覺得編資料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投入精力很多,但效益很少,因為編纂資料跟撰寫著作不一樣,按照現(xiàn)在科研統(tǒng)計的標準,編纂資料還不算科研成果,而編纂具有學術價值的資料實際上也是非常困難的,但他仍然堅定不移地致力于這一基礎性工作。比如《中國荒政書集成》,總共上千萬字,主要是中國歷史上救荒救災的資料,其中很多資料彌足珍貴,也很難找到,他為此花費的心血恐怕是很難用言語來表達的。當然,把這些材料收集匯編起來,對搞災荒史等研究的國內外學者就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對于李文海同志個人來說,雖然似乎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但他從未有過抱怨,反而認為這是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比自己寫文章、寫本書要重要得多,樂此不疲。做這類學術基礎工作,實在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善莫大焉。
李文海同志是一位堅定的以馬克思主義來指導歷史研究的學者。他堅持以辯證的唯物史觀對歷史現(xiàn)象進行理性探索,探求和認識歷史的真相。他還積極主張歷史研究者要有意識地去關注與探討與現(xiàn)實生活有密切關聯(lián)并能給現(xiàn)實生活以啟迪的歷史問題,更好地體現(xiàn)和發(fā)揮史學研究的社會功能,旗幟鮮明地回擊“歷史無用論”的論調。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他長期致力于災荒史的研究就是這一思想的重要體現(xiàn)。他曾說,歷史學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歷史學脫離社會,很多歷史學的文章大家都不愛看,覺得很枯燥,離現(xiàn)實生活很遠,所以他積極呼吁歷史學必須要走出史學界,不能光是給搞歷史的人看的,史學表述要更加生動一些、形象一些,讓更多的人能夠喜愛閱讀歷史著作。所以他也著力撰寫了相當數(shù)量的篇幅不長的雜文、隨筆,頻繁發(fā)表在《光明日報》等多個報刊上,觀點鮮明,文筆細膩,內容豐富,很受大家的歡迎。我也很喜歡讀他寫的這些文章,從中領悟、學習到很多。
見其文,而念其人。謹以此文深切緬懷李文海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