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媽有個共同的毛病:干什么事情都講究一個氣氛。我媽寫書之前要買新的文具,把桌子收拾干凈,泡杯好的碧螺春。后來越發(fā)不可收拾,干脆在青島買了一個小小的公寓,寫東西就去青島,看著大海寫。這才有氣氛。我呢,是辦公司必須熱鬧,我希望一個公司里嘻嘻哈哈,打打鬧鬧,該吵架吵架,該高興高興。最快樂就是公司內(nèi)部有兩個人談戀愛,成不成無所謂,最怕的就是人事糾紛,一點都不好玩,特別破壞氣氛。
我們公司除了我比較鬧以外,還有四個小祖宗,三個天天來上班,一上班就得和我理論點什么,還有一個我實在受不了,讓我請走了,以自由撰稿人的方式給我們找麻煩。伊偉是《名牌世界·樂》的主編,這是一本城市指南,非常實用,有很多好看的短文章,絕對夠一個月在咖啡館、床頭和馬桶的閱讀量。王勇是iLook的美術(shù)總監(jiān),性子慢得跟蝸牛差不多,我和曉雪都經(jīng)常跟他急,但是他當然更喜歡雪姑娘那種溫柔的威脅,我跟他急也不管用,他已經(jīng)有七七四十九招等著我。戴政是技術(shù)部的負責人,天天風風火火,忙忙碌碌,也不知道他干些什么,雖然他不是搞技術(shù)出身,但是已經(jīng)學會了用所有中、英技術(shù)專業(yè)詞匯來嚇唬管理人員,知道我在聽不明白的時候只好聽他的。曹鷹是最早參加iLook的,還參加過無數(shù)失敗的策劃。我頭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從來沒辦過刊物,現(xiàn)在說話卻經(jīng)常是“圈里人”“圈外人”的字眼。
我要不是真的缺字,絕對不敢找這四個小祖宗幫我寫稿。第一,沒什么好話;第二,肯定拖稿。果不出我所料,沒一個準時的,除了戴政。伊偉和王勇說得比較實在,離他們本性不遠,面子給足了,但是該說的也說,就是沒敢狠狠地說。戴政的東西讓我刪了不少,他把我逗他們玩的臟笑話幾乎都重復了一遍,也虧他想得出來,記得住,這些東西我不刪,這本書就別出了。曹鷹的東西屬于他平常最掉鏈子的那種作品,不靠譜。我一看就知道這孩子又缺錢花了,字里行間都透露著催稿費的味道。
后面讓這四個小祖宗先杜我的撰,然后我再杜他們。
伊偉:洪晃的藝術(shù)激情(1)
伊偉/文
洪晃是我老板,這是我下面這五千字的基本背景。我將要提到的任何事情,這是理解的一個基本前提。
四個小時之前我們剛剛為雜志的事情吵吵了一頓,原因是洪晃要把一個客戶的連續(xù)5頁廣告放到新版第一期《名牌世界·樂》的“封面故事”里。那個廣告的要求是這樣的:連續(xù)4個放在右手頁中間的六分之一廣告,接最后一個右手頁的整版廣告。
按我的經(jīng)驗,這東西放到封面故事里會很難看,而且不僅僅是難看這么簡單,它還會徹底摧毀一期雜志最大選題的內(nèi)容和節(jié)奏。但按照當時洪晃的思路,這東西再難看也比不過錢的好看,所以,我們倆就當著一大幫人在公司里打起來了。
洪晃是個很有藝術(shù)鑒賞能力的人,這一點我后面還要提到;同時洪晃還是一個天才的大Sales,從來不掩飾對錢的熱愛。通常是人都有這兩方面的特點——跟在藝術(shù)后面屁顛兒屁顛兒的和跟在錢后面屁顛兒屁顛兒的,但人前人后的,總會對前者表現(xiàn)得大張旗鼓,對后者就得有所收斂。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但洪晃不行,她不嫌丟人,喜歡什么就大呼小叫一往無前,這就讓她旁邊的人很為難,因為一些處理人際關(guān)系的基本小伎倆不大派得上用場。這種情況有點兒像三伏天穿梭在東京、香港寫字樓之間的馬路上的那些公司職員,天再熱也一身職業(yè)套裝事事兒地穿著。其實大家也都知道熱,但是看見穿T恤短褲的還是會不屑,可文明社會不就是這么構(gòu)成的嗎?偏偏洪晃喜歡把你拉到烏干達,那地方夏天也就一塊布裹裹對付了。都是40攝氏度的天氣,一個香港人西裝筆挺地往烏干達農(nóng)民跟前一站,肯定能體會什么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xiàn)在洪晃跟我說,她就要這么上廣告,完全就是一烏干達農(nóng)民。而且那種無賴勁頭明擺著就是在跟你說,怎么著吧,反正我比你丫涼快。
在這里我需要插一段說明,就是本文的所有粗口都來自對洪晃的觀察經(jīng)驗,每個人有自己習慣的表達方式,我不知道洪晃的英文和法文是哪一路子的,但洪晃的中文絕對是比較粗俗的那種。洪晃說粗話的時候比較像她自己,偶爾溫文爾雅起來我總不太習慣,覺得她憋著什么壞,肯定是要陰人一道,所以才那么委屈自己。我加上這句話的目的是給本書的編輯看,因為我也沒把握寫到后面又會想起洪晃說過的哪一句不大文雅的話來,所以事先拜托編輯,為了主題的需要,千萬別隨便把里面的粗口刪掉。
回來說那個廣告。對一個做雜志的人來說,廣告這東西除了能給你帶來錢這一點之外,實在沒什么可愛的地方。但哪怕就從“帶來錢”這一點來說,廣告就已經(jīng)足夠可愛了。
而我和洪晃的分歧在于,你應該為可愛的東西支付多大的代價。比如說,我覺得封面故事的代價就太大了,因為雜志還指著它賣呢。除非這一單廣告收入夠抵得上這期雜志的銷售收入。進一步說,就算抵得上,對讀者評價雜志的影響怎么算呢?
