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落,暮色沉醉。
沈知離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只帶了貼身侍女蝶衣。徒步走了半個時辰,停在城門外一座涼亭前,沈知離攏了攏衣袖,斜坐在涼亭中,蝶衣將抱來的酒壇放下便無聲退了出去。
沈知離的臉上漾起一抹笑,“老頭子,起來喝酒了。”
拍開酒壇上的封泥,沈知離取出兩個酒杯,一杯自斟自飲,一杯斟滿便灑落在涼亭地面上。不多時,已有幾分醉意漫上心頭。
沈知離將最后一口酒咽下,扶著廊柱打了一個酒嗝,醉意熏染的眸子瞇了瞇,似想起什么,悵然道:“師父,那個人收到消息差不多快回來了吧?他這些年在外面混得不錯,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模樣……”她按了按額,“這次想再騙他,應該難度更高了吧……”
空曠的涼亭里除了風聲,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空寂回蕩。誰也想象不到,天下聞名的神醫(yī)沈天行死后,竟然就葬在這座破敗的小涼亭里。
酒勁上來,沈知離回到客棧倒頭就睡。夜里被夢驚醒,剛坐起身,就看見一雙目光灼灼的澄澈眼眸,在暗夜里更覺醒目。沈知離嚇得往后一退,后腦撞上了床榻,砰的一聲。
忍著痛,不等對方反應,沈知離就抽出榻下藏著的特制短弩,對準對方淡定道:“請問閣下劫財劫色?財超過五兩就不要想了,色的話,隔壁有個更好看的叫蘇沉澈,好走不送?!?/p>
耳熟的溫柔聲音響起,“知離,嚇到你了么?”
淡淡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的臉上,的確是蘇沉澈的面孔。沈知離揉著后腦松了口氣,隨即更警惕地向后挪了挪道:“你三更半夜跑我房間里做什么?”
被沈知離遠遠隔開,蘇沉澈眨了眨眼睛,委屈道:“睡不著?!?/p>
你睡不著關(guān)我屁事?
“自己出去還是我叫人趕你出去?”沈知離怒,“還有,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明明……”
視線掃過門上已經(jīng)硬生生被扯開的鎖,沈知離咽了口口水。
蘇沉澈用衣袖擦了擦沈知離額頭上的汗,溫聲道:“你做噩夢了,我很擔心?!鳖D了頓,又道,“看你安穩(wěn)睡著,我才睡得著?!?/p>
什么叫看我睡著你才睡得著?
冰冷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蘇沉澈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你方才做噩夢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可以告訴我夢到什么了么?”取下她的手,蘇沉澈略微皺眉,“還有,你的手又流血……”
話還沒說完,沈知離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定睛一看,之前磨破皮的掌心又滲出血跡了,她習以為常道:“只不過是傷好得慢了些,沒什么,我自己會上藥的?!?/p>
等等……沈知離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猶豫了一下,問:“在回春谷的時候,你不會也是這樣,半夜跑進我房間吧……”
蘇沉澈毫不避諱地點頭,“我不放心?!?/p>
看在銀子的份上,不同他計較!
沈知離忍住氣,循循善誘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擅闖女子的閨房是不對的?”
蘇沉澈:“我知道?!?/p>
沈知離氣結(jié),“知道你還這么做?”
蘇沉澈認真道:“所以我會負責的。”
沈知離:“……”
你根本很期待說出這句話吧?
“好了。”沈知離撫額,“滾出去吧?!?/p>
待蘇沉澈走遠,沈知離才慢慢靠在床榻上,合上眸。
剛才夢到了什么呢?瑣碎的片段在腦中漸漸連接成串。
月色如練,涼風習習,清澈通透的湖面波光粼粼。湖心正中,色澤冰冷的深紫花萼托著淡紫的瓣朵,骨朵晶瑩剔透,光華流轉(zhuǎn)。銀白月輝浸染,一池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