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漫天大雪紛飛,整個樺林宛如銀子鑄成,軍車疾馳而過也不忘帶上幾朵靜美的白雪。車外呼嘯的寒風將干枯的樹葉從縫隙吹進來,讓車棚角落里的兩個瘦弱身影瑟瑟發(fā)抖,顯得與這滿車的雄武格格不入。
連夜的雪讓北地的天氣冷到極致,身為南地人的慕景儀和段奕如有些承受不住。景儀兩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再次裹緊身上的大衣,只想著,讓車子快點,再快點。
車子剛走到堯郅邊界處,就聽到震天的槍聲。景儀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既緊張又迫不及待。段奕如伸手折一支伸進車內(nèi)的干樹枝,靠在景儀背上,問:“景儀,你是不是怕了?”
慕景儀卻只盯著車外的雪,良久才回了一句:“不怕。”
段奕如看著她,只覺得心疼。從小到大,慕家給予她和大哥的恩,怕是如何也報不完。她抬手捋了捋景儀耳后的發(fā),道:“景儀,如果這次我們都能平安回到安亭,你就和大哥成親吧?”
景儀卻猛地抬頭,輕聲道:“成親……”
軍車有好幾次險些被郅軍的槍火打中,好在這次路線已事先布置好,雖然一路顛簸艱險,還是安全到達洛京界內(nèi)。剛下車她們便看到滿目狼藉,硝煙彌漫,哀鴻遍野,槍聲、炮聲、開戰(zhàn)聲以及婦人與孩童的哭喊聲充斥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慕景儀雖然已經(jīng)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雙眸還是像被霧熏了一般干澀得發(fā)疼,身體也顫抖得厲害。段奕如上前擁著她,只說幸虧上車之前跟醫(yī)護隊要了幾個醫(yī)藥箱,就算她們不能隨著軍隊一起與敵軍開火,也能一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兩個人隨著隊伍盡可能地走一些不容易被看到的邊角,在一面青磚殘壁的墻角下,她們看到一個蜷縮著的婦人。婦人的腿上有明顯的槍傷,小腿處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血,臉色蒼白得嚇人,更讓人懸心的是,她的懷里竟還抱著一個看上去不足周歲的孩子。
如此熟悉的場景,讓段奕如像是一下子看到十幾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景儀還沒反應過來,段奕如已經(jīng)抱著醫(yī)藥箱朝著婦人跑了過去。
“奕如!”慕景儀下意識地大聲喊,見原本奄奄一息的婦人猛地睜開眼睛,也許是出于自我保護的意識,婦人見一個穿著軍服的人影朝她跑來,慌亂地抓起身邊的石塊朝著兩人扔去。
慕景儀驚呼一聲,趕緊跑上前,段奕如被她拽到墻邊,景儀自己卻被那石塊打中了額頭,血瞬間從側(cè)臉流下,染紅了她原本白皙的皮膚。
婦人一邊扔一邊咆哮咒罵道:“衣冠禽獸,你們?yōu)榱藸帄Z地盤不顧百姓的死活,你們會遭報應的!你們會遭報應的?。 ?/p>
段奕如見她如此激動,又快步上前按住婦人的手,輕聲安撫著看上去已有些崩潰的婦人,說:“大姐,您冷靜一下?!?/p>
景儀也全然不顧頭上的傷,脫下裹在身上的軍大衣披在她身上,柔聲道:“大姐,我們只是想幫你?!?/p>
景儀一邊拍著她的手,一邊瞧她懷里的孩子,剛一俯身,指尖還未觸及到孩子的鼻尖,額頭的血就順著眉角滴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孩子的唇上。小家伙像是感受到了一絲溫度似的,小眉毛竟跟著動了動,景儀與奕如方才舒了一口氣,臉上也終于有了笑意,所幸孩子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