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南承曜雖是喚了她的名,我卻并沒有往心上去,因為絕沒想到他竟敢如此妄為,與當今圣上最寵愛的慶妃有染。
內(nèi)心的訝異不過是瞬間閃過,轉(zhuǎn)念一想,我又不由得暗笑自己的天真。若不是慶妃娘娘能毫不費力地親近皇上,又有一個在太醫(yī)院任職的哥哥,只怕南承曜也不會去與她糾纏不清。
可這位娘娘也絕非一般人物,因她的娘家人丁單薄,在朝中并沒有太多勢力,而她能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寵冠后宮,實屬不易。
甚至有傳言說,圣上病著的時候,就連奏章也是由她代為批閱。
“三王妃若是不急著走,本宮倒是想找個人陪著說說話?!狈畈瓒Y畢,她狀似隨意地擺弄著染了丹蔻的長長指甲,慵懶柔媚地開了口。
我溫良微笑,“能得娘娘青眼相待,是清兒的福氣?!?/p>
她帶著笑,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王妃大婚之日,本宮原是想要親自道賀的,不巧皇上頭疾發(fā)作,因?qū)m里都是女流之輩,不得已只好召了所有皇子回宮。連累三王妃新婚之夜獨守空閨,本宮心里真是過意不去。”
我心內(nèi)微微一笑,面上卻沒有顯露分毫。不由得想起瀲之前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女人只要嫉妒心一起,多半會壞事。如今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慶妃這一席話,無論是有意或者無心,語氣里已經(jīng)或多或少地帶上了些尖銳與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低眉斂目,答得溫婉而恭謹,“百行孝為先,清兒并無怨言?!?/p>
慶妃眸光帶笑,似不屑又似嘲弄,“我見過你妹妹一次,高傲得很呢,原以為慕容家的女兒都是如此,沒想到你還算本分。”
我依舊垂眸輕答,“慕容家的一切都是圣上所賜,清兒又豈敢自傲?!?/p>
慶妃娘娘眼中的不屑更甚,且不再費心掩飾,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忽然看向殿門外,神情瞬間放柔。
我有些訝異,一回眸,便看見南承曜的身影步入了前廳。
慶妃柔聲笑道:“殿下進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南承曜懶洋洋地笑了一笑,“我素來最煩這些虛禮,娘娘又不是外人,不如就饒了我,能免則免吧?!彪m是對著慶妃說話,可他的眼睛卻是一直淡淡看向我的方向。
我安靜地微笑,未露出任何情緒。
慶妃笑了起來,聲音越發(fā)柔媚,“三殿下就是這樣的人,王妃切勿見笑,日后還需請你多擔待些。”
我垂下羽睫,掩住眸中笑意,這句話在旁人聽來,是她在以長輩的身份勸導兒媳,且未嘗不可,但其炫耀的味道太重,于我而言,我想要裝聽不懂都不可能。于是,我仍舊微笑,對答有禮,“當不起娘娘的‘請’字,這原是清兒的本分?!?/p>
抬眸,慶妃眼中的得意之色雖已掩飾得很好了,卻仍依稀可辨。
而南承曜卻忽而一笑,舉步到了我的身邊,“如此我就先謝過王妃了?!?/p>
我不明白他的意圖,忙起身按禮福了一福,他唇邊笑意愈深,抬手扶起我的瞬間,在我耳畔輕語道:“你早知道她是誰了,卻還一味地放低姿態(tài),若不是懦弱可欺,便是深藏不露吧?”
我微微一笑,同樣輕聲答道:“殿下若是希望我爭風吃醋,清兒也是會的?!?/p>
他低低地笑了笑,氣息拂在我的頸間,微癢,我不動聲色地側(cè)身避開,剛松了一口氣,卻聽見他笑出了聲,似是覺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只是,那雙幽黑的眸子,卻依舊了無溫度。
我還來不及嘆息,已經(jīng)聽得慶妃的聲音有些尖銳地響起,并略帶挑釁,“既然三王妃如此識大體,那么,若是三殿下多留在宮中侍奉皇上幾日,王妃也是會體諒的了?”
南承曜并不答話,面上依舊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于是我斂身輕言,語音溫婉而恭順,“清兒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君父圣體安康,原是我們的福氣。再說了,我與殿下既已成婚,注定攜手相伴一生,夫妻之間的相處又何須急于一時,來日方長?!?/p>
最后一句“來日方長”,我字字輕緩,似含羞,更似含情,而神情舉止,卻謙良恭謹,讓人無可挑剔。蛇打七寸,這個道理我懂,越是無心出口的傷害,就越是能傷人。
再抬眼,毫無意外地看見慶妃面上的笑,已然掛不住了。而南承曜的唇邊,卻緩緩勾起,一抹意興盎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