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二十分，李重慶給章風打了電話，說車子快到市區(qū)了。章風喊了小劉，一道到宋雄辦公室，說可以走了。下了樓，記者已經(jīng)在等著。宋雄皺了下眉，章風觀察到了，沒有說。領導干部就是這樣，你通知記者了，他煩；你不通知記者，等到電視上報紙上看不到的時候，他更煩?，F(xiàn)如今，電視節(jié)目豐富多彩，新聞節(jié)目，除了央視新聞外，其他新聞觀眾寥寥。這寥寥的觀眾中，官員占了絕大多數(shù)。官員們并不是單純地看新聞，是看官員。電視是個信號，比如王延安被“雙規(guī)”，當天的新聞中就沒有了王延安的鏡頭，否則，平時無論是作為省委副書記、還是省人大的常務副主任，每天電視上都會出鏡的。還有就是看自己。官員參加的會多，活動多，電視臺得在這方面慎重又慎重。所有領導都得上，而且得上出秩序，不能亂。早年南山市電視臺就曾出過一件大事。當天的南山新聞中，將市委書記的新聞放到了市委副書記之后，結果是：書記和副書記都沒有說，但電視臺內(nèi)部將新聞中心的主任免了，臺長帶著全體領導班子成員到市委檢討。這件事雖然沒明白的記載在《南山志》上，但在南山官場，卻是一個比央視頭條還要重要的新聞。

宋雄也許不太喜歡記者，或者說皺眉只是他的習慣。章風沒理會這些，車子穿過市中區(qū)，到了北區(qū)，機械集團就坐落在這里。遠看，是一座像升起的礦機一般的高樓，上面頂著南山機械集團。字是金色的，顯得特別沉重，與礦機的內(nèi)涵還真相符。快到大門時，就看見李重慶已經(jīng)帶著一班人站在門邊上了。

章風介紹說：“李重慶，李總。”

“書記好，秘書長好！剛從北京回來，不好意思，歡迎書記和秘書長來機械集團考察。”李重慶說著，臉上的笑意一直綻開。在那綻開的笑意之下，很容易讓人看到一個企業(yè)家的精明與刻意。

宋雄同李重慶握了下手，問：“今年的情況怎么樣？”

“形勢不容樂觀。”李重慶望了眼章風，“主要是受國際貿(mào)易形勢的影響。我們的礦機一半是出口，另外一半供應國內(nèi)。國際上出口需求量減小，利潤下滑；而國內(nèi)，因為產(chǎn)業(yè)結構調(diào)整，部分企業(yè)處于轉產(chǎn)狀態(tài)。到現(xiàn)在，我們前三個月的訂貨單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回款率更是降了百分之六十。情況不好??！書記和秘書長來考察，正好給我們機械集團指方向。”

“百分之六十？沒有吧？你李總我知道，一向是喜歡報憂不報喜的。宋雄書記來了，有什么需要遮掩的？”章風半開玩笑，其實是在提醒李重慶，不要總撿那些讓領導不高興的事兒說。

李重慶并沒買賬，企業(yè)家在一個地方的力量和地位，有時候是很高的。當然，有時候也很低。高的時候，他比任何領導都高。領導得哄著他做事，哄著他用錢，哄著他創(chuàng)收，哄著他給財政增加收入。低的時候，領導一不高興，不換企業(yè)換人，或者是，由培植對象改為非培植對象。不是培植對象，不是重點企業(yè)了，貸款少了，項目少了，優(yōu)惠政策少了，再往下，就是效益少了，生存的機會少了。所以企業(yè)家們一方面橫著像螃蟹，一方面卻順著像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