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們一樣倒霉的還有兩位翰林學士——裴垍和王涯。裴大人和王大人在這次策試中扮演的是復試官的角色。中國人都知道的大詩人李白也曾做過翰林學士,但他是唐玄宗時代的翰林學士,沒有掌握實權,主要做的還是幫皇帝起草詔書等文案性質的工作。到了晚唐,隨著宦官的權柄越來越大,想要有所作為的皇帝就開始注意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翰林學士就是皇帝的智囊團,是下一任宰相的候選人,這群人在皇帝面前的話很有分量。
本次策試,裴垍和王涯的主要工作就是復審主考官推選出來的佳作,做最后的評定。他們兩個也是實在人,一來相信楊于陵和韋貫之的人品和能力,二來也認為牛僧孺等考生的文章寫得不錯,就維持原來的考核成績,直接讓唐憲宗李純過目了。
李純是唐晚期幾個皇帝中比較有作為的一個,年號元和,歷史上把他執(zhí)政的十六年稱為“元和中興”。李純在位期間,對收復祖宗失地這件事情很上心,任用了一些有才干的大臣持續(xù)削藩,重振了皇權的威嚴。雖然是曇花一現,但也足夠讓時人大呼“皇上英明”了!
唐憲宗是唐順宗李誦的長子,十一歲的時候,就被皇祖父德宗皇帝冊封為廣陵郡王。李純在郡王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七年。李純二十八歲的時候,他那做了二十六年太子的父親才登基,照這樣下去,李純和身邊的人都憂慮起來,這得等多久他才能成為國君,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呢?于是他用了一點不太光彩的手段,和太監(jiān)們一起“請”父親去當了太上皇,自己做了皇帝。
關于李純“竊國”之事,正史之中語焉不詳,不過還是有一些蛛絲馬跡露出來,供人遐想。永貞元年(805)四月,李純被立為太子;七月,太子李純取得監(jiān)國之權;八月,順宗傳位給李純,自己做了太上皇。短短四個月的時間,李純由一個郡王升級到君王,其間發(fā)生的故事的確令人生疑。比較可信的說法是順宗因為不甘心受制于官宦,登基之后準備革除宦官專政的弊端。這個主意被大宦官俱文珍知曉,提前開始謀劃除掉順宗之事。俱文珍察覺太子李純想要早日登基的心理,就聯(lián)合李純一起逼迫順宗退位。這樣,登基才七個月的順宗被迫起草詔書,將皇位內禪給自己的長子李純。交出皇位之后的順宗用處不大,第二年正月就“病”死了。
元和三年的策試案發(fā)生的時候,李純已經登基三年了。在這三年中,他積極鞏固自己的地位,以消除他逼父親讓位的影響。從年輕人中提拔人才,組建班底,就是李純施展自己政治抱負的重要手段。所以他對“賢良方正科”的考試特別重視,還特意把自己很頭疼的宦官干政、藩鎮(zhèn)割據等問題拿了出來,想看看有沒有人能提出獨樹一幟的見解。當楊于陵和韋貫之把牛僧孺等人的考卷呈上來的時候,李純眼前一亮。他看到這三篇文章對社會問題認識得如此深刻,十分嘉許,立刻表示要擢升這幾人。
皇上一高興不要緊,下面的人可麻煩了,一連串參與此次策試的人都要面臨仕途上的挫折。按照常理來看,皇權為大的社會,皇帝想做什么事情一般不會遇到什么阻礙,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這樣想當然的。晚唐是一段很特殊的時期。這段時間,皇帝的廢立是由大宦官們決定的,皇帝們連自己的命運都決定不了,遑論別人的命運了。尤其是李純要擢升的這幾個考生當中,那個叫皇甫湜的人公開指責宦官專權,這不是捅了馬蜂窩嗎?
要知道,晚唐時期官宦的勢力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程度,就連皇帝的廢立都掌握在他們手中?;鹿偌瘓F想要毀滅一個士子,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牛僧孺和李宗閔對這一點的認識就很清醒,他們也想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聲音,但都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得罪宦官。但皇甫湜沒看清這一點,直接揭了宦官們的傷疤。
果不其然,得罪了權貴的牛僧孺和李宗閔落了個原地踏步的下場,而得罪了宦官的皇甫湜卻基本上斷絕了在仕途繼續(xù)往下走的可能。更加嚴重的是因為皇甫湜的關系,兩位主考官和兩位復審官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貶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