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我比任何人都虛偽。我不能對不起我爸看向我時擔心的目光,所以一直崔姐長崔姐短的,看她穿件淘寶裙都要把它夸成LV的貨色。無奈崔明每天派來的任務雷打不動,她也不可能愿意給自己找事做,因為她本來就是有編制的,做多做少反正都拿那么多。可我不能和她比啊,我要是一出來上班就直接步入中老年階段,那我的人生不就徹底灰暗了?因此我一直灰心得不得了。她看我閑得無聊,就把我指給了張一春,說他是從小地方自學成才上來的記者,以前是搞播音的,一心一意想要出鏡,你跟他出去跑新聞好了,別每天舒舒服服地坐辦公室還唉聲嘆氣的。其實憑良心講,這辦公室里,我也就覺得張一春是干實事的了,雖然他有點娘。
電話自然是張一春打來的,他只兇狠了兩句,便又恢復了本色,細聲細氣地對我說:“苗若若,一會兒別來辦公室了,九點我們去八八八大酒店做采訪,你到門口了就打電話給我。”我一哆嗦,點頭哈腰地說:“知道了張姐,一定到一定到?!?/p>
我一來電視臺,沒多久就開始做一個大項目。八八八大酒店這次砸下了巨款和我們電視臺合作選美大賽,我私以為,某位深藏不露的選手一定是某位大佬的相好,這次活動是他砸廣告費來給相愛的妹子鋪路的。電視臺說起來就是個拉皮條掙點外快的地方,你在電視前被那些節(jié)目感動得淚流滿面,其實那一早就被寫進方案里了,不然怎么能有收視率?沒有收視率哪里來的廣告?沒有廣告,讓員工去喝西北風嗎?
早就有人和我說,“超級女聲”第二屆之所以辦得好,是因為蒙牛愿意花錢,所以也使自己的品牌響亮了起來。當然人家是上星衛(wèi)視,和我們小地方的小打小鬧不能比。但有人的地方就要吃飯,我們電視臺前幾年還撐著裝高貴,結果只能天天播類似于“科學養(yǎng)豬,一買就肥”的食用化肥廣告,眼看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兄可忍嫂不能忍,再這么下去大家都要一起喝西北風。領導們痛定思痛,在去湖南出差了N次后,也開始舉辦起了選秀比賽。要想錢來得快,一定就要搞比賽。
既然已經揭發(fā)了八八八大酒店的真相,那么我們電視臺本名肯定不叫光明,和牛奶也沒什么關系。這個外號源遠流長,但往日之事不堪回首,僅供茶余飯后八卦閑聊時各人心領神會。我腦子里琢磨著今天會拍什么,腳步卻不停歇,轉了三次公交車,頭暈眼花地到了目的地。老遠我就看到了光明電視臺的車剛好停在了八八八大酒店的正門口,一個“娘們兒”搔首弄姿地甩著頭發(fā)從車上走了下去,一路奔到車尾拿出一個話筒,擺出了一個時裝周壓軸現身的造型站在一旁,引得方圓幾米內的大爺大媽們紛紛側目。我心里一樂,招著手一路嚷嚷著奔了過去:“張姐,這么巧碰到了?!?/p>
張一春看著一旁下車來拿攝影機的記者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進了酒店,啐了我一口:“苗若若,大庭廣眾下,不要叫人家張姐,要叫人家張哥,知道不知道?”他一邊說話一邊用蘭花指輕輕掃了一下額頭上的劉海。我沒臉沒皮地說:“我是看見您老人家樂的,一時忘形?!?/p>
他輕扭著小腰,說了一句“討厭”,也沒生氣,挽著我一起進了八八八大酒店。我立馬屁顛屁顛地吹捧:“張姐,你新買的這條玉手鏈真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