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狼不懂所謂婉約的美,獻靈莊本來就歷經(jīng)戰(zhàn)火,他到手之后更是大刀闊斧改動了一番,把周周折折的曲徑回廊折掉不少,假山石也挪了地方以免遮擋視線,增建了必不可少的角場。現(xiàn)在的這間莊苑,除了名稱和幾幢房屋還是舊時風貌以外,別的都大不一樣了。
星靨沒有見過母親,在心目中就把小嬸嬸當成了母親,此刻走在白雪覆蓋的獻靈莊中,看著身邊沉默不語的海青狼,她突然有了種很奇怪的感覺,多年以前,英武俊逸的父親,是不是也曾經(jīng)和母親并肩走在這條青石小徑上?母親因為難產(chǎn)而去世,父親又會有多悲痛?當他在戰(zhàn)場上身中數(shù)十箭慘死的時候,腦中最后一刻想的究竟是他的亡妻還是懵懂無知的女兒?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星靨輕輕地嘆了口氣,抬起手掌接住幾片雪花,托在掌心里端詳著,狀似無意地對海青狼說道:“昨天晚上聽你念的詩,能再念一遍給我聽聽嗎?”
海青狼笑笑,“快別提這詩了,我大哥正為這個生我的氣呢,連我的功勞也要硬扒了去讓給別人。”
“喔?”星靨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像是被北風吹得有點凍著了。她吹去掌心的雪花,把冰涼的手縮回袖子里緊緊握住,“生氣?征南王爺?為什么?”
海青狼撇撇嘴,“誰知道呢,那首詩是他的寶貝。我大哥就是這樣,和一般的男人不同,喜歡的盡是那些詩啊曲啊畫啊的。為了這么一首破詩就跟我犯這么大別扭,真是氣死人!”
“破詩么?”星靨看看他,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也停了一片雪花,“含煙惹霧每依依,萬緒千條拂落暉。為報行人休盡折,半留相送半迎歸。這首詩是我母親作的,在我父親上戰(zhàn)場殺敵之前,寫給他的送別詩。寫詩的絲帕我父親一直保存在身邊,戰(zhàn)死沙場的時候,那塊帕子就在他的懷里,染滿了鮮血。”
“星靨!”海青狼知道說錯了話,抓抓臉,握住她的手,“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星靨笑笑,“我知道。只是,這首詩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征南王爺有沒有說過,是從何處得知的?”
“大哥有一塊舊絲帕,這首詩也是寫在帕子上。”
猛地吹起一個旋風,卷起一團雪屑撲打過來,星靨的眼睛里迷到了一點,趕緊低下頭去用力揉眼。海青狼抓住她的胳膊不讓揉,“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星靨向一邊躲讓,眼睛難受地一直在眨動。海青狼握慣刀劍的大手捧住星靨的臉,指尖輕輕把眼皮扒開一點,溫柔吹出一口帶著香冽酒香的氣。
“好些了沒有?”又吹一口,他低下頭笑問。星靨的眼睛里滿是淚水,笑著點點頭,“好些了,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