伊偉:洪晃的藝術(shù)激情(1)
在我的經(jīng)驗范圍內(nèi),出版人和主編永遠是一對矛盾,而且這事兒恐怕很難完全擺平。一方面一個是給錢的,一個是花錢的;另一方面對出版人來說這本雜志全賣成廣告才好,而對主編來說最希望的是人家說,你們雜志真好看。從職業(yè)的角度講,主編的意思有點兒像職業(yè)經(jīng)理人,所以最后當然要聽出版人的。我跟洪晃打架的原因,也是因為我覺得那樣上廣告對雜志的損失太大,得不償失,而一旦你的丫頭有了前科,再找婆家總不如黃花閨女方便。而洪晃的思路是,有人愿意跟丫頭合影,就先收一份合影的銀子再說,有人要親一下,然后再在姑娘肚皮上簽個名,那也行。我們兩個的分歧就在于,我覺得肚皮上的簽名是洗不掉的,除非簽字的是咱們女婿,否則還是再忍忍的好。而洪晃覺得,第一,未必就洗不掉;第二,就算洗不下去,將來的姑爺也未必那么介意。其實出發(fā)點都是一樣的,就是盼著把閨女養(yǎng)成人物嫁個好人家兒,但是在怎么教閨女方面,我們打起來了。
這個問題到現(xiàn)在我們倆也沒完全達成一致,只能是來來看。以后這種架我們還得常打,打出來的結(jié)果往往比假模三道地商量或者叫“探討”出來的東西更接近真理,但是更多人選擇不打的原因,是接近真理的過程容易傷感情。跟洪晃打架的好處是,她不小心眼兒,只要你說得還有點道理,當時臉紅脖子粗,明天見面就都忘了。再過兩天甚至就成了飯桌上的笑話。這年頭大家心浮氣躁睚眥必報,小心眼兒的男人都一抓一大把,趕上個女人可以這么大大咧咧,確實比較難得。其實和洪晃吵架需要的主要不是勇氣,是智力和判斷力,就是你真的覺得自己是對的,這一點很重要。
具體到那場爭論結(jié)果,是洪晃拉著美編在電腦屏幕上把那單廣告比劃了一下,終于放棄了。說實話,那東西放那兒實在太難看了。前面說過,洪晃對錢有強大的熱情,但是她還有藝術(shù)鑒賞能力,開過畫廊拍過電影自己也寫東西,一句話,這個女人有腦子,所以即便有時候小不講理,也反不出大邊兒去。
下面說說洪晃的腦子和前面說過要提一提的洪晃的藝術(shù)鑒賞能力。先說藝術(shù)鑒賞能力,這個比較好說。
洪晃最早弄的一本雜志是《iLook世界都市》,里面的文章我還記得一點兒。比如有一個是劉索拉的說美國爵士樂的專欄,我還見過一篇文章是說“哥特”式建筑的,而且是一篇“下”,這說明之前至少有一個“上”,弄不好還有“中”。在我見過的時尚雜志里面,這篇文章對“哥特”藝術(shù)的說法是最具專業(yè)水準的,唯一的問題是,它并不適合一本時尚雜志的調(diào)子。
我沒有擠對時尚雜志的意思,但是顯然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時尚雜志并不是辦給有腦子的人看的。我不想冒犯讀者,但我真是這么想的。如果不是白癡,誰會指望到一本時裝美容雜志里接受一本正經(jīng)的藝術(shù)史教育,而且還是“中世紀”的?
