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王陽明是明確反對向心外求理的,所以說他悟出的其實就是“心即理”說。而所謂“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中的“性”的含義,則與程顥“定性說”中的“性”的含義比較相近。張載曾向程顥請教關于“定性”的問題,程顥回答說:只要順應“理”,“心”自然就會安定下來。所以“定性”的“性”指的就是“心”。不過王陽明所理解的“心”并不同于程顥所理解的“心”。王陽明所理解的“心”乃是《孟子?告子上》中的“本心”。
朱熹提出的是“性即理”說,認為“性”和“理”是形而上的東西,具體的事物則是形而下的東西,形而上的東西要依附形而下的東西而存在,“格物窮理”乃是通過格形而下的東西去求形而上的東西。
朱熹將“心”視作形而下的東西,重視向心求理,但又覺得心是靈活多變的,向“心”求“理”最終可能會演變成向“心”求“心”。為了防止可能產(chǎn)生的混亂,所以他主張向心外求理,并且認為只需用“心外工夫”就可以了。
盡管朱熹沒有明確說過向心內求理,但他對“心”的工夫一樣非常重視。他所提出的“居敬”說,其實就是一種跟“心”有關的實踐工夫。
王陽明并不認同朱熹所主張的“心外求理”的觀點。《陽明先生年譜》中記載的是王陽明悟出了“性即理”,這其中可能有些錯誤,因為真正秉承“性即理”的應該是批判陸九淵心學的朱熹,而王陽明悟出的應該是“心即理”。王陽明所謂的“圣人之道,吾性自足”,沿襲的并不是朱熹的“性即理”說,而是陸九淵的“心即理”說,在這一點上,他與陸九淵是一脈相承的。
自從王陽明篤志圣學以來,曾屢遭挫折,后來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最終悟道。不過有一點必須注意,即王陽明不是通過“靜悟”才最終悟道的。
總而言之,“龍場頓悟”悟得的就是“心即理”。陸九淵也曾提過“心即理”,那么王陽明的“心即理”是否是從陸九淵那里得來的呢?當然不是。因為王陽明論述的很多東西,陸九淵根本未曾提及過。
盡管當時學術界對朱子學和陸學的異同展開了一些爭論,但那個朱子學萬能的時代,幾乎沒人會去關注陸學。假如王陽明關注陸學的話,那么在他通過朱子學的方法“格物”失敗之后,應該立刻會想到陸學。但是,王陽明“格物”失敗之后,并沒有想到陸學,而是強調,天分是成為圣賢所必需的,于是他只好放棄自己的修行,而把志向轉向了其他異端之學。據(jù)此可以看出,王陽明當時根本就沒關注過陸學。
雖然陸九淵和王陽明都主張“心即理”,但陸九淵并不主張“主靜體悟”,而王陽明則主張“主靜體悟”。若從王陽明的性格和體質來看,較之朱子學,他確實更容易傾向于陸學,但他對“心即理”的體悟卻是通過自身的經(jīng)驗得出的。
“龍場頓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奠定了王陽明今后做學問的方向,所以說王陽明真正篤志于圣學是從“龍場頓悟”開始的。但是,這條道路絕非一條坦途,這從王陽明后來的學問之“三變”中也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