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為你的弟弟報仇?”我默然道。
“皇家從來都無父子無兄弟?!?/p>
“那么你為什么不干脆聽從了他們的安排,讓我懷了你的孩子?”
我突然從豐隱惻的瘋狂中體會到了他的絕望,知恥近乎勇。只是他在對誰發(fā)狠?我、殤夙鸞、赫連長頻,還是他自己?
“你就那么想和我生一個孩子?讓那孩子當上皇帝,你好做皇太后嗎?”豐隱惻不屑地道,突然他又恢復了那調(diào)笑般的語氣,“如果你真那么想,我會幫你實現(xiàn)的?!?/p>
沉默下來,我放棄了與這個男人交涉。我想,在豐隱惻瘋狂詭異的外表下,一定也執(zhí)著地,悄悄地堅持著什么。因為只有堅持的人,才會如此強硬,才會如此無所畏懼。
這時,空曠的殿內(nèi)突然響起陣陣腳步聲,幔帳一層層掀起來,赫連長頻帶著一大堆宮女太監(jiān)走了進來。
走到近前,赫連長頻對我見禮道:“頻兒見過父王和母妃?!?/p>
赫連長頻的聲音剛落,后面的丫鬟太監(jiān)跪地齊呼道:“皇上萬歲,雅妃娘娘千歲!”
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我頗覺不適,“那個,都起來吧。”
“謝母妃?!焙者B長頻笑著起身,隨即又道,“不知今日父王情況如何?”
尚可以踢人,算不算好?想到這兒,我摸摸鼻子,喃喃道:“還好吧,老樣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來母妃果然是我連章的貴人呢。您一到,父王的精神立刻好了許多。”
好了許多?好在哪里?
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假連章王,我又怪異地看了看赫連長頻,隨即敷衍地笑了笑。此時我想起一事來,便開口道:“雅妃?”
“父王甚是喜愛母妃,封母妃為‘雅妃’,因為母妃是來自雅樂嘛?!焙者B長頻笑著解釋。
這時,有宮女呈了那染血的床單給她過目,她看了以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我尷尬地別過臉去,心里也不知是怒,還是樂。
床上那個假“活死人”一直同我在一起,屋子里連套文房四寶都沒有,居然就下了旨,封我為雅妃,旨從何來?況且一個活死人如何能臨幸女人?有幾個人會信?難道他們真以為,不論男人病得多重,只要見了女人,都能爬上女人的床?都能威武雄壯,長槍不倒?
我正欷歔不已,只聽赫連長頻突然輕輕“呀”了一聲,“你瞧我,都忘記了。父王的殿內(nèi)沒什么女人家的東西,想必母妃一定住得不習慣?!彼S即招手喚了微雨,道,“讓人將猗儺殿的東西都搬過來,一樣不能少。”
見微雨領(lǐng)命而去,我方才醒悟,“怎么,我要住這兒?這怕與宮規(guī)不符吧!”
難道要我長期和一個十分不“憐香惜玉”的活“死”人,一個沒了臉皮的真死人共處一室?
“有什么符不符的?父王喜愛母妃,要與母妃長相廝守,這是上意。”赫連長頻斷然道。
我知爭辯無用,只得再次長長一嘆。莫非這赫連長頻真打算要我生孩子?她就不能直接從宮外弄一個進來嗎,這樣不是更容易些?可這樣的話,我問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問了,我的處境可能更艱難,不如就暫且裝糊涂,靜觀其變吧。
這時一個太監(jiān)進來,站在門邊道:“稟告公主,阮丞相求見?!?/p>
微皺了一下眉頭,赫連長頻隨即吩咐,“讓他去外書房候著吧,我隨后過去。”說話間,赫連長頻儼然一派帝王的風范。
我冷眼看著,心道連章衰弱至此,若非有殤夙鸞背后撐腰,且連章目前沒有人有足夠的能力謀反,以赫連長頻的能力,如何能維持這偌大的假象?提到這個阮丞相,赫連長頻兩次都露出奇怪的態(tài)度,這能說明什么呢?
壓下猜測,因為我知道手中的資料太少,勉強過早分析會誤導我的思維方向。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阮丞相和赫連長頻之間到底有過什么摩擦,然后再看看,這個阮丞相能不能為我所利用。
于是我試探道:“看來這個阮丞相很能為公主分憂啊,真是國之大幸。”
“是啊,丞相確實政績斐然?!焙者B長頻點點頭,語氣有些平淡。
“如此重臣,真是難得。若有機會,本宮定要見上一見?!蔽覡钏茻o意道。
“母妃身居后宮,一切當以父王為念。朝中之事,頻兒不敢有勞母妃?!焙者B長頻對我笑了笑,提醒道,“該用早膳了。父王行動不便,還請母妃辛苦。”
隨即她又轉(zhuǎn)身對四下的太監(jiān)道:“娘娘玉體金尊,你們要片刻不離,好生伺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宮就拆了你們的骨頭?!闭f完,她又滿目含笑地看著我,“母妃,請恕頻兒先行告退。后宮甚大,母妃初來乍到,請一定要以安全為念,切勿獨自行走。”
明白赫連長頻話中的意思,這是變相的囚禁,我也不說破,只點點頭,“多謝公主關(guān)心?!?/p>
目送赫連長頻遠去,這時我見下人們已然擺好了膳食,便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本宮會伺候皇上用膳的?!?/p>
他們面面相覷,猶豫著沒有動。
看來我這個娘娘還真是相當沒有地位啊。
我掃了他們一眼,冷笑,“怎么,公主的話是話,本宮的話就不是話了?都到院子里候著,有事本宮自會喚你們。下去!”
眾人相互看了看,終于退了出去。
我看著還在飄動的幔帳,低聲道:“怎么,你還真想讓我喂?”
“你想知道阮育黎的事?”聲音清晰得如在耳畔,豐隱惻此時已經(jīng)坐到了桌邊,正拿著一壺酒喝著。
我皺皺眉,這宮里是怎么回事?豐隱惻雖不是病人,但這原是要給連章王的膳食,怎么會有酒?
“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我看著豐隱惻將酒一口飲干,提醒道。
“習慣了?!必S隱惻轉(zhuǎn)著酒杯,唇邊盡是玩味的笑,“空腹喝酒,別有一番滋味。吃了飯,再喝,再烈的酒也難有那種灼燒肺腑的感覺。”
“我記得你說過,你怕死。你豈不知你這正是在做自尋死路的事情?”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