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就是伊爾莎,我的愛妻。這串銀項鏈從伊爾莎出生就戴在她身上,從沒有摘下來過,除了換墜子里的照片。按照伊爾莎家鄉(xiāng)的習俗,女娃娃打落地就要戴一串銀項鏈,這東西是由教堂的神甫打制的,帶著上帝的氣息,能保佑女娃娃平安無事,有點像我們中國人的長命鎖。銀項鏈的墜子里放置女娃娃的照片,最早放嬰孩時的,然后放稍微大一點的,一般是開始讀書時的照片,最后放十八歲的照片。當女娃娃成親的時候,就要摘下這串銀項鏈,把她交給自己的丈夫。這一點同我們中國的女娃娃成親時,把自己的長命鎖交給丈夫一樣,意思是自己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了,至死不渝。可……我沒……”說到這里,袁文道喉頭哽咽了,他低頭抽泣起來。
“給我說說你和伊爾莎的事吧?!?/p>
“仲泰,伊爾莎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p>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迎合他道:“是的,我想象得出她是一個好女人?!?/p>
“當然!兵工廠內她是最好的姑娘,還是最漂亮的。”袁文道突然抬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誰也沒想到,她會嫁給我這樣的家伙,但是她嫁給我了,她嫁給我了,給我一支香煙?!?/p>
我從煙盒里抽出一支香煙,遞給袁文道,用打火機替他點上。從不吸煙的他,吸了幾口,差點被煙嗆住,不過他現(xiàn)在的確需要一支煙。
“那還是我剛到伯格曼兵工廠的時候,因為我是亞洲人,德國工程師都對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車間的技工對我也愛理不理的。只有伊爾莎除外,她是車間的數(shù)據(jù)員。第一次和伊爾莎交談,是我在餐廳吃飯,沒人和我坐在一起,我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吃著面包,喝著肉湯。這時,伊爾莎大大方方地坐到我對面,笑吟吟地和我搭訕。當?shù)弥以谀侥岷诠I(yè)大學學習過,她輕聲尖叫起來,說:‘上帝??!沒想到我們是校友。’漸漸地,我和伊爾莎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她才不管別人怎樣看,如何說。
“不知誰曉得了我在國內有‘袁瞎子’的稱號,德國技術人員都不相信,在他們看來,這完全是虛構的格林童話。一天,幾個德國工程師和我打賭,假如我真能用耳朵聽出槍的型號、判讀出機械故障的話,他們就替我洗衣服、擦皮靴。若是輸了的話,我就自動辭職,離開伯格曼兵工廠。為了給中國人爭口氣,我接受了這個挑戰(zhàn),伊爾莎知道后,急忙勸道:‘袁,你不能這樣犯傻,眼睛都無法判斷得這么精準,何況用耳朵。你這樣做,只有離開兵工廠,離開德國,離開……我……’這時,我才知道,她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我。我笑著安慰伊爾莎:‘沒事兒,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小菜一碟,你以后不用替我洗衣服了?!?/p>
“所有的人都來到伯格曼兵工廠的射擊場,我被蒙上眼睛,伊爾莎憂心忡忡地站在我身旁。一個工程師拿出一把槍,剛拉動槍栓,我立刻說:‘毛瑟98,你的槍膛里有一個缺口,那是使用者撞壞的?!捯魟偮?,這個洋鬼子說:‘你一定是在偷看,這次不算!’他們重新蒙上我的眼睛,讓我背對著射擊的方向,開始用不同的槍械射擊,最后還用不同的槍支一起射擊。我一一說出了槍支的名稱和問題。整個射擊場轟動了,他們都覺得我是一個神人。這時,伊爾莎跑到我的跟前,擁抱著我說:‘袁,你真神了!我愛你!’就這樣,我和伊爾莎結了婚,兵工廠上上下下的人都對我這個中國人刮目相看,再也沒有人瞧不起咱們東方人了??箲?zhàn)爆發(fā)后,我執(zhí)意歸國,本來擔心伊爾莎不同意,沒想到她說:‘袁,我們是夫妻,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永不分離?!上О?,伊爾莎走了……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