伊偉:洪晃的藝術(shù)激情(1)
現(xiàn)在看來,洪晃當時正沉浸在所有腦子里充滿自以為是想法的藝術(shù)愛好者辦雜志的誤區(qū)里面:我要辦一本有思想有品位的雜志,它本身就得是一個藝術(shù)品和思想家。其實真的藝術(shù)品總是好長時間都賣不出好價錢,而很多思想家終其一生都營養(yǎng)不良,或者孤獨到老或者退而求其次找一個文盲老婆了此殘生??傊?,洪晃當時很丟人地擁有一個初出茅廬的藝術(shù)青年所能擁有的全部幼稚想法和理想沖動,而缺少對雜志市場庸俗本質(zhì)的基本判斷。
當時洪晃辦的雜志沒別的毛病,就是通篇都是這種“唯一的問題”。其實在追求藝術(shù)的道路上洪晃也不是第一次摔跟頭,我記得她講過一個故事,起頭說的是“拍電影開畫廊都是千萬不能干的事”,因為比辦雜志燒錢多了。支持這個判斷的故事是這樣的:有一回拍一個械斗的群眾場面,把四里八鄉(xiāng)的老鄉(xiāng)們都拉來了,兩邊都舉著鐵锨擺好了架勢站在山谷里就等開拍,山頭上的攝影師突然要上廁所,把機器一架先閃了,偏趕上不知道誰和攝像不對付,成心沖著底下一嗓子“開始”,漫山遍野的老鄉(xiāng)們立刻一聲吶喊,高舉鍬锨鋤頭上滿弦似的跑起來。因為和老鄉(xiāng)們是講好了的,每個人跑一趟就是10塊錢,這邊導演一看不好,趕緊舉著大喇叭喊“別跑,這次不算”,但老鄉(xiāng)們哪管那些,跑完這趟再說……這個故事讓洪晃講起來比這么寫著有意思得多,說得你眼前真有萬馬奔騰,最重要的是洪晃說起老鄉(xiāng)們?nèi)鲅咀泳团艿臅r候那股唯恐天下不亂的勁兒,是我見過的口頭藝術(shù)的最高形式,也是我對拍電影這件事最直接的感性認識。
盡管如此,在很長時間里洪晃充沛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熱情構(gòu)成了她不斷騷擾編輯部的理由,這種經(jīng)常性地爆發(fā)出來的沖到第一線的沖動,在癥狀上表現(xiàn)為強烈的編輯情結(jié)和美編情結(jié),站在蘋果電腦旁邊比比劃劃,這張圖大一點兒,那個字用大黑怎么樣,或者仿宋,要不換成中等線呢……
洪晃還自告奮勇當過雜志的欄目編輯,而且每期一定因為晚交稿被罰款?!秈Look世界都市》以前全體去了一趟青島,經(jīng)費基本來自內(nèi)部罰款,里面就有洪晃的基本建設。我替《樂》約過洪晃的電影評論,她當時挺興奮,一口答應,條件是我給她拿盤,她給我寫東西。洪晃信譽很好,交不了稿就交罰款,每天50塊錢的罰款連交了3天,而且很有繼續(xù)交下去的架勢,弄得我自己都覺得怪沒勁的,說什么也不讓她給我寫東西了。
伊偉:洪晃的藝術(shù)激情(1)
洪晃的藝術(shù)熱情是被一次一次的殘酷現(xiàn)實粉碎的。有一回iLook的美術(shù)編輯弄了一個選題叫“菊兒胡同的大丫二丫和三丫”,找的三個模特分別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和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這種天馬行空玩概念的東西當然很拽,但是很容易激怒讀者,讓他們覺得雜志在拿他們開玩笑,事實是那個選題在激怒讀者之前先激怒了評刊的眾編輯,這件事好像讓洪晃很沮喪。但是這些事的好處也顯而易見,就是讓洪晃越來越接近一個真理,你的雜志一定是給人民群眾看的,所以個人愛好和品位要服從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要求。
后來這個樸素的道理化成了洪晃告訴我的一句話,這是我在洪晃那兒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之一。編輯永遠無法避免自我欣賞甚至是自戀,好編輯和壞編輯的一個區(qū)別往往只是能不能時刻提醒自己別陷到自戀里去就是了。這個問題洪晃是這么跟我說的:“你如果喜歡自己,別辦雜志,寫書去?!焙苡械览怼?/p>
