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一個名叫格雷的小城時，由于前面正在進行激烈的戰(zhàn)斗，我們被迫停了下來。從當?shù)厝丝谥械弥?，古德里安的裝甲部隊正在攻打一座古城堡，守衛(wèi)城堡的是法國軍隊和當?shù)氐挚菇M織的人，戰(zhàn)斗進行了三天三夜，但城堡里的法國人寧死不降。

傍晚時分，城堡外又響起了槍聲，我們隨同一些法國人來到山岡上，向城堡遠眺過去。

德軍組織了一支200多人的攻城部隊，向城堡發(fā)動了進攻。德軍的戰(zhàn)術(shù)很簡單，先是讓炮兵進行短暫的轟擊，一時間，炸彈在城堡四處爆炸，彈片橫飛，有幾片竟然飛到離我們不到十米的石頭上。

炮擊過后，步兵乘坐裝甲運載車，攜帶一門88mm高射炮，駛抵城堡腳下。接著，高射炮向城墻上的守軍猛烈射擊，步兵同時順著梯子向上攀爬。沒等德軍爬到城垛上，守軍的機關(guān)槍就開火了，緊跟著是手榴彈。這簡直是一場夢魘，到處是火光、劇烈的爆炸聲和飛射的子彈。我看到的大多數(shù)東西變得很模糊，腦袋麻木了。法國人打得很英勇，他們的機關(guān)槍打在地面的裝甲車上，劃出長長的光帶，就像用巨大的皮鞭在上面抽打一樣。迫擊炮和手榴彈落下的地方，濺起陣陣塵土。有的德軍士兵中彈倒下，有的渾身是火地跳入一旁的池塘，在齊膝的水里掙扎。更多的人躲在裝甲車后面，驚恐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我看見一輛德國人的裝甲車被迫擊炮打中了，冒出一團又濃又臟的黑煙，無數(shù)的碎片飛向天空中。一塊巨大的金屬平板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像剛出爐的烙餅似的，墜入到附近的池塘里，冒出吱吱的熱氣。我覺得空中彌漫著強烈的化學品和炸彈爆炸的氣味，還有一股皮肉燒焦了的臭味。城堡下的樹木和沙土都被炸彈濺出的火藥染黃了。

這時，李志民竟然站起身來，我猛地將他按倒在地?！安剪斔梗阕詈枚紫聛?，這可不是兒戲?！睕]等我說完，頭頂就飛過一片子彈，噼啪直響。

“放心，德國佬的子彈打得很高，全打在城墻上了。再說，法國人的子彈不打自己人?！崩钪久袢魺o其事地對我說。

“見鬼！你當這些子彈長了眼睛啊?！蔽覜_他嚷道。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從城堡里飛出一枚迫擊炮彈，將我們身旁的一棵梧桐樹炸得粉碎，淋了我們一頭沙土。李志民嚇了一跳，他立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笑著說：“我告訴過你，這些槍彈是不長眼睛的，對不對，布魯斯?！?/p>

我遞給李志民一根香煙，他雙手戰(zhàn)抖地點燃了香煙，懊惱地說：“要是瞎子在就好了，他能判讀出槍彈的方向?！?/p>

不一會兒，德國人的火炮變得猛烈了。只聽見連續(xù)的、摧枯拉朽的隆隆聲，不時有彈片低飛掠過頭頂?shù)乃毫崖暋？諝庵谢旌现鵁熿F和塵土。地面在不停地震動，我顫抖著，搖晃著，李志民同我一樣，就像得了輕度抽風一樣。

一個法國人驚恐地叫道：“天啊，德國佬的坦克，他們的坦克！”

隨著轟隆隆的發(fā)動機響聲，兩輛德國坦克來到城堡前面。坦克緩緩地轉(zhuǎn)動炮塔，對準城墻開了火。在煙塵中，我只覺得前方一片昏暗。

轟的一聲巨響，城堡大門被炸開，德軍士兵潮水般地涌入城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幾個拎著火焰噴射器的士兵，他們負責清除負隅頑抗的法國人。這些士兵彎著腰，馱著重重的油罐，慢慢靠近幾個地洞，當他們距離目標大約四五米時，一旁的助手打開了火焰噴射器的閥門。這幾個人就將噴嘴對準洞口，呼的一聲，火焰撲向洞口……

我聽見法國人凄涼的慘叫聲，感覺身體每塊肌肉都縮得緊緊的，我咬緊牙關(guān)，心狂亂跳，口干舌燥，渾身是汗，仿佛火焰在自己身上燃燒一樣，呼吸變成了喘息。德國士兵惡魔般的狂笑聲越來越大，一股怒火從我胸中騰起。剎那間，有一種想拎槍殺人的感覺。當槍聲停止后，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