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以放肆的姿態(tài)和他說著放肆的話,讓她感覺妙不可言,一種窒息的深邃的快感。這種感覺就是,你不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隨便什么人,是另外一個你平時想要放縱而無法放縱的一個人,不負任何責(zé)任。她可以主宰局勢,主宰他們談話的分寸與命運,她像上帝一樣全知全能。而他,對這一切無知無覺。這種感覺,有犯罪般的美妙,一種卑鄙的快意。
她把自己弄到無聊,是命運的最大嘲諷。好多次,她都想說出來自己是誰,想象著他知道真相以后會怎么樣,會為她這種無聊與卑劣感到不齒,還是覺得好玩而一笑了之。她在說與不說之間猶疑掙扎,掙扎又自責(zé)。可是,這種自責(zé)還是抗拒不過與他聊天的那種迷人的未知,不能自控,她飛快地打出一句又一句不要命的話。
蜜罐兒:看來你也孤獨,肯停下來與我廢話。
青蓮居:孤獨不是什么壞事,尤其當你習(xí)慣了的時候。
蜜罐兒:但凡可能,人都愿意掙脫孤獨。
蜜罐兒:我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青蓮居:沒有。我老人家正在寫東西。
蜜罐兒:又在寫博吧?
青蓮居:寫方案。不過聊聊也無妨。
“聊聊也無妨”這幾個字刺進她的眼睛,冰碴一樣刺痛。他都可以和網(wǎng)上一個空穴來風(fēng)的“蜜罐兒”聊聊也無妨,卻決不搭理她。尖利的疼痛伴著一絲冷笑,痙攣地掠過她的臉。
他是她的傷口,傷到骨頭里。她恨不能把心嘔出來,扔進垃圾堆。一個沒有心的人,一定可以活得更輕松快樂。
這個好端端的夜晚,又一次被他毀掉。她總是這樣毀滅自己,一種自虐的瘋狂。
“青蓮居”顯然對“蜜罐兒”有一些好奇,又有一些防范,可這并沒能影響他們聊天的進度。快2點的時候,他下線了,帶著對“蜜罐兒”的無厘頭騷擾的一點兒悻惱、一點兒忍無可忍,外加一點兒新奇與興奮。
她想為自己的陰謀得逞而笑,又想為自己的變態(tài)而哭。她一遍遍地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從那些字里行間揣摸他的心跡,印證著她對他的無數(shù)想象。
她不知是該為自己是那個陌生人而換得了他的眷顧而興奮,還是該為他對真實的自己的漠然而發(fā)狂。這兩種感覺像兩條毒蛇一樣糾纏在一起,讓她無法呼吸,不能自視。
這個自尋痛楚、自甘瘋狂的夜晚,注定無眠。她要睡死過去,帶著這羞恥的一切,永不再醒。
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以放肆的姿態(tài)和他說著放肆的話,讓她感覺妙不可言。
但我們,只能以此種方式相愛嗎?
世界不能滿足你所有的幻想,
但不妨礙我們熱愛它
有你之后,我很難再悲觀地對待世界。
你在時,我沒有時間悲觀;
你不在時,我沒有機會悲觀,
對你的想象與反芻,總會填滿那些時間的縫隙。
相忘于江湖,有時是一種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