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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悅己者容,為悅情而盛(7)

女人戀物癖 作者:蘭小界


她生活在江南小鎮(zhèn),從看到這個世界起,對寬闊的理解就是那一江水。當她后來知道了那一江水是流入了大海時,便懂得了那一江水也是狹窄的。

是啊,有對岸的水,再寬闊也是狹窄的。長江的對岸太近了,舉目盡收,看到了對岸,也就收住了要放飛的心,也就收到了來自渴望里的遺憾。

記得好多次,她坐在礁石上,把長江努力地想象成大海,把江風想象得更豪邁,可是心思再馳行,視野再放縱,伸進江水里的赤腳尖,都會嘗出那一片無滋無味的淡。

每當看到有人穿著?;晟?,她都非得追趕著上前瞧個仔細,很想紅著臉問一問他們,去過海邊嗎?大海,它好嗎?

仰望中,想象越遙遠越美得不著邊際,總覺得藍白小條紋相間的?;晟谰褪鞘澜缟献顜洑獾姆b。

終于有一天,鄰居阿姨遞給母親一包衣服,說是上回來的那個侄子寄來的舊衣服,他們家里沒有這么大個子的男生,恐怕只有大兵可以穿。

大兵是她的哥哥。他真幸運,那個年月,能得到別人贈送的半新衣裳已是一種幸福,何況那還是一件又一件的?;晟?。

大兵從此愛打球,從此愛扮酷,因為他穿?;晟蓝@露出迷人的氣質(zhì),真的有好長時間,他都是籃球場上最帥的身影,好多女孩子圍著他轉(zhuǎn)。而她,似乎也沾了他的光,替他抱著他脫下的上衣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揚著一臉紅紅的小驕傲。

她對母親說把大兵的?;晟栏囊患o她吧。母親答應了,但是大兵不答應,那時的大兵也正在一件又一件舊的海魂衫里享受最飽滿的驕傲,他甚至變得那么小氣。

她哭,他笑,他說:“哪有女生穿成這樣的?等哥哥我成了海軍,給你買女生穿的海軍裙,就是上回電影里演的,上面是?;晟?,下面連著白裙子的那種?!?/p>

她破涕為笑,這個承諾讓她興奮無比。她開始堅信她哥哥的志向真的就是成為一名海軍,她堅信他也會像一只海鷗,給家里給她帶來許多許多有關大海的遐想。

她總是跟別人說,她的哥哥,長大了是要當海軍的,而她也是要做一輩子海軍的妹妹的。那種語氣,伴著籃球場上哥哥越來越高大寬闊的身影,伴著她腿上搭著的哥哥脫下的帶著汗咸味的海魂衫,讓她也仿佛更加鮮艷美麗起來。

但是因為許多原因,比如視力下降,比如更成熟現(xiàn)實的理想等等,她的哥哥最終還是沒有做一名海軍,他去了一所很了不起的大學。

從此他優(yōu)秀無比,從此他的理想好高好高,這讓他畢業(yè)后有過好多年的奔波輾轉(zhuǎn),他似乎始終找不到停靠夢想的海港。每每春節(jié)他們坐在老家的小院子里,把徐徐吹來的江風當做海風時,她都感覺她聞到的風是沒有很多種味道的。

?;晟酪膊辉倭餍?,白襯衫、格子、雪紡、混搭等等都紛紛成為主流成為當?shù)?,甚至只有在工地上,才能見到一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穿著很舊的?;晟?,也許是別人相送的舊衣,也許是他們自己很多年前攢下來的。在她上高中讀大學的日子里,?;晟谰拖窀绺鐏G失的最初理想一樣銷聲匿跡。她甚至開始有些恨大兵。

直到去年,條紋風又帶著海魂衫回來了。

而此時哥哥也終于在海南扎下了根,他給她訂了去他那里的往返機票,他給她買了各種各樣的?;晟馈斓拿?、夏天的T恤等等。她也終于嗅到了海的氣息,那種氣息,肆意迷離,同心跳在一起。

今年夏天,當她穿著夢想中的?;晟腊兹棺雍蛺廴嗽诟绺绲淖⒁曄略诤┥吓幕榧喺諘r,她更深刻地理解了和銘記了她生命中有關大海的故事。

她明白,人的記憶是五味俱存的,酸的讓人哭泣,甜的讓人迷戀,苦的讓人成長,辣的讓人懂得,而咸的,會讓人深刻。

有關?;晟烙嘘P藍白小條紋有關海闊天空的味道,就是咸的吧,它深深地存在他們的生命中,帶給他們不一般的記憶。當哥哥坐在海邊把這個故事說給她的愛人聽時,她知道哥哥并沒有丟失最初的理想,像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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