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在朋友前添加定語的說法,我后來認識的朋友該被稱作:自我離開校園后,在天南地北結識的,對黑暗惴惴不安、對光明信誓旦旦的,以愛好為工作,并且財力相當不至于窘迫的,能夠隨時喝酒胡鬧到深夜,或者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的,以生活本身為樂趣、以自我成長為成就的,讓我欣慰有這樣美好的人存在世界就還算有救的一群人。(當然,還得加上笑點一樣。)
我非常怕像失去老朋友那樣,不知不覺又失去他們。人與人之間的不知不覺實在可怕,相當于一場慢性的分道揚鑣。雖然我深知等候在盡頭的很有可能依舊是失去和離別,卻還是會努力讓大家在通往盡頭的路途中走得再慢一些,在平行甚至背道而馳的方向上相逢得再多一些,彼此影響,彼此進步,彼此慰藉,彼此理解,在這條本該踽踽獨行的孤單大道上有個照應。說句過于理想化的話,甚至能老死互相往來。
我相信很多人應該都跟我一樣吧,雖然永遠被“永遠”扇著耳光,但也永遠對“永遠”趨之若鶩。也因此,對于那幾位我不敢再稱作發(fā)小的高中同學,總感覺到惋惜。雖然我們連坐在一起吃飯都無話可聊,這輩子也可能再沒機會一起去旅行,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絕不是不在乎對方了。
絕不是。
和發(fā)小們(請容我繼續(xù)稱他們?yōu)榘l(fā)小吧)吃過那頓令人尷尬萬分的晚飯之后,從南方趕回來的那位給我打了電話。我當時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氣依舊很冷,心里卻慌忙一熱。發(fā)小喘著粗氣,應該是酒勁還沒過,我喂了好幾聲也沒有開口。突然,他問了我一句話,聽聲音像是帶著哽咽。他問我,我們怎么了。聽到這句話,我當時就不行了,一下子蹲了下來,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號啕大哭。我邊哭邊說,我也不知道。
我當時是真不知道,可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們絕對是彼此在乎著的。
從我們見到面的那一刻,臉上露出的笑容和眼里發(fā)出的光就能看得出來,這種一上來就想先來個擁抱解解念想的熱忱假不了。只不過,我們不一樣了。誰都沒錯,但就是不一樣了。相對于風一吹就散了的散沙,我們更像是飄落到別處的種子,各自扎根,扎根于不一樣的土壤,各自生長,生長成不一樣的模樣,今后很有可能也會各自老去,消失于不一樣的地方。
但有一些東西,是老去也抹不去的。
我一直對《藍色大門》里張世豪的一句臺詞念念不忘,這句臺詞我引用過無數(shù)次:“總是有東西留下的吧,留下什么,我們就變成什么樣的大人?!蔽蚁朐谶@兒對那幾位發(fā)小,對我現(xiàn)在所結識的朋友,以及我在未來有幸結識的你們說一句——也許我們會相逢到老,也許我們會曲終人散,但無論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肯在我這里留下一部分歲月,也謝謝你們肯收下我的年華,我現(xiàn)在笑容這么開朗,一定是因為模仿了你們當年的模樣。
希望我們是永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