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組一共七人，政府接待處長鐘毓川在云州賓館十一樓安排了六個房間，其中有一間是套房，適合工作組進行小型的會議，堆放雜物和作為主要的辦公場所。作為組長，葉楊肯定住在套房，當(dāng)陸虎城帶著兩位副市長出了電梯，鐘毓川領(lǐng)著向套房走去時，洪長吉和關(guān)小予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然后悄悄拐進旁邊的房間去跟工作組其他人寒暄，他們覺得應(yīng)該給兩位“老朋友”留下一個單獨見面的空間。

陸虎城覺察到了兩位副市長的行動，但他沒有回頭，一直看著前方，目光堅定。是的，這是他和葉楊兩人的較量，這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也是葉楊必須面對的，他們都別無選擇，這是兩個男人的見面，所有的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給予配合，既然這樣，那么，就來吧。云州市市長在心中默默地說。他的表情鎮(zhèn)定，步履從容。

這個時候，葉楊正坐在沙發(fā)上若有所思，實際上他什么也沒有想，似乎有種心靈感應(yīng)，他覺得陸虎城該出現(xiàn)了，然后，就聽見從走廊里傳來的腳步聲，沉穩(wěn)，節(jié)奏，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他的心上，突然間，葉楊覺得自己有些緊張，當(dāng)他意識到這一點后，不禁啞然失笑，遲疑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無論是風(fēng)度還是氣勢，他都覺得不應(yīng)該坐著等待這位猛虎市長，他剛剛走到門口，陸虎城就出現(xiàn)了。

兩人對視了一分鐘，誰也沒有把目光移走，陸虎城伸出手：“歡迎葉廳長大駕光臨云州，歡迎葉廳長代表省委指導(dǎo)工作。”

葉楊遲疑一下，握住了陸虎城的手，但沒有說話。

鐘毓川笑著說：“我先去安排一下。”知趣地告退。

“如果我不主動伸手，我相信你不會跟我握手的。”陸虎城壓低了聲音，雖然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人，他還是保險地不讓第三人聽得見。

“除非你首先對我笑，否則我不會再對你微笑。”葉楊冷冷地說。

“到底是科班出身。這句子我很喜歡。”

“你也是科班，不要在我面前裝草莽，收起你那一套吧。”

“你可能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之一。”

“這也正是省委選擇我來擔(dān)任工作組長的原因。”

“這是宣戰(zhàn)？”

“我不反對你這樣認為。”

陸虎城凝視著葉楊，這個似乎是他一生中宿命的對手，眸子中少了從前那種咄咄逼人的高傲，但更加沉靜、堅定。歲月流逝，這位監(jiān)督廳副廳長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鋒芒畢露，一觸即發(fā)的紀委書記，不再是那個勇敢有余，智謀不足的年輕人，他變得成熟，在長期跟各種厲害角色的較量中，歷練成為一位合格的紀委干部，一位超級難纏、令人恐懼的對手。

葉楊也在看著陸虎城的眼睛。但是現(xiàn)在陸虎城的眼里卻似乎什么也看不出來。如同大海一樣，深邃，變幻，誰也看不清，猜不透他的真實情感，所有的表情都可能是一種偽裝，用來麻痹對手，打擊敵人，但是這一次，葉楊在心中發(fā)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被這個人欺騙。

“持國者慎。對于一位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工作組長來說，可以有義憤，但更應(yīng)該謹慎地對待自己的職責(zé)。”陸虎城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來。

“謝謝您的提醒。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會保持清醒和理智，決不會再犯十三年前的錯誤。”葉楊心平氣和地說。但是那個準確的數(shù)字，表明了他心中的情緒并非完全跟他臉上的表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