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頭說：“還是老……廠長的主意多！”周老順說：“照相機算廠里的東西，錢得從廠里出?！彼难壅f：“沒問題?！敝芾享樥酒饋恚骸拔覀冋f干就干，先去找廠房，走！”

三人被掙錢做事的激情鼓噪得熱血沸騰，他們看上了趙長巍的房子。趙長巍也是個能言善辯的主兒，他指著自己房屋說：“看，我這房子多大，這幾間可以當廠房，放上機器，再有幾十個工人沒問題，這邊幾間可以當倉庫，實在放不下，院子里還可以加蓋棚子，全溫州也找不出比這更合適的地方?！?/p>

周老順挺滿意：“地方倒是不錯，就是你這價格……”趙長巍說：“一個月才兩千塊，很便宜啦，你們?nèi)e處打聽打聽，要是能找到比我這更便宜的，我趙長巍三個字倒著寫。”

周老順說：“我們鞋廠還沒開張，實在沒那么多錢?！壁w長巍說：“看你們是實實在在做生意的人，這樣吧，我可以把房租當成股份入股到你們廠里。但是我們可說好了，我是刀切豆腐兩面光，你們要是賺了，得按比例給我分紅，一旦賠了，房租還得一分不少給我。”

棠梨頭說：“你是包賺不賠??！”趙長巍說：“一開始我可是給你們省錢了，等于扶你們上馬，跑不跑得快，就看你們的造化。”周老順說：“我周老順開鞋廠，就沒想過賠錢的事。我看老趙這主意挺好，棠梨頭、四眼，就這么定了，行嗎？”他倆都贊成。周老順一拍巴掌：“好，定了！”趙長巍笑著：“爽快，我就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p>

周老順掛著相機在上海百貨大樓賣鞋的柜臺前轉(zhuǎn)悠，不停地拿起來看著。有幾雙鞋樣式不錯，周老順想用相機拍。售貨員阻止：“哎，我們這里不讓拍照?！敝芾享樦缓冒严鄼C收起來說：“姑娘，這幾雙鞋一樣給我來一只?！笔圬泦T奇怪：“我們不單賣，要買就一雙?！?/p>

周老順問：“為什么不賣一只？”售貨員反問：“你穿鞋只穿一只??？”周老順故意逗她：“萬一我就一只腳呢？”“那我們也不賣一只?！薄白錾獠荒苓@么死板，當年我賣鞋的時候，買一只我也賣。”

售貨員不耐煩了：“你這人，到底買不買??？”周老順只好說：“買，這幾個款式，一樣給我來一雙，這總行了吧！”

周老順來到一條繁華街道，正在拍櫥窗里的鞋，聽到身后有“噠噠”的高跟鞋聲，他被那雙鞋吸引，拿著相機鬼鬼祟祟偷拍著人家腳上的鞋。

在外灘，周老順到處尋找拍照對象。一個穿連衣裙的漂亮女人和男朋友迎面走來，女人穿一雙漂亮的高跟皮鞋。周老順湊過去，在后面悄悄偷拍了幾張，但是，他技術(shù)不熟，等他按下快門，只見取景框，里面不見女人的兩腳。他跟在后面等待機會再照。

女人和男朋友站住了，男的給女人拍照。女人倚在岸墻上，背對黃浦江擺出姿勢。周老順躲到男的身后蹲下身，從男的兩腿中間取景偷拍女人的腳。女人發(fā)現(xiàn)了，驚叫：“哎呀！”男朋友問：“怎么了？”女人用手壓著裙角叫道：“臭流氓！他偷拍我的腿?！?/p>

男的轉(zhuǎn)身看到周老順，頓時厲聲質(zhì)問：“你怎么回事兒？！”周老順后退著解釋：“我沒拍她的腿，我只照腳?！蹦械拇笈骸澳愎皇莻€臭流氓！”上去就打周老順。周老順哈腰把相機抱在懷里，拔腿就跑。他跑到一個公廁里洗干凈鼻血，拿出相機換膠卷。

鞋廠的設(shè)備、原料都置辦齊了，工人也招得差不多，就等周老順回來了。

棠梨頭對四眼說：“不知道老順什么時候回來，可別看著上海的媛子兒漂亮拔不動腿?！闭f著，周老順背著包鼻青臉腫地回來了。棠梨頭說：“人真經(jīng)不起念，說曹操曹操就到?！彼难蹎枺骸澳氵@是怎么啦？”

周老順勉強笑著：“我拍媛子兒腳上的鞋，他們認為我耍流氓，把我打了。我舍命不舍照相機，終于把拍的照片保住了?！闭f著把膠卷拿出來。棠梨頭一豎大拇指：“老順，受委屈了，你為我們鞋廠立了大功！”周老順說：“少說空話。四眼，趕緊去把照片洗出來，我到車間里看看你們弄得怎樣，得馬上開工干?。　?/p>

過了一會兒，周老順從外面進來說：“我不在這幾天，你們兩個的工作不錯，我的評價是，有板有眼有模有樣，比我想的還好。”周老順看到照片洗出來了，湊過去一看，糟糕！大都拍虛了，有的取景不對，有的只有腿沒有鞋，都不靠譜。他挑出一張還算有鞋的：“這張不錯?！庇痔袅艘粡?，“這張也不錯嘛——”最后拿著一張看了許久，“這張最好，高，實在是高?！闭f著，把照片放下。

棠梨頭和四眼看周老順評價最高的那張照片，只有鞋跟，是當時偷拍穿裙子女孩的，因為這張照片，周老順還挨了打。

周老順從包里拿出他從上海買的鞋嘀咕著：“改天我去請教請教公安局的暗探，他偷拍我怎么就拍得那么靈清?！碧睦骖^和四眼笑出聲來。三個人湊在一起評頭論足地看鞋，周老順挑出幾雙說：“這幾雙我覺得最好，第一季度我們就先生產(chǎn)這幾個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