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前臺的電話,姜僑安略蹙了蹙眉,帶上手邊的黑絲絨錦盒,硬著頭皮走出了辦公室。
貴賓室鋪著厚重的駝色地毯,姜僑安又極少穿高跟鞋,踩在上面悄無聲息的。因此,一直走到沙發(fā)前,楊景涵的目光才從美食雜志上收回,抬起頭沖她客套地微笑:“辛苦了,姜設計師?!?/p>
這樣的禮貌與客氣讓姜僑安更加過意不去,接過同事手中的檸檬蘇打水親自遞了過去:“不好意思,楊小姐,讓您久等了。”
“哪里,是我早到了?!睏罹昂拇竭呌袃擅稑O小的笑窩,且聲線甜膩,今天因為心情實在好,格外多話,又笑著補充了一句,“我男朋友請了半天假陪我,所以我晚上要直接去酒店,大概一整天都不會再有空,就提前過來取?!?/p>
姜僑安戴上白手套,打開錦盒推到楊景涵的面前:“實在抱歉,工廠那邊沒有完全按照圖紙做,領帶夾和袖扣上的花紋與我的設計稿有些出入。因為您的單子已經(jīng)是加急,上午才送過來,來不及返廠修改,如果您不滿意,我會立刻讓人送回工廠,并不會耽擱太久。”
查看過東西,楊景涵十分生氣,但礙于一貫良好的修養(yǎng)并沒有大聲吵嚷,只是低聲抱怨:“雖然時間緊張,可是我也付了加急費呀,你們這種大牌子,怎么也會出這樣的問題!我男朋友的生日就在今天,還有幾個小時生日晚宴就要開始了,現(xiàn)在再送去修改,怎么能來得及?”
面對客人的不滿,姜僑安唯有再次道歉。對于私人定制的高級珠寶,設計師最怕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客戶沒有主意,想法又多變;二是工廠不嚴格按照圖紙制作。這位楊小姐是剛剛因為結(jié)婚移民而離職的劉設計師的熟客,而劉設計師則是姜僑安大學時的學姐,到底有些情分在,所以劉設計師離開前特地向自己的客戶鄭重推薦了她。
姜僑安所在的公司面向的客戶群相對高端,幾乎都是有相熟設計師服務的會員。有錢人總是傾向于大牌,既然大手筆地購入了名貴寶石,自然不吝再付額外的設計費聘請知名設計師。她畢業(yè)不過一年,入行時間短,尚未獲得任何有分量的獎項,又剛剛回到這座闊別了四年的城市,沒有人脈也沒有名頭,所以雖然歷盡千難萬險才拿到這間大公司的Offer,可如果不靠前輩的提攜,想接到單也實在有些困難。
楊景涵訂下的這套領針、領帶夾、袖扣及皮帶扣,光是選中的三顆大鉆石已經(jīng)價值不菲,何況她還特別向姜僑安問了配飾的尺寸,另找人定做了一只金絲楠木盒,只等這邊的配飾出廠裝進去,重視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她此刻的不悅已經(jīng)比姜僑安預想中的反應溫和了許多。
其實姜僑安比楊景涵更加重視這一單。她向來要強,事事都要竭盡所能地做到最好,何況剛剛進入這間公司,成功完成第一單并取得客戶的信任至關重要。而且男性配飾的設計比女性的難度更大,既要簡潔不繁瑣,又要獨特不大眾,想出彩自然要下足工夫。
私人定制不同于比賽,設計的成敗與否不是看作品是否出色,而是客戶的滿意程度。她熬了幾個通宵才換得楊景涵的大加贊許,沒想到卻因為工廠那邊的問題讓楊景涵對她的好感瞬間降為了負值。可客戶看重的只是結(jié)果,并不會分析責任在誰。
楊景涵是個完美主義者,不會輕易接受絲毫改變,可再退回工廠修改的話時間不允許,不改的話又平不了氣。權衡了片刻,她才不情不愿地說:“算了,我趕時間,東西先拿回去送人,晚些再過來修改。唉,送出去的禮物再要回來改,這算怎么回事兒呀!”姜僑安只得又道了一聲不好意思。
楊景涵從包中取出特別定做的金絲楠木盒,親手將絲絨錦盒中的袖扣、領帶夾等一件件地放進去,無奈指甲太長,試了幾次都拈不起領針,這時恰好有電話打進來,姜僑安便伸手幫忙。
“以前都是我等你,整整一個下午都等過的,好不容易換你等一回我,一刻鐘都不到就不耐煩了!”她撒嬌的聲音甜得像能釀出蜜一樣,“禁停區(qū)算什么理由,真被開了罰單大不了算在我的賬上?!狈畔码娫挘瑮罹昂暗牟豢煲粧叨?,笑著贊嘆剛剛褪下手套的姜僑安:“哇,你的手可真漂亮!”
姜僑安莞爾一笑,并沒有接話,不由得羨慕起她:年輕真好,大概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女孩才會被男朋友的一通不足三十秒的電話哄得立刻眉開眼笑。她將木盒遞給楊景涵,正要起身送客,卻瞥見了盒蓋右下角刻著的姓名縮寫,不由得怔了怔。
“姜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