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夫人說，你說得是有道理，可要想讓所有的后套人改變這個習(xí)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香夫人說，這事兒急了不管用，冬閑的時候，你和麻錢挨家挨戶地作個宣傳，大家再互相宣傳。最好是等你的荒地改造好了，說服力最強。

提到麻錢空氣有點凝滯。酥夫人的心縮緊了，眼皮垂下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本來應(yīng)該是自己的男人，當(dāng)初就因為那次堂會，就因為天剛黑她沒有看清楚，事情就完全顛倒過來。麻錢在新婚后不久就離開家，一走就是幾個月，這對于酥夫人是多么沒面子。如果姐姐嫁給他，他不會這樣的，他不敢。姐姐在眉宇間有一種東西，任何人不能違逆，包括他麻錢。

板凳說，哎，麻錢哥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跟我去走家串戶。他這次到河西邊去，一定能帶回很多的經(jīng)驗。后套最根本的是渠，渠道通暢了，土地的鹽堿化就改善了，我們倆做的其實是同一件事情。麻錢哥是以后后套最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王義和算什么，假善人。

酥夫人抬起頭來看板凳，她想知道姐夫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板凳的臉紅了。

酥夫人說，你真的希望他好嗎？

板凳的臉更紅了，他變得有些結(jié)巴地說，我希望他好，主要是希望你好，可我也希望我們比你們更好。

板凳一臉憨厚的樣子，姐妹倆相視，同時笑了。

板凳終于想出了個好辦法，他要去找縣知事，他要讓縣知事下令，讓后套的百姓，不再用柴草和牛馬糞燒火做飯，改用紅柳和蒲葦。讓縣長號召全后套的百姓積累家肥和綠肥，讓大后套的土地肥沃起來。

他站在縣衙門外，一對石獅子對他齜牙咧嘴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小差聽說他是楊板凳，上下打量了他兩個來回說，你就是楊板凳，聽說你發(fā)了女人財還走了桃花運，你小子的八字就那么好嗎？哦，你會裝窮呀，看上去還不像個暴發(fā)戶，穿得爛走得慢，腰里揣著一圪旦。說著就伸出手來，在板凳的腰兩邊一氣亂摸。板凳本來氣惱得正要發(fā)作，經(jīng)小差一摸，正碰著了他兩邊的肋條骨，他炮烙似的大笑起來。小差被嚇了一跳，向后退著說，你是個瘋子？

板凳在內(nèi)府的一把水曲柳的椅子上看到了劉知事，他沒想到水曲柳的椅背上，搭著孟家送給王義和的那張令人觸目的老虎皮。瘦弱的劉知事陷在椅子里，像一只金蓮小腳放在一只牛鼻子鞋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對面坐著王也天，咝啦咝啦地吸著煙泡。

板凳已經(jīng)后悔了，不該到縣衙門，這樣的縣太爺是不會為民做主的。這時王也天說話了。

你怎么空著手來見劉知事，你發(fā)了那么大的洋財，怎么還是一只鐵公雞啊。你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你怎么不知道孝順?。?/p>

板凳的火一下子躥上天靈蓋，他攥著拳頭說，我只孝順我的親爹，不像你親爹還沒進棺材就認(rèn)后爹。

王也天把煙槍扔在了板凳的身上。劉知事從椅子里跳出來咆哮道，把這個刁民拉出去，給我抽五十響鞭。

兩個小差上來拽他，板凳雙臂一掄就把他們甩了好遠。

板凳說，這是縣衙門，不是你王柜，你沒有權(quán)利讓我走。我是來找一縣之長的，當(dāng)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今天是來向知事討教我們后套土壤改良的事情，如果知事沒有興趣，我可以找比你更大的官去說，我不相信天是老大你們是老二，沒有人能管得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