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離開時,李鐵錚把窗戶留了一個足以讓那兩只大灰喜鵲鉆進鉆出的縫。
李鐵錚坐鮑永剛開著的“紅旗”回到家里時,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多鐘了。剛一進門,妻子汪琴月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問:“李大局長上任第一天,就深入群眾,微服私訪啦?”
李鐵錚不明白妻子什么意思,以為是她抱怨自己回家太晚了,“嘿嘿”一笑說:“別提啦。以前不了解衛(wèi)生行政管理工作怎么回事兒,今天頭一次接觸,就弄得手忙腳亂的,到處救火。”李鐵錚說著就往客廳里走,邊走邊跟在市一院當(dāng)副院長的妻子開玩笑:“看來,這碗飯不好端啊,以后還得汪院長多多提攜。”
“去去去,換了拖鞋再進門,先把你的鞋子扔洗手間去。瞧瞧瞧瞧,我還以為你改行當(dāng)了泥瓦匠呢。這皮鞋,還是我前天專門去專賣店給你買的新gucci,最流行的意大利男鞋啊,咋一天就讓你糟蹋成這樣了?”汪琴月瞪了丈夫一眼,一把把他推出了家門,隨手扔出了一雙拖鞋。
李鐵錚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雙腳,早上出門時被妻子硬逼著換上的新皮鞋,剛才因為踩著泥水去救那四只小喜鵲,被污泥濁水弄臟了一大截。無奈,他只好在門外把拖鞋換上,這才拎著那雙寶貝gucci,踮著腳進了屋門。剛把皮鞋放到衛(wèi)生間里,還沒出來,汪琴月就把他的浴衣扔了過來,“淋雨了吧?一身的腥味兒,跟打漁的似的。我看啊,你這輩子,咋也脫不掉黃河娃的臟皮囊啦!先沖個澡再吃飯。”
李鐵錚只好一件件把身上的衣服扒掉,遞給守在衛(wèi)生間門口的妻子,然后就開始放水、洗澡……
吃晚飯的時候,李鐵錚吃著饅頭,喝著雜糧粥,忽然抬眼問汪琴月:“老局長在你們醫(yī)院住著,今天情況怎么樣了?”
汪琴月停下了筷子,沖丈夫笑了笑說:“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事兒,我一管后勤的,哪兒清楚病房里的事兒。不過我替你打聽了,老局長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聽腦外科主任程睿孜說,栓塞面積太大,還處在危險期,即使控制住了,也有可能導(dǎo)致右半側(cè)偏癱,現(xiàn)在還昏迷著……”
“哦,你留心一下,什么時候他意識清醒了,我去看看他。另外,你們醫(yī)院泌尿科,是不是住了一個名叫張小云的患者?她得的是腎功能衰竭,每周要做兩次血液透析。”李鐵錚說著話,把最后一塊饅頭塞進了嘴里。
“咦?聽名字,張小云是個大美女吧?新官上任第一天,就開始體恤民情了?”正吃著飯的汪琴月,忽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盯著丈夫問。
“小聲點兒,別讓小翼聽到了!”
“她呀,飯沒吃就跑了。說是一舟他們幾個要搞大學(xué)同學(xué)聚會。”
“哦?一舟?吳湘竹家的那個孩子?”李鐵錚瞪著眼睛問。
“還能有哪個一舟?你天天忙著你的爛事兒,操過女兒的心嗎?看樣子,小翼這丫頭,和一舟走得越來越近了……”
“好了好了,先不說孩子的事兒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們醫(yī)院是不是有一個名叫張小云的患者呢。”
“說你體恤民情,還真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咋著,沒有又咋著?”
“啥體恤民情啊?今天他哥哥到局里求助了。多有前途的一個大學(xué)生啊,就因為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兒,學(xué)都上不成了。”
汪琴月看丈夫吃完飯了,邊收拾桌子邊說:“見怪不怪。讓你到醫(yī)院里去工作一年半載的,你就會明白,這天底下,窮得看不起病的人多了。這是現(xiàn)實,你有啥辦法?不過,今天你第一天去衛(wèi)生局上班,遇到的事情,我大致都聽說了。我前天就告訴你,咱市衛(wèi)生系統(tǒng)的水太渾太深,你蹚不過去,你不聽,放著好好的市政府副秘書長不干,偏要去接這個爛攤子,咋樣?頭一天就知道厲害了吧?”
李鐵錚一看妻子總跟自己熗著來,就沒再接她的話,只是說:“家里有小米嗎?找個紙袋子裝點兒,明天我?guī)е?rdquo;