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柩剛一搬動,琳達的母親就撲到女兒身上,撕裂人心地尖聲慟哭起來。她摟住女兒,像瘋了似的把臉埋在鮮花和服飾里,然后接連不斷地說出一大串表現母愛和絕望的話語。這些含糊不清,斷斷續(xù)續(xù)的癡話令人聽了如鋼針刺心一樣難受。她的每個字眼都像從心上揪下來的一塊肉,每一聲喊叫都像不可言狀的無邊苦海。
四周的哭聲和嗚咽聲越來越響,我用手帕使勁捂住嘴,生怕哭出聲來。我的內心充滿了愧疚和歉意,琳達的死,我要負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到來,這個善良的女人根本不會出事。
墓園隆起在教堂后面的樹林里,一叢叢的樹木,一個個的十字架和一座座冰涼的墓碑。當大家跟隨神甫來到墓地時,修士敲響了凄涼的鐘聲。
神甫輕聲吟誦道:“愿上帝憐憫我……”在場所有的人都悲哀凄涼,一言不發(fā)。
神甫贊揚了琳達平日的善舉,念了一段《圣經》的經文,砰的一聲,棺木放到墓穴里,沙土開始傾瀉到棺木上。這時,我聽見四周的人們爆發(fā)出一陣暴風雨般的哭喊聲,一陣震耳欲聾的號啕聲,即使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要為之掉淚。
袁文道默默地跟著我,他噙著淚,手一直握著那根銀項鏈。
葬禮儀式結束時,空中的云低垂下來,仿佛在專心聽著人們唱贊歌。輕風吹拂過來的時候,樹木對著棺木灑下了眼淚。而田里的麥子彎倒了腰,好像對那永遠離開它們的女主人鞠躬致敬。
臨走時,關義山遞給李志民一個旅行包,拍拍我的肩,輕聲說:“黃先生,一路順風!”
我向關義山抱拳行禮道:“老先生,保重,后會有期!”
我們騎著自行車,沿公路向鹿特丹進發(fā)。我回頭看見關義山一直站在路口,向我們揮手致意。不知為什么,一股熱淚從我眼眶涌出,滴落在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