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氣得不行,他卻仿佛沒看見,毫無自知之明地在那兒指指點點,然后轉(zhuǎn)身回到自己房間,又抱來一堆周杰倫、蔡依林的百事可樂海報,拿到我面前,說:“你看看你這些海報,沒檔次,給你,把這些貼上,比你那些好多了!”
我有點兒無語,他卻跟立了大功一樣,轉(zhuǎn)身得意地走了。
他似乎從來不會講好聽的話。記得剛搬家那天,我風塵仆仆、灰頭土臉,他一邊湊熱鬧一邊說:“哎呀,這個也值得帶來!”“你看看這電腦臟的,是女生用的嗎?!”
我懶得搭理他,兀自收拾東西,他轉(zhuǎn)悠了近20分鐘才肯離開,一直在那里自言自語地叨叨,也不覺得尷尬。
我對豆子說討厭這個惡房東。豆子笑著勸我,其實他就是嘮叨、固執(zhí)、龜毛,人倒不差。豆子講起他們剛來北京時,找不到工作,有次硬是拖了一個月才交的房租,他也沒說什么。如果換成房產(chǎn)中介或是其他房東,拖一天都要罰款、趕人呢!
我有些意外,但立馬又忽略了這件事情,這絲毫不能扭轉(zhuǎn)我對他的惡劣印象,自大鬼!
初到北京,我過得并不如意,因為當時一面上學,一面還在廣告公司兼職賺生活費,每天忙得半死不活。而且因為之前找房、趕稿,我有兩夜無休,加之水土不服,吃東西偏又壞了肚子。因此,租到房的第一個周末,出門辦事的我半路頭疼、肚痛、嘔吐不止,繼而眼睜睜地看著手機停機,進退兩難地坐在馬路旁。
那個下午,明明半小時可以回家的路程,我走走停停折騰了三小時,去肯德基買杯熱牛奶都吐了出來,差點兒以為要死在路上。許久我才找到一個公共電話,打給廣告公司說稿子可能做不完,被老板訓了一頓。然后我打電話給豆子,叫他們晚飯不要等我。因為我暈車,當時的情況只能坐地鐵,直到傍晚才終于能走幾步路,勉強回到家。
才北漂了幾天,一連串的不順讓我特別委屈。豆子還在加班,手機停機的我跑去朝房東借電話,手里拿著兩元錢,說:“就打個市話,兩分鐘。”
他正在打掃衛(wèi)生,見我臉色不好,趕緊把電話給了我。電話接通,那頭豆子剛喂了一句,我便稀里嘩啦忍不住哭了,積壓已久的情緒都在那一剎爆發(fā)出來,也顧不上身后還站著看傻眼的惡房東。
掛完電話,擦干眼淚,給房東錢。他支支吾吾地說一個電話而已,算了算了。我沒工夫理他,倔強地扔下錢準備走。他似乎有些慌亂,也許是沒見過女孩子哭,叫住我說:“我給你煮碗面吧,一天沒吃東西怎么能行?!?/p>
我一愣,面無表情地說不必。我本來就不喜歡房東,更不需要他這個時候的憐憫,轉(zhuǎn)身騰騰騰地下樓了。
只是那件事之后,他對我的態(tài)度莫名地好了許多。第二周有我的包裹寄來,因為只能用他的地址去郵局取,我去向他借身份證。
他手里握著身份證,問我打算怎么去。我說打車,他很不屑地說:“打車?那么遠打車去太貴了,不值當??!”
他想了想,說:“我跟你去吧,坐公交車!”我不同意,告訴他我的包裹是過冬的行李和專業(yè)書,有個大大的編織袋,坐公交車我們根本扛不動。但是他死較真的脾氣犯了,說:“我一個大男人有什么扛不動的,你剛來北京就這么花錢餓死活該!”
最終,我拗不過他,一起坐公交車去了。我心里想著,到時候你見了包裹就該哭了,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自大狂!
郵局的人半天才把我的包裹拖出來,一副累得不輕的樣子。包裹是個碩大的編織袋,笨重無比,比想象中還重,距離公交站也有一段路途,并不是一出門就能搭到車的。
我看著他,有些看笑話似的說:“怎么樣,打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