洪晃的模仿能力驚人,像前面提到的學個把群眾場面什么的,只是一般發(fā)揮水平而已。這部分我不說了,因為很多人都比我更有發(fā)言權(quán)。興致上來逮誰學誰而且最可怕的是學誰像誰,所以能在她身邊待得住的人,應該都是心理素質(zhì)比較好的人。洪晃自己的心理素質(zhì)也極好,這就讓大家在一起比較輕松。有一陣洪晃和寧瀛去拍一個什么電影,中午回了一趟公司,我正好撞見,那是我見到的最有戲劇效果的洪晃。穿著一身很沒落貴族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戲里給安排的,沒來得及脫下來,臉上的妝不知道是誰給化的,幾乎就要把洪晃化成一個美女了,這給洪晃造成了災難性的后果,那張臉怪怪的,無論如何肯定和洪晃沒有任何關(guān)系,像從哪兒借來的,怎么看怎么覺得是一次事故。
洪晃自己顯然也很不好意思,在公司里鬼鬼祟祟的。最要命的是大家都剛剛吃完飯上來,正好是頭腦不太清楚又總想說幾句話的時候,迎面碰到老板這個樣子,和平常的情況迥異,總得習慣性地發(fā)表一點意見。結(jié)果那天中午洪晃在公司里遭到了各種熱情洋溢的表揚,從“漂亮極了”到“漂亮多了”,我在旁邊聽著實在不像話,又同情洪晃又同情那些發(fā)表意見的同事,洪晃是為朋友幫忙,所以才容忍化妝師把自己作踐成這樣,這正是洪晃敬業(yè)精神的具體表現(xiàn)之一。按我的理解,同事們即使稱贊,表達的也應該是對洪晃獻身精神的敬意,而不是什么漂亮不漂亮之類的東西。非要說,那絕對是我見過的最難看的洪晃。但考慮到公司當時的輿論氣氛,我還是很小心地閃了20分鐘,盡量回避和洪晃的正面遭遇,我當時的真實想法是,一個人給弄成那樣實在是太慘了。但最后一個不留神還是在洪晃馬上要走的時候和她正面遭遇了,當時的情況是,我如果裝出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顯然說不過去,因為發(fā)生的事情就寫在洪晃臉上擺在那兒。而我也不適合表達我的真實想法,因為對洪晃的新形象交口稱贊的同志們就分布在我周圍兩米不到的范圍之內(nèi),其中還有一個是我當時的主編,在這種局面下我說任何一句話都會出問題,我既不想讓洪晃覺得我腦子里有水,也不想讓同事們覺得我認為他們腦子里有水,只好直愣愣地干在當?shù)乜粗l(fā)呆,而這顯然是各種處理方法中最糟糕的一種。這時洪晃的聰明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她沖著我一句:“你丫什么都別說,說我跟你急?!绷⒖叹桶盐揖攘恕_@句話讓我立刻想起《頑主》里楊重一邊蹬板兒車一邊回頭,“你丫說誰呢,我知道我傻”,都是比較聰明的表現(xiàn)。
伊偉:洪晃的藝術(shù)激情(1)
我只剩下500來字說洪晃的腦子,本來這部分我是準備作為本文最主要的部分來好好說說的,現(xiàn)在只好因陋就簡。
首先說這5000字的作業(yè),貝塔斯曼約她一本書,講好是十來萬字,結(jié)果洪晃給大家這個分5000字那個分5000字地一消化,壓力立刻就小多了。這中間有一次洪晃過來說,出版社那邊打電話過來,洪小姐啊,出于市場的考慮我們覺得還是希望您寫一寫和陳凱歌的事?!拔艺f好吧,我就加一章:和本書主題無關(guān)的若干人物。”
洪晃寫得很好的隨筆,有一陣她在iLook后面寫“大女人小女人”專欄,我在后面寫“大男人小男人”,從成色上看她的要更好一些。在寫字兒方面我服氣的人不多,洪晃是一個。洪晃寫東西抖的是她的那種別人沒有的機靈和那股有點兒“渾不吝”的銳氣,底子是她的生活。她見的各種神頭鬼腦的人比較多,自己又一片浪漫天真,雖然很早就離開國內(nèi)好長時間在外邊,但對漢語卻有一種特別的敏感,東西寫出來自然路數(shù)比較特別。我當時離開自己供職的那家衣食無憂的報社,少掙錢多干活兒地跑過來做雜志,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知道有一篇《男人分兩截》是洪晃寫的,后來三聯(lián)“生活圓桌”第一本集子的題目,就化了這篇文章作為題目,當時我想,一個能寫這樣東西的老板,應該比較有意思,就過來了,我沒想到的是,洪晃比我想的還要有意思一點。
寫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其實還是沒怎么寫到包括粗口在內(nèi)的很多關(guān)于洪晃的最生動的東西。作為一個寫字為生的人,我知道有兩種人,一種是寫出來的比活人更生動一點,另一種是活的比寫出來的更生動一點。一般我更喜歡后者,因為后者活得比較生動。在我見過的各種生動的人里面,洪晃在第一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