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到底是不平的，嘟著嘴仍舊嚷嚷說：“可是母親，我、我真的很喜……”

“茵茵！”沈心華陡然揚高聲音，盯著自己的女兒道，“娶不到你，是別人自個兒沒福氣。記住，旁的話往后可不許再說了?！?/p>

趙如茵終究還是聽從母親的，憤憤地皺了皺鼻，最后點頭應(yīng)承：“母親，女兒曉得了?！彼D(zhuǎn)頭瞪了一眼趙如蘊，而后哼聲離開。沈心華伸手理了理發(fā)髻，似乎覺得鬢發(fā)有些不夠服帖，然后又撫了撫旗袍的前襟。頭都不曾抬，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趙如蘊，別妄想做什么糊涂事，乖乖的，興許還能讓你風(fēng)光出嫁?！闭f完，她揚起下巴，盛氣凌人而又緩緩地步出了臥房。

房間里只留下趙如蘊一個人，她怔了許久，強忍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話分兩頭說，在將趙如蘊安全送回后，邱霖江命不言一路疾馳，終于在早膳時間之前趕回了自己家。

邱家在雙梅以紡織起家，后來生意越做越大，涉及的行業(yè)也就方方面面都不少，早些年更是將兩家繅絲廠開到了上海，現(xiàn)如今甚至開了一家百貨公司。因而，邱志宏在上海早就添置府邸，全家人雙梅、上海兩頭住。

將車子停在花園里，邱霖江邁步進(jìn)內(nèi)宅的時候，常嫂正在餐桌上分碗筷。一抬頭看見邱霖江，常嫂忙笑著道：“二少回來啦，正巧趕上早膳。”

常嫂是他母親屋子里的老人了，因此邱霖江那張冷肅的臉上鮮少地浮了一層暖意。微微一點頭后，他問：“母親可在臥房內(nèi)？”

“還在呢，不過早前好像二太太和二小姐進(jìn)去了?！?/p>

常嫂的回話令邱霖江雙眉微蹙。頓了一頓，他搭上回旋樓梯的扶手，朝著二樓疾步而去。走到陸蕓的臥房門口，果真聽到秦秋玲的聲音從里頭傳出來。

秦秋玲微微翹起自己昨天剛涂得紅彤彤的手指甲，似是一邊把玩著手指，一邊說：“姐姐，聽說霖江的大事半個月后就辦，怎生這么趕？”

陸蕓素來是個溫和的，笑道：“這些事由老爺和霖江決定就夠了，不用我操心?！?/p>

“姐姐，話可不是這么說。”秦秋玲笑得眼兒媚，“媳婦兒娶進(jìn)來可不就是孝敬我們做婆婆的，若是找了一個不好拿捏的，姐姐你這日子……”

她故意在這里頓住了，二小姐邱憐綺——秦秋玲的親生女兒卻一口接了下去：“大媽，我聽說那趙如蘊可不是個好相與的，甚至還有些流言說她、說她水性楊花呢！”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邱憐綺說到這里仿佛又羞又窘迫。

“怎么說話的你！”不等陸蕓反應(yīng)，秦秋玲沖著邱憐綺便是一聲高喝，然后轉(zhuǎn)頭似是賠著笑道，“姐姐，憐綺她不懂事，咱還是說回先前的話吧！親事準(zhǔn)備得這么趕，到底什么緣由呀？別是那趙小姐外頭有個情郎，生怕她跟人家跑了吧？”

陸蕓正不知如何回應(yīng)，卻聽門口傳來一道低沉中帶著一絲戾氣的嗓音：“我竟不知，原來二媽和小妹對我的事這般上心?！?/p>

站在門口的人，不正是已然聽了許久的邱霖江？大抵是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的緣故，黑色中筒皮靴的面上還滿是雨水混合著泥點的痕跡。

因為風(fēng)衣給了趙如蘊，邱霖江此刻只著白色立領(lǐng)襯衫。他一邊邁步往臥房里頭走，一邊低頭挽起襯衫的袖口。在距離秦秋玲五步之遙的時候，邱霖江終于停步抬首，目光定定地盯著她。他的眉微蹙，中間形成一道淺淺的“川”字，再張口聲音依舊低沉，帶著一股威懾般的不容置喙：“二媽和小妹若是有疑問，何不直接問我，叨擾母親做什么！”

秦秋玲望了他一眼后，到底是移開了視線。這個家里頭，老爺邱志宏她都能哄得服帖，獨獨大房這個兒子最叫她懼怕。邱霖江只要在她跟前一立，即便是面無表情、不發(fā)一言，都會讓她從腳底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氣來。

然而面上她卻不顯。保養(yǎng)得宜而鮮見皺紋的眼角彎了彎，秦秋玲嫵媚一笑，佯裝親熱地說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我們霖滔二十五歲的時候，若菡都進(jìn)門兩年了！我懂，你們年輕人個個都講究什么‘自由婚戀’。二媽一聽說你要結(jié)婚，這不是擔(dān)心你，想勸姐姐好生再把把關(guān)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