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潛看了一眼張道士,沉吟說:“道長言之有理,容在下三思?!?/p>
見張道士忽然出言支持自己出國留學,申可軾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滿臉期待地看著陷入沉思的父親。
“阿彌陀佛,求學海外本是一件好事,但申檀越舐犢情深,不忍父子親人遠隔,亦是人之常情啊?!边@時松月禪師出來打圓場,說道。
張道士哈哈大笑,道:“唐人有詩云‘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即使是出家人,為求真經(jīng),亦不遠萬里求學,如大唐玄奘玄奘(602年—664年):俗姓陳,名袆,洛州緱氏縣(今河南省偃師市)人,唐代高僧,法相唯識宗創(chuàng)始人,曾遠赴天竺求法取經(jīng),并將帶回國的經(jīng)卷譯成漢語,著有《大唐西域記》等。法師?!?/p>
“嗯……”見張道士搬出玄奘的事例,松月禪師也一時語塞。
申云潛默然不語,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貧道記得孔圣人也說過,‘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依貧道看來,這求學海外正是游必有方?!边@時張道士又搬出孔夫子為自己壯勢。
松月禪師淡然一笑,道:“道長所言唐詩,說的盡是塵世功名,我等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于這紅塵中事,似不便插手啊?!?/p>
張道士直視松月禪師,呵呵笑道:“東瀛子東瀛子:杜光庭(850年—933年),字圣賓(又作賓圣),號東瀛子,處州縉云(浙江省麗水市)人,唐末五代著名道士。云,‘善惡二趣,一切世法,因心而滅,因心而生’,禪宗亦有‘我心即我佛’之語,可見修道之人,羽化成佛全在一心,那些清規(guī)戒律,只是外因。倘若真心向道,出家或是不出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阿彌陀佛?!币姀埖朗垦赞o犀利,松月禪師便不再出語反駁,只是埋頭低誦佛號。
“小犬區(qū)區(qū)之事,卻勞二位長老費心,在下真是誠惶誠恐?!鄙暝茲撗垡娎鋱?,連忙道,“今日天色正好,宜談風月,那等俗事他日再理不遲?!?/p>
申可軾期待了半天,也不見父親松口,不禁有些沮喪。
見申云潛出來打圓場,張道士也自覺方才出言太過,于是舒緩表情,對松月禪師說:“貧道見住持一副對聯(lián)寫得如此精妙,想必于那詩文上是十分精通的。申施主乃文雅之人,素來與住持交好,恐怕正應了那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
申云潛對張道士說:“住持大師飽讀詩書,為遠近聞名的詩僧,道長前半句所言不虛。不過在下一介俗人,何德何能與高僧大德并列,道長后半句真是謬贊了。”
“謬與不謬,自在一心,”張道士指了指心口,看了看申云潛,道,“申施主又何必自謙。”
“阿彌陀佛,老衲也是率性所為,哪里稱得上什么詩名,”松月禪師雙手合十道,“申檀越抬舉了?!?/p>
“貧道云游之余,對那佛門詩文,也略有耳聞,若說到歷代詩僧,以貧道之愚見,當以齊己齊己:俗名胡得生(約860年—約937年),潭州益陽(湖南省寧鄉(xiāng)縣)人,唐末著名僧人,《全唐詩》收錄其詩作八百余首,數(shù)量僅次于白居易、杜甫、李白、元稹,而居第五。為第一?!边@時張道士端起茶來,緩緩說道。
“齊己詩風仙靈,深得禪機,自然當?shù)玫谝恢??!彼稍露U師頷首贊同。
申云潛平素本就喜讀唐宋詩篇,常與松月禪師砥礪切磋,今日見張道士竟然對詩也頗有見解,心中大喜,不禁口誦齊己詩作一首:“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明年如應律,先發(fā)望春臺?!?/p>
誦完之后,申云潛道:“齊己詩中,弟子最喜這首《早梅》,全詩清潤平淡,不事雕琢,而頷聯(lián)中一個‘一’字確乃畫龍點睛之筆,鄭都官鄭都官:鄭谷(848年—909年),字守愚,袁州(江西省宜春市)人,唐末著名詩人,官至都官郎中,故稱為鄭都官。改此字之后,高遠之意境立現(xiàn),真是妙手天成,不愧‘一字師’之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