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個宮的,叫什么名字?”他再次開口,目光卻是游離在了這紅墻碧瓦之外,云淡風(fēng)輕,疏淡而遼遠(yuǎn)。
“回稟皇上,奴婢……德婉,在……如意館伺候?!?/p>
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她竟然脫口而出。
“如意館?”玄燁瞇著眼睛,倏爾拉回了視線,他似笑非笑地凝著她的臉,黑眸微閃,眼底,劃過了一抹莫名的異色,“是……跟在那個師傅身邊伺候的?”
“皇上容稟,奴婢是在査繼佐,査師傅身邊伺候的宮人,”仿佛生怕他不知査繼佐是何人,她特地加重了語調(diào)。
既然脫口而出,便做戲做全套吧。此刻,即便“欺君”,也絕不能說出實底,否則,萬一哪天傳到其他嬪妃那兒,她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楚。況且,屆時恐怕連福貴人都不能容她了。
玄燁微微勾起唇角,笑得不置可否,“朕方從如意館出來,怎么沒有見過你?”
“奴婢是新進(jìn)宮的,位卑身賤,方才査師傅命奴婢去珍寶館取東西,所以……不曾見到圣駕……”
深邃的黑眸掃過面前垂得低低的人,這般“恭敬”,他竟然都不慎看清楚她的臉,一雙纖細(xì)白皙的手交握著,手心里,應(yīng)該是空空如也。
取東西,那東西呢?
“該不會是,你恰好忘了要取什么,特地跑回來問吧——”他唇邊笑意更甚,似乎好久都不曾有這么好的心情了。
景寧微怔,臉色越發(fā)難看,只得點頭,“皇上英明……”
莞爾地扯了扯唇,他的目光落在她越攥越緊的手上,俊美無儔的玉顏上,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半晌,慢條斯理地道:“得了,你去吧,査師傅是出了名的難伺候,若是晚了,少不得要怪罪!”
緩和的語氣,三分調(diào)侃,三分戲謔,讓景寧恍惚間生了錯覺,她微微抬首,卻在看到那明黃錦緞上的金龍紋飾時,登時僵住了。
她在做什么?不趕緊走,還在這里想什么!
“奴婢告退!”倉促地行了個禮,她落荒而逃。
“喂,不是那邊,是這邊!”身后,傳來清淡溫雅的笑聲。
她的臉熏紅一片,急急轉(zhuǎn)身,頭都不抬就往回跑。路過二人身側(cè),竟不小心撞到了小祿子的身上,又惹得他一陣笑。
她險些摔倒,他卻鬼使神差的,竟然伸手輕扶了她一把,但轉(zhuǎn)瞬,就在她震驚之前收回了手?!叭缫怵^在珍寶館的北側(cè),如何連回去的路都不認(rèn)得了!”
“主子,她明明就是……”漸行漸遠(yuǎn)的身后,小祿子疑竇地開口,可話尚未出口,就被玄燁掃過去的清淡目光堵住了嘴巴。
肩膀處,仿佛還殘留著余溫。
景寧轉(zhuǎn)進(jìn)一處墻隅,將背靠著朱紅的墻壁,撫了撫尚未平息的心房。龍涎香的的淡淡香味還在鼻息縈繞,方才的一切宛若夢境。
剛剛是在做夢么?
那是皇上,真的皇上!
景寧耳目朦朧,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方才自己的一番說辭,簡直膽大包天,若在平日,想都不敢想??稍谟畜@無險之后,暗暗地,她又兀自懊惱,方才光顧著體統(tǒng)規(guī)矩,竟連皇上的樣子都不曾瞧見。
恐怕,以后再也不會這樣的機(jī)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